【NO.13私心】
万小来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是老老实实地躺在一张干净柔软又整洁的床上了。而且这里布置温馨整洁，甚至还有吉他篮球等等私人物品，显然不是酒店。
昨夜那个人那张色欲熏心的脸忽然闪进万小来的脑海，万小来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我……”
万小来看看自己上身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衣，这衣服对他来说却是极为宽大的。万小来掀开被子，两条腿是光溜溜的，没什么衣料。
万小来有些头疼，脑袋晕晕乎乎的，显然是昨晚的酒劲儿还没过去。万小来尝试性地挪动了下身体——还好，没什么痛感。
就在万小来扭扭捏捏地琢磨自己有没有失身的时候，房间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小来，你醒了。”
“何远。”万小来看见何远心里安心了很多，“这是你家？”万小来和何远关系最好的时候也没去过何远家，因而万小来并不知道何远家长什么样子。
何远点点头:“我昨天去了很多地方找你都没找到，后来想起来了酒吧，我问了服务生，他告诉我你被人带走了。”
“那家伙是个惯犯，总是对落单的年轻男孩下手，服务生提供了他常去的酒店我就找到你了。”
万小来想起来昨天的情形脑袋里就嗡嗡的，他也没细究何远这套漏洞百出的说辞。
“还难受吗？”何远摸摸万小来的脸，温度正常，脸色也还算可以。
“我好多了。谢谢你，远哥。”万小来的身体被罩在白色的衬衫里，更显得小小的一只，细胳膊细腿的，好不可爱。
不过万小来这下可反应过来了，自己这是穿着何远的衣服呢！“男友衬衫”这样羞耻又幼稚的想法飘过脑海，万小来的脸情不自禁地红热起来。
何远是个细心的人，他察觉了万小来手足无措的窘迫:“昨天你身上都是酒气，我想着给你换套新的睡衣，可……不太合身，就给你换了这个。”何远总不好说是万小来刚看到自己拿来的粉红兔睡衣就吐在上面了，自己“逼不得已”才给他穿了自己的衬衣吧？
当然何远也有私心。先是本以为能让万小来穿上自己早就给他准备好的兔耳睡衣，再有后来他给万小来安排了一件衬衣。他本以为万小来只穿一件衬衣光着腿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只有梦里可以见到了。
万小来其实是有些害羞的，毕竟只穿了这么薄薄透透的一件，腿上还一丝不挂。但是毕竟都是男人，这会儿突然扯过被子盖起来反而显得矫情做作，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老老实实地待着。
“我做好饭了，去吃饭吧。”何远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万小来垂眸道:“能不能……给我条裤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褚年那边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万小来几乎要坐不住了。
万小来很想看看这个人放下脸面放下自尊向自己示爱的样子。就像他曾刷到的土味丧句一样:“下次换你喜欢我到疯掉好不好？”
万小来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褚年有一种执念，从前这份执念叫“喜欢”，现在却不太明了。或者说，那份明晰的感情已经被漫长的追逐和残酷的现实打磨得失去了定义。
万小来问自己还喜不喜欢他，万小来不知道，他不知道。
关于喜欢，万小来也想过很多。
王子谦喜欢自己，可万小来清楚地知道，王子谦的喜欢是一种习惯。有人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那么戒掉一个习惯也许只要中断二十一天就好。这份喜欢源自时间，也同样会被时间抹杀。
李权喜欢万小来。这些天，万小来看过太多那样赤裸的简直就要把他扒光一样的眼神，他也渐渐的明白李权的喜欢不过是一时兴起，新鲜好奇，是情窦初开，一时迷眼。这份肤浅的浮于声色的喜欢，万小来受不起，也玩不起。
何远喜欢万小来。何远的喜欢是春风化雨，是润物无声。爱得单纯，目的也单纯。如果不是褚年的存在的话，万小来觉得也许真的……
想到这儿，万小来不禁有点儿伤感。
“小来，你怎么了？”李权往万小来的餐盘里夹了块肉。
万小来看看何远，又看看李权。
