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已经脱去孝服,下旨无须再多停灵,直接将太后棺木运葬于卫山脚下,正式锁闭了咸安宫。”
慕容初晗稳稳当当地落下每一笔墨,没受半点影响。
“他做什么决定原不干我的事。”
萧平旌瞧了瞧自家夫人的脸色,心中微叹气,面上却没表现出分毫。
“我知道你必定已经知道了,也不想管他如何做什么决定。”
“阿晗,我知道你存着气。”
慕容初晗没说话。
她当然知道,甚至情报相当清楚。
中枢内阁幸存的三名重臣里以吏部尚书位阶最高,萧元时命其暂时总理政事。六部及各衙虽然大部分失了首官,但递补料理实务的副职和属吏勉强还能配齐。
对于某些不缺才干只缺资历的低阶官员来说,眼下只会是努力向上争取前程的大好机会,十分力气也要拼出十二分来,朝堂上下开始算得上是齐心协力,停滞混乱的政务也由此开始运转起来,逐渐迈向正轨。
但一切还没结束。
“大渝的事,你不会管?”
这话背后的意思是,萧平旌一定会管。
萧平旌怔了怔,半晌后,染上一抹苦笑。
“阿晗……”
“你且去吧,晚了,你自己也过意不去了。”
慕容初晗起身走回了内室。
莱阳王的叛乱看上去声势浩大几近功成,但细勘下来根基并不深厚,后期的许多人只是被情势裹挟,真心依附的并没有几个。岳银川经过近半个月的盘问审查,最终拟出附逆名单四十三人,写成奏报,亲自递送进宫。
刚刚走进西华外门,迎面遇见萧平旌从宫内出来,忙加快脚步迎上前去。这些天朝堂上下为修复伤损忙得团团乱转,可这位平乱第一功臣却借口自己不谙政务,只肯处置与勤王大军定赏安置相关的事务,除了御前的小朝会以外,岳银川还是第一次在宫门之内看见他的身影。
“末将参见王爷。”行礼起身后,岳银川将袖中折本取出,双手递上,“末将奉命勘逆,大致结果已拟成文,请王爷指正。”
萧平旌随意瞟了一眼,并没有伸手接阅的意思,微笑道:“你奉的是圣命,我能指正什么?陛下正在朝阳东殿呢,快去吧。”
这时伤势方愈的荀飞盏也出现在宫门外,正抬手向这边招呼。岳银川猜他二人大概是约好了要一起去什么地方,赶紧退到一边,待萧平旌离开之后,方才快步奔向后殿。
他如今已是皇帝御前顶红的人物,朝阳殿的司礼监哪敢怠慢,一面引领他入内,一面解释道:“陛下跟前已经通报过了,只是不巧还有人回话,但也耽搁不了多久,请将军在偏廊下稍站站,瞧着里头的人出来了,您直接进去就是。”
这位内监的语速不快不慢,竟像是掐好了时辰似的,刚说完,就迈步进了偏廊,微指门柱旁侧的位置,示意岳银川在此停候,自己低头退开。此时端阳早过,午后又最暑热,朝阳东殿门窗皆开,用以通风透气。岳银川在门边刚刚站定,殿内说话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出来,将他吓了一跳,既不敢随意离开,也不知自己这样算不算是偷听,一时间进退两难。
“朕一直以为你是个能干的人,这才特意瞒着长林王派你到他的府中去,现在却给朕回话说不知道该如何办差,到底是什么意思?”
殿内皇帝的语调突然拔高,刚决定悄悄转身的岳银川听了不由一怔,眉心微微皱起。主君向臣下府里暗中派人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可眼下大乱方平不过才半个多月,城外的勤王大军发完恩赏才遣退了一半,萧元时就开始心急火燎地安排这些事情,怎么想都难免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他这边正在胡乱纠结,殿中又传来了回话的声音,“请陛下恕罪,老臣接了旨意,想着长林王府虽未封府,但久未住人,要收拾成旧日模样必不容易,所以早就在内廷司调齐了人手,可是,王府一直没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