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麋鹿

金山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起了大火，家里的仆从荡子平叔叔把房门撞开，抱起她就从火海之中逃出。

“别看！别听！”荡子平将她裹在一块大锦布里，头也不回地往一个方向跑。

她隐约地听到有人嘶叫，有人倒下，有人哭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味，这份腥味过于浓郁，她依稀记得家人狩猎后，厨房里就会传来这种味道。

荡子平紧紧抱着金山灵，从庭院里跑出，往林间一个方向跑去。漆黑一片之中，他步伐敏捷，乘风而行，似乎很熟悉这片林地。

渐渐地，二人已经听不到骚乱的声音，只剩下林间的一片寂静。

心中的不详感应之催生，她忍不住问道：“叔叔，怎么了？”银铃一般的语音响起，像是林间的涓涓细流。

荡子平一愣，他不知道作何回答，只是抚摸金山灵的脑袋，轻声嘱咐：“小声。”

林间里开始响起各种生物的声音，也许是适应了林地的环境，金山灵感到倦意袭来，在荡子平的怀中慢慢睡去。

金山灵是惊醒的。奇怪的是，周围没有一丝声响，就连身边本来陪伴她的荡子平也不见了踪影。

她看到破烂的案台，堆积灰尘的案台上的一角有过被擦拭的痕迹，似乎有人放过东西。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荡子平的嘱咐，又或许是因为这环境本就静得诡异，她没有大声呼喊，也没有作出响动。

金山灵转着灵动的眼眸，将身遭的事物都观察了个遍，这是一座太过残破的庙宇，都不比家中生畜生活的地方。

一块破烂的帷幕被风吹动，她看到帷幕下一个沉坐的身影，心中一阵喜悦涌入。

她轻悄悄地窜过帷幕，却愣在原地。

面前的男子一脸峭瘦，身上布衣沾满了林间植被的种子，背上背着一个包袱，似在闭目养神。

不是荡子平，确认后的金山灵愣在了原地。

磷粉粘在了男子的布衣上，映着外面的光，吐着微弱的精光，是一种名为夜皇后的花儿的花粉。

金山灵好奇地看着他的布衣，那不是海岛上所有的产物。

自小悉心的她在奶奶的指导下学习了关于海岛上的各种植被的知识，她清楚地知道哪些植被的纤维能够用来做衣服，哪些能够用来装饰房门，以防致命的虫子。

她依稀地想起前夜里家中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们身上衣服的质料也是这般。

心中的不详感又升了起来，她只知道那些客人走的第二天后家中就起了大火，然后海岛起了前所未有的骚乱。

眼角处有一堆黄色的事物，金山灵低头看去，是一堆菠萝蜜。

她不知道叔叔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叔叔要丢下她一个人，让她和一个外生的陌人待在一起。

一只小手低心下意地向菠萝蜜探去，她抓了一把菠萝蜜，静悄悄地放在了锦布里，就要往外跑出。

面前的男子睁开了眼，正好撞见了金山灵往怀中锦布藏食的模样。

男子不语，金山灵也不语，二人四目相对。

半晌，男子起手，轻而易举地将金山灵怀中的锦布拉过，把里面的菠萝蜜抖落在地。

金山灵低了头，躲避男子的目光，待她悄悄抬眼时，却不见男子在看她，而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干瘪的肉块递给了自己。

金山灵小手接过肉块，回道：“谢谢！”却是细不可闻。

男子用手缓缓地将抖落的菠萝蜜扫出庙宇，只听得“吱吱”声响，一团毛茸茸的事物窜过，将东西全数卷走。

“你怎么到这来的？”男子看着咬干肉的金山灵，发现女孩的脖颈处戴着一根紫红色的绳子。

金家的人，金家是鸿羽岛的一大家族，这也是男子来这儿里知道的第一个姓氏。

“叔叔不见了。”金山灵的语音透着失望。

男子重复道：“你怎么到这来的？”

金山灵试图抑制鼻子处传来的酸意，却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哽咽道：“家里来了好多大陆人......”

最后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嘴中的肉干也掉落在了地上。

男子一愣，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无奈，但知道不能就这么让金山灵哭泣。

“你......”刚要出口的话语又咽了回去，本来沉静打坐的男子心境已然乱作一团。

“别哭了。”硬生生地挤出了这三个字，这三个字一出，庙宇顿时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男子没想到起了效果，看金山灵，见她收住了声，心中不由地一安。

只听得“哇”的一声，金山灵哭的比之前更大声了，男子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地冷漠，透着杀气。再度陷入了头疼之中。

有动静，女孩的哭声之中，男子隐隐察觉到脚踩落枯叶的脆声。这声音有股压抑感，像是长年狩猎的猎人在试图隐藏自己的气息。

危险从背后袭来，劲力划破长空，撕裂空气。男子面色一冷，抽过地上锦布，甩了出去，顺着危险的力道拉过，减了来物势如破竹的劲力。

男子从锦布拿出来物盯眼一看，是一支沾满毒液的匕首，心中厌恶再度袭来，只是厌恶已经不比之前流亡时强烈了。

见到突如其来的危险，本来哭泣的金山灵也收了声。

“还有个人，似是个麻烦。”庙宇外一个声音说道，另一个声音续道：“阁下，如若不想引祸上身，便请将里面的小孩交出来。”

男子坐在原地，不动声色。清脆的声音越来越近，男子听到外面有四个人的呼吸声。

金山灵无助地将目光投向男子，但见他也看着自己，一脸镇静，手指抬到嘴唇处示意不要出声。

阴影渐渐地探进庙宇的门槛，一只脚步入门槛，男子抽出锦布，迅速地甩出，卷在来人的脚上，用力扯过，那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个画面又引起了男子不好的回忆，脑海里再度响起尸体跌落地上的闷声，恶心感涌上心头。

不由地他多想，另一个人形同掠影地出现在了庙宇的背面，男子捡起路边的石子投了过去，那人一声惨叫，倒在了原地。

恶心感越来越强烈，男子手上的锦布开始了颤抖，逃意游荡在恶心感的边缘处伺机而出。

只是，除了恶心感与逃意，他还感到了其他的东西，面前的女孩一脸担忧地站在他面前。

“你在犹豫什么？杀人而已！”“你做好觉悟了？”剑客的声音再度响彻在他的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