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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

蓁蓁其野

  待我们玩够了高高兴兴回到太子府时,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按理说除夕之夜总会有些小宫女小黄门嬉笑打闹,有些过年的喜庆之气。

  我正要推开正厅的门,郑明璟拉住我,把我拖到他的后面,低声道:“有杀气。”

  我望望四周,除了安静地有点诡异,其他也没有什么危险的啊。

  他一开门,立马一个物品便“咣”地砸到我们脚下,四分五裂。

  我定睛一看,是一个茶杯,顺着碎片看过去,满屋子的人都伏首跪着,敛容屏气。而那个坐在正位的人,正颜厉色,正是见面不多的太后娘娘。

  我意识到完了完了,这下兜不住了。

  “你们两个,还不跪下?”

  我们亮出膝盖,识相的跪下。

  “除夕之夜,太子身为储君却撂下宫宴伙同太子妃逃出宫去嬉戏,太子妃更是欺上瞒下,佯装醉酒,出宫戏耍,这哪是一国太子,太子妃的样子。”太后沉声道。

  我们低下头,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低头伏首道:“儿臣知错。”

  太后看不到,我却偏着脑袋看到了,郑明璟低地看不清表情的那一脸淡然,哪里是半点认错的样子。

  太后大概是没想到我们这么痛快的认错,快得她都没有想好要怎么罚,只能道:“既然,既然认错,那就罚,罚你们什么好呢?”她便很是为此烦恼了起来。安静了一会后,她倒是终于想到了。

  “现在让你们过一个好年,等过完上元节,我再想好要罚你们。今晚你们两个就跪在这里守夜,不许起来。”

  说完就姗姗离去。

  我看这个太后娘娘带这么多人今晚却是来了个寂寞。

  太后一走,房间里的丫鬟内侍们就都抱着膝盖起来,看来也是跪了很久了。毕竟都是我和郑明璟拖累的,让他们也没有开开心心过一个除夕,这样想着,我就让花椒子把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挨个的给他们分发了,庆幸他们也没有怪我们任性妄为连累了他们,一个个接过红包,嘴里都说一些如意话,笑容奕奕。

  我来到郑国的第一个除夕便也就这样跪着酸着,游着玩着,笑着乐着,吉祥如意地过去了。

  从新年一路贺到上元节,天子携皇后,太子携太子妃登上承安门,从门楼上向百姓们洒金钱作为赏赐与犒劳,以此预兆百姓来年生活富足欢乐。

  这就是天家脸面,这就是盛世气象。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皇上对太后娘娘确实是尊崇备至。登承安门原是没有太后娘娘的事的,可是自皇登基以来,皇上与皇后仍然每年都请上太后娘娘与他们一同登楼,共赏君民同乐,其乐融融之景象。

  我穿着翟衣,和郑明璟一起站在皇后娘娘的外侧,时不时也挥洒些金钱下去,但更多时候都是听鼓乐声和鞭炮声噼里啪啦,看着红色的灯笼缀得整条朱雀大街灯火煌煌。

  “太子妃你过来。”太后和身边的皇上皇后言笑晏晏。

  “诶。”虽然惊讶于太后娘娘会忽然提起我,我还是听话走到她身边去。

  “你觉得我们郑国的上元节比之楚国怎么样?”她问。

  我脚步一滞,心想这样的问题不是要送我的命么?

  旁边的皇上皇后也笑盈盈地看着我,还有四周随侍的宫人,都等着我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两国上元节都很好看啊。”我拼命假笑。

  “太子妃这话没落到实处。”皇后挑剔,似是非要我给出个答案。

  我继续扯着脸皮:“如果非要比上一比的

话,那肯定是郑国更好看。” 

  皇上也来了兴趣刁难我:“太子妃详细说一说。”

  卖国还是求荣,这是个问题。

  我企图说一些俏皮话来解围。“儿臣上回溜出宫去看除夕,还没好好看完郑国的好玩意儿就被太后娘娘逮着了,这怎么给大家详细说啊。”

  太后娘娘笑起来:“哀家还没罚你们,太子妃先倒怪起哀家来了。”

  “在家里儿臣就算犯再大的错,父皇母后也不会在过年时罚我的,如今又多了一对父皇母后,还有太后娘娘,今年这个年总不会比以前差的。”