“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李权夹菜的手僵了一下，他随即笑道:“我心甘情愿的，你不用觉得愧疚。”
有那么一瞬，李权觉得自己和何远一样可悲，明知道和那个人比毫无胜算，还是要倔强地执拗地对万小来好。李权也忽然明白了何远想要万小来幸福的那份心情了。
李权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万小来。
“小来，我有话要和你说。就咱们两个。”
【NO.14隐情】
万小来费了好大劲才把何远支开，然后单独和李权到操场边溜达。
万小来:“如果是表白的话就算了。”万小来一早就拒绝了李权，可李权这个人认死理儿，只要万小来没跟别人他就有机会，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的死缠烂打了。
“小来，我知道我没机会了。可是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了之后也许会恨我，但可能你也会确定自己的心意。”李权很严肃，没有一点点开玩笑的样子。
“既然是秘密，又对你不利，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万小来从李权的话里隐隐感觉到什么东西一直被忽略了，可他有些恐惧，他害怕这个秘密会极大的改变自己的生活。因此万小来从心底抗拒这个秘密。
“我不想骗你了……”李权看着万小来，他的眼睛里满是歉疚，真诚炽热，几乎要把万小来看的不好意思了。
万小来隐隐觉得这事儿一定很严重:“我不想听了。”万小来加快步子，企图甩掉李权。
李权三步并两步，抓住万小来的手腕:“你喜欢褚年的事是我说出去的！不是褚年说的！”
也就是说，万小来是同性恋的事也是他说出去的。那么，这么久以来，万小来被骂的脏话，被泼的饭菜，被挤兑的日子，都拜李权所赐？！
而万小来一直以为是褚年做的！万小来怨他，恨他，在知道褚年喜欢自己之后有意无意地避开他，并企图以此折磨他。褚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解释，就那么生生的挨着。
万小来觉得自己真傻，难怪褚年对他越来越冷淡。因为褚年他从头至尾就没有做错什么，更没有对不起万小来。可万小来却企图借此让他愧疚，然后折磨他，让他也感受一下被喜欢的人无视的痛苦，让褚年知道万小来他曾受过的有多疼。
万小来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冷笑道:“时至今日，还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李权的话音染上哭腔:“对不起。是我的错。那天褚年生日，我也在场。后来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你们在争吵，我就没敢出去……后来，我怕你纠缠褚年……”
“你就把我是同性恋的事传播出去，想让我知难而退对吗？”万小来背对着李权，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他一直笃定的事实竟然是自己的主观臆断。
“对不起。”李权没有否认。
“不必。你我以后也不必再联系了。”
万小来不想再看见李权。不为别的 ，就因为李权让万小来的所有恨所有抱复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等等！我还没说完！”李权一使劲儿就把万小来拽回来了，迫使万小来只能看着自己，只能听自己说完。
“你还想说什么？”万小来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好说的了。
李权沉声道:“你的继母，她的婚礼，是褚年花的钱。”
万小来差点儿没站稳，只是李权扶着他他才没直接瘫坐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万小来想知道更多。
“褚年设法让叔叔阿姨的婚礼定在褚年家的酒店举办。然后找了个借口给他们打了三折……其实那些缺口都是褚年拿钱补上的。”李权说。
其实褚年本是想让万家一分钱不花的，可是这样再说是搞活动似乎就不太真实，于是用了折衷的办法打了三折，又赠了几道名厨菜品。
万小来忽而哑口无言，半晌他才开口道:“他为什么？他凭什么？！”
“我万小来是穷！是贱！那也不至于这么欠钱吧？”万小来挣脱李权的双手，眼泪夺眶而出，眼白上皆是血色。
“小来！你冷静点儿！”李权尽量温柔地抓住万小来的肩膀和胳膊，可万小来到底是个男人，力气也不小。
万小来还是逃跑了。
