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旧事（12）

几日后的清晨，在山后是一片玄光，今日是个晴朗的好日子。江灯早就收拾好东西，衣服干粮，还有族长拿的一碟厚重的书，都被他丢在了篓里。他把东西放到嬗儿的床边 自己坐在母亲的床角，泪眼婆娑看着脸色红润的嬗儿。他总是张嘴巴，说不出话。他握着嬗儿的手，还是温热的，只要人还活着，所有的事情好像都算不上迟，他们还能看见曙光，

“娘，我们……”

“你要说什么？”嬗儿问他，声音温柔。

江灯摇摇头，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要说什么，他看着熟悉的一切，即将就要化作虚无，他还是不敢相信，一切都那么美好，一年四季，一家人岁岁年年，和和睦睦。这些即将消失殆尽，这么多年唾手可得的幸福欢愉就要成为历史书上的寥寥数语。

嬗儿还要说些什么话，江知许走过来，手里拎着一只灰色的小兔子，肉乎乎的，可惜已经死了。

“嬗儿，我今天抓到一只兔子，死了，我一会就给它烤了，给小灯放进他的行囊里，免得饿肚子。”江知许拎着兔耳朵，在手上晃悠，“这兔子肉多，我记得小灯是很喜欢吃这玩意儿的，等我去把它的毛给弄干净来。”他笑容焕发，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他拎着兔子大笑着又离开了房间。

“你爹他昨晚与我说了许多话……不说也罢。到时候没了我们，你可就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妹妹，你还要去找神女，一定要找到神女，不要怕困难，你想想族人，你一定可以的。小灯，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有了我们，也会很懂事的，对吗？”嬗儿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擦掉他的眼泪，说，“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要来了。”

“不是黄昏时才到吗？现在……？”他没有灯嬗儿的回答，就走出去。他来到大门外，今日的梧桐花开得更多，落得也自然更多，整个天空都是花儿，它们不是舞女，它们是天上的天兵天将，他们来带走神女，带走神女的庇佑。

“要来了呀。”众人看着天，就像摇摇欲坠的屋檐，要倾塌下来一般，“来了好，来了个痛快也好。”一个青年模样的男人手里拿着耙子，重重打在地上，就算是满地的花，他也没有打在花上。他目光炯炯有神，走到江灯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小灯，我们这辈子是没出去过，你到时候出去了，记得给我们烧信，告知我们你的所见所闻。”他笑哈哈看着江灯，与方才一副如临大敌的窘迫样，恰恰相反。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才不给你烧信，你要看自己去看，我的字迹潦草，也不会写什么好看的文字，我给你写也就是说看到了花花草草。那花花草草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不就是绿的草，我五彩斑斓的花儿吗？有什么稀奇的？”他不以为然地说，可是鼻子红彤彤的，不晓得是不舍得，还是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