  “太子妃这样说话,哀家倒真不好意思罚你了。上回你出宫去玩了看了那么久,哀家就让你去把上次看到的郑京最好玩的东西拿过来给哀家瞧瞧,若能让哀家也觉得好玩,就饶过你们了。”

  最好玩的东西?上次出宫我就对阮阮楼比较熟悉,总不能把这个红楼给太后娘娘搬来吧。不行,一定不能暴露自己。

  “上回儿臣只顾着看斗花了,儿臣觉得郑京最好的东西就是天上的烟花了,确实比楚国的要好看。”

  太后闻言,问我:“郑京看烟花最好的地方是一个阮阮楼,当初我去的时候还是叫琅歌楼,这么多年了,这座楼名字也换了好几个了。”太后娘娘说着说着就感慨了起来,我看着几乎和皇后娘娘一样年纪的太后娘娘,没想到她年轻时也去过风月场所,我忽然觉得她的明眸皓齿,仪态万千之间还有旧日不羁的风韵,或许她也曾是一朵乍然怒放的蔷薇花,如今确是被娇养浸渍的牡丹了。

  皇后见太后娘娘忆起旧事,安慰她道:“太后娘娘莫要伤怀,往事已矣。”

  皇上也开口:“若是太后看的累了,我们就回宫去。”

  我是不是不该说烟花的事情,现在把场面搞成这样子,我忐忑地看着太后娘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怕多说多错。

  手心忽然传来温暖,我看着走到我身边的郑明璟,他掐掐我的掌心,我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对太后娘娘微微行了个礼,启唇道:“那就请太后娘娘回宫休息吧,外面冷,怕冻着太后贵体。”

  外面是挺冷的,可是郑明璟你的脸色明显更冷啊。

  太后娘娘点了点头,“回宫吧。”一干人等正要准备回宫,就有一个小黄门急急忙忙跑进来,跪下道:“陛下娘娘,容妃娘娘要生了,这一胎似乎不顺,还请皇上皇后娘娘去看看容娘娘吧。”

  容妃娘娘,那个住在含章殿,愿意借我火炉子的容娘娘,原来她要生产了。

  听了这话,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扇了那小黄门一巴掌,惩罚他的不知礼数,咋咋呼呼,惊着了圣驾,然后便跪下来请皇上皇后移步含章殿。郑明璟也拉着我跟着皇上皇后他们冒着风雪一同去了含章殿。

  到了含章殿,处处可以看到亮着的灯笼,彩窗,年节的喜庆,和别的宫殿没什么不同,可是这里的安静与忙碌又与别处欢声笑语有很大不同。容娘娘痛苦的尖叫声时不时从房内传出来,阵痛像波浪一样在呼啸过后喘息着归于平静,然后又是下一波痛苦。

  房外是瑞雪笑丰年,房内是生人破死关。而我们这些等待的人既不能与人同乐,也无法与人共苦,只是灼灼等待。我看着郑明璟,他的眉毛拧的很深,是很担心容娘娘了。我轻轻的和他说了声:“容娘娘是个好人,不会有事的。”

  说完这句,我自己都知道自己的安慰多么的苍白。我也看过宫里的女人生产,疼是肯定的,但也没见谁有容娘娘这般痛苦。

  “皇上,门外司天监有要事回禀。”总管轻声道,似乎怕多一点声音会打扰到容娘娘似的。

  “传他来,看他说些什么。”皇上道。

  司天监迈着急碎的步子,走进门就跪在地上,头低低地磕在地上。

  这怕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又赶上容娘娘生产,我只怕不是大福就是大祸。

  “回皇上,臣夜观星象,卜卦得知,容妃娘娘此胎深有玄机,若为皇子,则有润化宏图之才,若为皇女,则可勘破我国未来国势。因而容妃娘娘这一胎极为凶险,若孩子出生了,则是我郑国之幸,若未能出生,则是我国之损失啊。”

  这样没根据的卜卦,亏这个老头子也说得出口,我在心里暗暗嘲笑。看其他人眼里,也多有质疑。但是不会有人蠢到把心里话说出来吧,我瞅瞅周围,应该没这样的人。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一句话悠悠从后面传来,打破这短暂的静默。

  谁这么大胆,我顺着声音看去,目光定格在人群后面的。。。的。。郑明璟?

