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凤辰·贰

　　高高兴兴地告别了齐王，车帘一放，赵缅绫脸色立即冷漠下来。

　　“这齐王真是痴心妄想，区区一个紫砂壶就想收买公主。”樊珑愤愤不平道。

　　“无事，他放松警惕，与我反而有利。”赵缅绫将那壶放于一旁：“我们接下来去何处？”

　　“镇北王府。”

　　镇北王府坐落在城郊，马车颠簸一路，抵达时已经晌午，樊珑将有些困倦的赵缅绫唤醒，便独自下车去找那守卫说明来意。

　　没多久，守卫就示意，请公主一人进去。

　　樊珑有些不解地驳了几句，但那守卫态度坚决，也只能作罢。

　　“公主万事小心。”樊珑帮赵缅绫理了理衣襟，望着她走进府内。

　　镇北王府没有齐王府那么富丽堂皇，但一切都井然有序，见那侍女小厮们屏气敛声地专心做事的模样，竟比那宫中还要规矩。赵缅绫心忖道，这镇北王必定是极有威慑力之人，才能在宅中并无女主的情况下，将这府内管理得如此之好。

　　天真烂漫，赵缅绫默念道。

　　进了内室，镇北王已坐在主位上独饮独酌，见她来了，只是抬了下眼皮，启唇轻吐：“坐。”

　　果真如传言中那般不拘礼数。

　　于是赵缅绫笑了笑，也坐在副位上，夺了他掌中的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镇北王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直看得赵缅绫要绷不住表情，却突然挥手散退了下人。

　　“皇叔这是何意？”赵缅绫望那下人如流水般静静退了，有中难以言喻的慌张在心头蔓延开来。

　　镇北王只是独自饮着，蓦然间出声：“真把自己当作长宁了？”

　　赵缅绫一惊，没能藏住一闪而过的惊慌，急急掩饰道：“长宁不明白。”

　　“白雉。”他唤。

　　赵缅绫震惊之余，也难得感受到一丝解脱，仿若这称呼能解毒，慢慢蚀骨，将那胸中的郁结之气都释放。

　　她深色渐渐冷了，突然轻笑：“赵无忱，你如何得知？”

　　赵无忱只是略皱了皱眉，反问道：“本王为何不能得知？”

　　“那自然是不能，”她露出教坊司里学来的媚笑：“若太后有这心胸，能告诉你我的身份，那当年你母妃也不会被她陷害至死。”

　　当今镇北王的母妃，蔲氏，死在太后申氏手上，虽宫中无人敢言，但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蔲氏到死也不会想到，陷害自己被慢毒穿肠的，竟然是自己一手提拔送给太子的妃子。

　　本想限制太子的权利，没想到到头把自己的小命给赔进去了。

　　赵无忱脸色有些不好，捏紧了掌中的酒杯，语气也带上一丝狠厉：“仔细你的小命，慎言。”

　　赵缅绫嗤笑道：“我这贱命你想拿去自便，只是我死之前也要弄明白一件事。”

　　“何事？”

　　“真正的长宁公主在何处？”

　　这个问题萦绕在心头已经有一段时日，自从被申后安排进宫，赵缅绫夜夜难以入眠，这真正的公主据说被养在山中道观，为何申后会安排她来顶替？

　　“本王不知。”赵无忱敛了戾气，淡然酌了酒。

　　“我不信，”她再次嗤笑：“能查到我的身份，你难道不查一查真正的公主？”

　　“敢这样与本王说话的，天下可能也就你这一人。”赵无忱眯着眼看她，末了对上赵缅绫毫不认输的目光，终于是笑道：“太后寿辰那晚，我带你去看她。”

　　“谢王爷，”赵缅绫起身，复换上那脸天真的笑容，从袖中掏出寿帖：“还望皇叔来宫里参加寿宴。”

　　赵缅绫便要告辞。

　　“稍等，公主可愿一起进个午膳？”

　　赵缅绫不解，转过身看他，眼中的疑惑溢出。

　　赵无忱看她这受尽惊吓的模样，还真像只小雀儿：“仅是进个午膳，据我所知，公主今早连早膳也没进。”

　　“你监视我？”赵缅绫挑眉，背上缓缓生出寒意：“你可知那是宫中？”

　　“宫中又如何，皇叔关心一下皇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笑了笑：“只是进个午膳，公主无需担心，我还不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等入了座，赵缅绫才觉得恍如隔世。

　　她从没想过竟然能跟赵无忱心平气和地坐在同一张案的两头。

　　“公主可有忌口？”侍女一个接一个地将杯盏奉上，满席山珍海味，已经让赵缅绫目不暇接。

　　“并无。”

　　赵缅绫想起之前在教坊司的日子，为了保持姑娘们柔媚的身材，管事太监总是将彘的份量降到最低，更是不能享受到这桌上的杯盘，以至于她隔三差五就能见姑娘们在院里偷偷呕吐，恐是伤了脾胃，已经无法进食了。

　　等回过神来，赵无忱一手托腮，半倚着问她：“公主想何时想得如此入神？”

　　“……无事。”赵缅绫有些慌乱，忙在身边侍女的伺候下净手漱口，胡乱用膳一通，连那满席的绝味也来不及细品，便匆匆道别了。

　　赵无忱望着她急急离去的背影，却觉得这雀儿，越发有趣起来。

　　上了马车，赵缅绫才觉得稍稍有些心安，却不得不为下一次交锋忧虑，便问樊珑：“你可知这镇北王的底细？”

　　“回公主，这镇北王做事一向密不透风，奴婢除了坊间广为流传的，其余并不知。”

　　赵缅绫沉吟，或许这镇北王，会是今后最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