万小来又哭了。
他躲在图书馆后面的林子里哭，因为那里人很少，几乎没有人往那儿走。
万小来哭了很久。
万小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
以前刚上大学的时候他就因为外形糟糕和穿衣没品被大家嘲笑，他靠着对褚年的爱慕才慢慢找到了生活的动力，褚年做什么他做什么，褚年去哪儿他去哪儿。难怪那时候大家都说万小来就是褚年的跟屁虫。现在万小来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万小来本以为自己变了，没有褚年他也能过得很好。可是没有褚年的帮助，万小来的父亲就不能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把新娘子娶进门，万家的幸福就要另说了。
说到底，从前也好，现在也罢，万小来都没能离开褚年。
万小来恨自己不争气。
可万小来这次才发现，褚年并没有自己猜测的那么坏，那么冷血。也许，这就是万小来一直想要的答案呢？
李权告诉万小来这些只是希望万小来能正视自己的内心，不要再被他所谓的“恨”蒙蔽双眼了。当然，李权还知道一些事，但是还没来得及跟万小来说。
但是他知道何远会告诉万小来的。
李权想着想着，就这么在操场上一圈一圈走到黄昏，他抬头看天空晴好，看天边的云霞流光。
他忽然想到万小来喜欢看云，彩色的，白色的，甚至是灰色的。
然后眼泪就掉下来了。
李权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嘴里却只说道:“下雨了。”
别人找不到万小来，但何远不是别人。
“起来吧！”何远的阴影笼罩住哭累了正在休息的万小来。
“不。我累。”万小来坐在草地上，四肢都是软的。
“那我背你好不好？”何远转过身去，蹲下来。
万小来心里忽而暖暖的，像有什么东西流进来了一样，柔软的，温暖的。甚至是不是翻涌澎湃，教万小来觉得激动，又觉得安心。
万小来往前一步，整个人托付在何远背上，双手勾住何远的脖子:“哥哥可要保护好我……可别把我掉下去了……”
何远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人非当时，心非当日。
“好。就算我摔了，我也舍不得你摔了。”何远说。
万小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特别喜欢何远说这些话。
【NO.15过去】
老实的说，褚年是个慢热又迟钝的人。
在万小来生病之前，褚年时刻都有万小来这个小跟屁虫跟着，就像鸡妈妈带着鸡宝宝一样哪哪儿都有他。
起初褚年是不喜欢这样的，任哪个男生能忍受得了这么一个“死忠粉”？说难听了，简直就和跟踪狂一样。
但万小来始终是乖巧的，安静的，好像时刻害怕妨碍到褚年一般，在人多的时候就离得远远的。
褚年不傻，他知道万小来的这份细心有多珍贵。
可是褚年明白万小来的心意这也代表不了什么。
每次打完篮球万小来递上来的水，褚年都放在心里，虽然他没有接。
每天万小来都来给褚年送午餐，褚年都知道那是万小来的心意，虽然褚年从不肯收。
常常在雨天时，万小来会留下一把伞给褚年，然后他自己顶着外套匆匆跑掉，褚年知道那是万小来的伞，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渐渐的，褚年不觉得他烦了，他喜欢在图书馆读书的时候有人能坐在他不远处时不时地让他看一眼，也喜欢万小来偷偷看自己的那份羞怯。褚年喜欢万小来读书到深夜时趴在桌上熟睡的毫无防备 ，也喜欢偷偷给他披上外套时自己心里的那份小心翼翼。
褚年常常偷看万小来在看什么书，然后去外面的书店假装不经意地买一本一模一样的回去偷偷研读，小心翼翼读每一个字，每每想起万小来可能也这样读过这本书他就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然后第二天再去图书馆的时候偷偷看万小来大概读到哪里了……
褚年以为万小来会一直这么安静地伴在自己身边。
直到那天褚年过生日，万小来对他表白。当时褚年几乎是落荒而逃。
不是因为恶心。
褚年想起那天万小来面红耳赤，被酒气染了媚意的脸，灵动而蒙了一层氤氲的双眼，柔软的让人想啃咬的唇……褚年发现自己对万小来竟然有那种想法！
褚年太震惊了。
从前他只知道自己不讨厌万小来，可从没想过会爱上万小来。
这份感情让褚年猝不及防。
本能让他躲避万小来。
后来他看着万小来被学校的流言蜚语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他深深地自责。但是他因为知道万小来肯定怨自己，毕竟这事儿和他脱不开干系。
