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吕姑洗走过来，抱住辰月，二人推桑到床边，头也不抬，便抽出帕子，捂住半张脸，失声痛哭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便声音太过于喑哑，辰月愣是句话也没有听清楚。私自以为她是在为自己送别，不舍得自己出嫁，可似乎又是在打心底对辰月的愧疚，更是遗憾没与嘉月成眷属。忽想起，两年前，暮春出嫁，路过门口也见到她这般抱住暮春，哭时念念有词，一问才知是哭嫁，这一哭，也算与过往做个告别。
过了今日，她再不是蒋辰月，而是方絮的妾。妾不可逾妻之上，无论对错，一肩扛，受委屈，也是打碎牙，往回咽。
“娘，我本无心嫁给方絮，我心里头可惦记着嘉月。”蒋辰月也跟着哭起来，嘴里的话却是一点不饶人，“我看方絮就不是善茬，就他那亲爹德行，他怕也是八九不离十。”
吕姑洗止住眼泪，才去打量辰月，看着她毫不铅华脸，问她：“怎么不装扮装扮？你这样嫁人是什么模样？”她抹干泪水，扶着她走到镜子前，又叫她坐下，拿出眉黛笔，轻轻给她画上，用胭脂给她涂抹脸颊，正要拿起桌上的金银首饰，她立即阻止，“我不戴这些，若是我比云蓝还风光，她要遭人诟病。”
“可你是我们的女儿，出嫁当然风风光光，方家也是说了正妻之礼娶你过门的。我们家再怎么说也是下嫁到他们家，就算不是正妻又如何？在他心里难不成你不如云蓝丫头重要吗？”吕姑洗已经怒火烧心，这算哪门子事？哪有嫁人一点儿首饰都不带的，这算哪门子成亲？她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交到她的手里。
“这是何物？”
“翡翠镯子，你与暮春丫头一人一个。”她拉过辰月的手，语重心长道，“我是拿真心对你，我只盼你嫁过去后好好跟方絮过日子，你们两口子和和美美的，我心里也开心。嘉月我会尽快给他安排相亲，你心里也不要挂念他，你独自一个人，我不愿说你，可你若有家室，你与嘉月可是万万不可。”她不是担心自己府里的名声挂不住，是怕她一个姑娘的名声太丑，是要浸猪笼，斩立决的。
蒋辰月就不干，她把精致的盒子推回去，说：“就算嘉月成亲，我也不可能放开他，那我怎么办？”她站起来，要往外面跑，好在吕姑洗是练家子，提前她一步堵在门口，门外的奚不知道里面的动静，就算知道也不会掺和。
吕姑洗与奚对她都是一样的疼爱。
蒋辰月扑通跪在地上，还给她磕头，灰尘粘到她的额头上，胭脂已经在脸上晕开，她楚楚可怜说：“我不成亲，我跟谁我也不成亲，我不能失去嘉月……可我也不能失去阿絮。我该怎么办？”蒋辰月跪着来到吕姑洗面前，拉住她的裙摆，不停给她磕头，苦苦哀求，问她，“娘，我该怎么办？我真心爱嘉月……我也真心爱阿絮。我水性杨花，我不要脸，我不知羞，我下贱，我不愿意成亲。”流苏几次落到地上，沾染上灰尘，砰砰地磕头声，不是撞到地上，是撞在吕姑洗的心上。
心揪疼的吕姑洗把脸别到一边，生怕辰月看见自己红润的眼睛，她不言语，也不扶起辰月。辰月的泪水宛如洪水，要把她逼到窒息。束手无策，无助，甚至是惶恐。三十余年，从未有过。
“娘，我不知道我该如何是好。我不能失去嘉月的，就算他成亲，我也不可能与他断绝往来。”她顿一下，又开口，“这几天，我听见一阵风吹过去，我疑心是阿絮路过，我见到一个类似的背影，我以为是他要来找我，我吃个饭，我以为抬头能见到他，我路过庭院，见到碧桃，总觉得某刻他会在那等着我。”她捂住脸，汗流浃背，泣不成声，后来一开口，就一个字也是扯嗓子疼，她干脆不说话，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尘，抹掉泪水，回到床边，拿起红盖头，盖上。
吕姑洗离开她的房间，奚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奚推开房门，走进去后又合上，她走到辰月身旁，搂住她，听她小声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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