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旧事（8）

江灯把头靠近母亲一点儿，试图听清她口里嘀咕了什么话。可惜什么也没有听见，他摇摇头，把江烟放下后，又把碗上的筷子放下，才端起装了鸡汤的碗，用碗里的勺子勺了一口热乎的鸡汤，在嘴边轻轻吹了几口后，确定不是很烫才喂给母亲喝。

江灯的母亲不晓得具体名字，只是在族里头大家伙都叫她嬗儿，不过江灯是不能这样叫的，换句话说辈分比她小的都不能直呼她的名讳。

嬗儿轻轻咳嗽几声，是呛到了。

江灯慌乱中把碗放床柜上，连忙给嬗儿顺气。

“不急，娘，慢慢喝，我们慢慢喝。”

“小灯，你听娘说，要好好照顾妹妹，等过两天族里的风声要松懈下来的，我就送你们离开这儿，永远别回来。假如有人问起江家在哪儿，你就在别处随便找处没有人的小宅子，烧了去，就当是我们江家。”她虚弱地摸摸江灯的头，欣慰道，“小灯，长大了。”

“什么意思，我不懂。这是说我们要全族搬迁的意思吗？”江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学过算命，也知晓未来，可这种族里的大事，他还不会测，他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资格。

“不是全族搬迁，是活着的人搬迁。”她犹豫一下，总认为自己说的不对，半晌才说，“是幸存的人逃出去。”她眼里露出恐慌，四处张望，确认四下无其他人，才招呼江灯离自己近点儿，“别管那么多，等到时候就把你兄妹二人送走就是，永远别回头。”

“那你呢？爹呢？族长呢？其他人呢？”他这几天心里隐隐不安，又说不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低头看了一眼江烟，千言万语压在喉咙里，咽咽口水，把那些未说出的话全部咽下去，拍着胸脯道：“我会保护好阿烟。”他伸出手，碰了碰江烟的小脸蛋。

嬗儿还要说什么，门口一个男人走来，他正是他们的父亲。

“嬗儿，先把鸡汤喝掉。”他端过江灯手里的鸡汤，“先喝。”

“族长怎么说？”

“誓死保护花神。”男人斩钉截铁说，“花神守护我们千百年，我们不能弃之不顾。”这儿是他们祖祖辈辈生存的地方，就是山倾塌，他们也不曾有过离开的念头，这次也绝对不会离开，即使他们知道自己的结局。

等嬗儿把鸡汤喝完，男人才开口，“小灯，跟我出来一下。”

二人到门外，男人叹息着抬头看了一眼神树，神树开花了，神树在冬月开梧桐花了，这是千百年来第一次，从未有过，梧桐花一边开一边凋零，凋零后又有其他的梧桐花盛开，如此反复。没多久，花飘满村落，地上，屋檐上，石头上，草上，其他的树上。

“开花了呀……”其他人纷纷走出来，看着梧桐花，无不露出担忧，“这不是好兆头。”

“梧桐花冬月开放……”一位看起来小丫头模样的人推着年迈的老人出来，这个老人不是她的高太公，而是她的父亲，二人差距近四百岁。

“怎么会开花？”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妪走出来，眯眼看满天飞花，用拐杖狠狠敲打地面。此时一朵花飘到她的面前，她抬起的拐杖落到了别的地方去，没有落到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