他能做到的也只有黑几个网站，关几个骂万小来的帖子。褚年知道众口悠悠，想要堵住众人的嘴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觉得远离万小来，让流言被时间淡漠也许是最好的方式。
后来万小来病愈返校，他再也不粘着自己了。
褚年的心像是空了一块儿，怎么学习怎么打球都堵不上那块儿空虚。就连李权都说他变了。
褚年做过很多傻事。
最傻的一个应该就是往万小来手机里安跟踪程序，然后在万小来进了陌生酒店之后褚年扔下一屋子客人头也不回地往酒店奔，然后冲进酒店和那个强x犯打了一架。
要说最最傻的应该还是褚年趁万小来晕过去了，打电话把何远叫过来顶包，而自己做了个无名英雄。
“为什么这样做？”何远搂着赤裸的万小来，心疼的很，但他更疑惑为什么褚年不干脆好人做到底，反而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何远。
“他恨我。我不想他对我感到愧疚。”褚年这么想，却没有这么说，他只是默默地离开了酒店，然后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把真相都咽进肚子里。
何远也很识趣，既然褚年不认，那他来充当这个好人也无妨。毕竟这是一场周瑜与黄盖的契约。
而这次心照不宣终将永远沉没在过去。
【NO.17后来】
后来，褚年出国了。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李权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万小来笃定他知道些什么。可不论万小来怎么追问李权都不肯说。
万小来去问何远，何远也不肯告诉他。
再后来，过了很久很久。
万小来毕业了，褚年这个名字也终于淡出了他的生活。
现在万小来身边只有一个何远，或许未来也就是他了。
万小来曾在日记里写到:“每个人都会遇见一个挚爱的褚年，也会遇见一个挚爱自己的何远。我喜欢了褚年那么久，还好何远还在。”
对何远来说，这份感情他付之诸多，也当之无愧。李权和王子谦心服口服。
万小来的第一次也不出意料地给了何远，两人恩爱万分。双方父母看到他们感情深厚，也先后点了头。
凌晨。
何远的手机响了，他连忙关掉音量，轻轻地将胳膊从万小来的脑袋底下抽出来，给他盖好被子，然后蹑手蹑脚地去阳台接电话。
何远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对方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果然是他。
“褚年，你怎么打电话来了。”何远很意外，褚年出国三年，连一个短信都没给万小来发过，现在褚年想起来联系国内的人了，竟然第一个找到自己。
“他……过的好吗？”
何远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语气忽而软了下来，仍是脉脉柔情。
“他还在睡觉。”何远这个回答就是在宣誓主权。
“意料之中。”褚年说的是万小来和何远在一起了。
“那你呢？”何远象征性地问候，可褚年显然还没忘了万小来。
“……我很好。”对方沉默了一下，随即故作轻松。其实褚年很清楚，没有万小来，他在美国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枯燥，乏味。
“嗯。”何远不知道还要和褚年说什么。
“那就这样吧。”褚年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万小来过的好就行了。
何远突然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褚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作为有什么值得感激的。
“谢谢你选择出国，选择退出。不然我和小来也不会……”何远知道褚年是故意借口出国想让万小来忘记他的。
“不必。”褚年不觉得自己伟大，他知道自己爱一个人的方式太笨太傻了，对方看不到不说，自己还常常弄巧成拙伤害了万小来。褚年不想再伤害他了。
何远挂了电话，在阳台点着了一根烟，愁眉不展。虽然因为万小来不喜欢烟味儿，何远已经戒了很久了。
万小来躲在窗帘后头，眼眶红红的。
好在何远没看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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