  “容娘娘的孩子还未出生,你就满口胡诌来诅咒娘娘母子。司天监有几条命够你颜司监来信口雌黄?”郑明璟走上前去,眼睛轻飘飘略过司天监。

  我也偷偷上前到他身边,想看看今晚这个事态究竟要怎么发展。

  “太子殿下,臣颜氏几代为郑国陛下卜卦天象,身沐皇恩,何曾以天象欺瞒过陛下?若太子殿下不信任老臣,大可让陛下卸了臣司天监一职,臣也可以头抢地,自证赤胆忠心。”颜司监一番话铿锵有力,大有冒死担保的决心。

  “陛下,还是先看看容妃如何吧。”皇后及时出口,制止了还要反驳的郑明璟,又对跪在地上的司天监:“司天监也先起来,看看容妃今夜生的究竟是皇子还是公主。”

  我扯一扯郑明璟的袖子,让他先不要讲话,把事情闹大了,惊着容娘娘,他看我一眼,还是抿了嘴巴。这是告诉我他不说话了,但忧心依然在脸上。然后又是寂静的等待。

  直到一声啼哭打破这静寂,接生的稳婆在门内恭贺道:“是个小公主!”

  听到这个,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接着一个宫女就抱着被裹着的小公主出来给大家看看。我们都凑上前去围观,只有郑明璟抓住宫女,:“容娘娘可还好?”

  “回太子殿下,女子平安,只是容娘娘体力不支晕了过去,秋取正在照顾容娘娘。”

  郑明璟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太子,你的亲生嫡母在这里。”郑明璟的眉毛刚落下,皇帝的眉毛又皱了起来,不满地看着太子。

  皇后娘娘面上一愣,然后立马恢复如常,声音柔婉:“太子是个细心的孩子,我们都只顾着看小公主了,还是太子仍记挂着容妃这个大功臣的安危。这样一说,臣妾还想替容妃向陛下讨个赏,给陛下添了个金贵可爱的小公主。你看这小公主,多可爱啊。”说完拿手指逗了逗小公主,小公主立即笑起来。

  虽听不到银铃般的笑声,却仍很让人心生欢喜。

  陛下似乎被这一笑勾起了父亲的温暖,也不计较郑明璟了,倒是皇后娘娘颇为无奈地偷偷瞥了郑明璟一眼,而郑明璟眼色清冷,丝毫不领皇后娘娘情。

  “既然如此,那就加封容妃为。。。”皇帝也逗着小公主白糯糯的手指,以此为乐。

  “国景不明,祸出前庭,歧歧之路,三世而亡,不返何尤?”一声软糯的声音从小公主嘴里蹦出来。

  皇帝停住逗弄,看着抱在宫女怀里的小公主,问皇后:“公主她说什么?”

  皇后也愣住,回:“臣妾并未听清。”

  只听得“扑通”一声,司天监重重跪在地上,大喊:“‘国景不明,祸出前庭,歧歧之路,三世而亡,不返何尤?’陛下,这就是新公主给我们的预示啊。若不遵从公主的预示,只怕国将难再。”

  这番话一出来,房中除了皇帝,无人敢再说话,只有低低地屏息声。

  “朕的公主刚出生,如何能勘破国势?”

  “陛下可曾见过刚出生的婴儿就会言语的。公主此身,绝非常人,岂能以寻常婴儿论之?”

  “颜司监可不是近日看天象看得痴魔了?醉芸,扶着颜司监去开几服药,好好休息,可别出来乱说话了。”皇后唤自己的大宫女,醉芸就要去扶颜司监,郑明璟出言制止,道:“让他说,我倒想让他解一解这几个字,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颜司监抬头拱手向皇帝,义正言辞道:“便就是这几个字的意思,哪里还需要另外找解。太子师从名门,自然不会听不懂。”

  是啊,这哪有什么听不懂的,国景不明,祸出前庭,将郑明璟的名字和封号明明白白地嵌了进去,郑国开国不过百年,未来的三世极有可能就是当朝储君郑明璟,今晚这一枪,明晃晃地朝着郑明璟亮出来了。

  属于太子的麻烦,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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