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长大》17
围坐在沙发上。
一旁的单独沙发空着。
许易昌宁愿坐在沙发扶手上也不愿直视内个单独的小地方。
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这么坐着,大多时候来讲,一坐就是一上午一下午的。
这种情况持续有一个星期了吧。
“咱们不能一直这样吧…”李汶翰还算清醒。
“我想吃鸡蛋面。”
李汶翰抬眼看着小孩,这句话直直的戳在了心窝里。
…
“我给你做。”
起锅烧油,葱花一下锅刺啦一声,李汶翰顺手打开了抽油烟机。
西红柿下过,然后是面条,最后卧一个懒洋洋的小鸡蛋。
面条摆在桌子上,很混乱,鸡蛋也散了,穿插在面条里。
面条还加着生,西红柿不再是软糯糯的,咬在嘴里酸的压根软。
“栎哥哥…”
泪水滴在碗里,面条不停的往嘴里送。
他再也回不来了。
不熟的挂面也是面;不软的西红柿也是西红柿;打散的鸡蛋也是鸡蛋。唯一不同的,做面的再也不是内个背着企鹅背包的甜心小兔子。
…
“乖,我们还在。”
过后的几天生活也慢慢回归正轨,林陌由于实在看不下去李汶翰又当爹又当妈,便辞去工作主动担当起原先管栎的角色,没事写点东西赚点外快。
周士原也开始了在城中医院的工作。
姚明明和夏瀚宇也有事没事回家转悠转悠。
胡春杨也开始过上了一边打工一边上学的日子,其实主要是为了内点学分,要不哥哥们打死也不会让可爱的弟弟这么早进入社会。
施展,李振宁,胡文煊和嘉羿每天轮流陪着许易昌去上学,每天俩人,其实就是在学校干点杂活,当当助教啥的,其实主要是为了减轻林陌压力,只不过真的是愁坏了三位可怜的老师。
赶上四班的班主任嗓子做手术,师铭泽不得不担任两个班的班主任。姚博岚和区天瑞也只能尽力扶持吧。
其实当开学之后许易昌就变了。
不仅仅因为管栎。
国家连夜发出政策,所有学生回到本地读书。
不仅是班里边,整个学校都大换血,第五小队也只剩下许易昌一个人。
三班是换的最狠的,唯一留下的就是小孩和一个叫吴承泽的。
这个男孩子瘦瘦的,长的清秀而骨感,全身上下散发着阳光大男孩的气质,比许易昌高出了整整半头。
其实俩人原先并不很熟悉,后来也算是惺惺相惜吧。
“泽泽。”
“咋。”
“没咋。”
“那是咋。”
“无聊。”
“那想咋。”
“不想咋。”
“那是想咋。”
“卫生间。”
“好的呀。”
几个哥哥看着俩人的背影不禁有点担忧。
虽说在之前师铭泽借着换同学的幌子去吴承泽家家访过,也算是探过底了。
这个小孩家底很干净,算是清廉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级,一家子不算平淡微微有点风生水起的样子吧。吴承泽从小也是个乖孩子,学习从没让家里担心过,三观正,除了有时候有点淘气外。
虽说都挺了解的了,但是大家还是不放心。
“泽,这吴承泽可以吗。”
“我觉得行吧,俩人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我的意思是,吴承泽他爸妈不是想移民么。”
…
两个人四目相对。
“岚,你说如果吴承泽再走了,昌昌是不是没伴了。”
“估计吧,本来就不太爱交朋友,五组小孩一走,再接着吴承泽再转走…我怕…”
“嗯…再加上管栎…”
…
“真烦!都赶到一块了!”姚博岚狠狠地锤了锤自己的腿,脑门上的川字眉完美的诠释了他的愤怒。
不出所料,一个月后吴承泽随着家人移民去了美国。
临走的时候他没见到许易昌,只好将一个装满小小千纸鹤的玻璃罐子交给了师铭泽,希望班主任能转交给许易昌。
等大家发现小孩的时候是在厕所的角落里。
许易昌团坐在墙角,双臂环住腿,小下巴垫在膝盖上。
“昌。”李振宁也走进来。
“想栎哥哥…”憋了半天,就崩出这么一句话。
施展这个大喇叭平时总是讲个不听,现如今话到嘴边又活生生都给咽了回去。
“好了,如果管栎还活着,他肯定不希望你这样的。”
小孩抬头,发现内张可爱的考拉脸正冲着自己笑,眼角的细纹是那样令人着迷。
“好了,”李振宁递出吴承泽留下的内个罐子,“看看吧,他本来想和你道别的,相亲手给你的。”
许易昌慢慢伸出手接过瓶子,手很潮很热,接触到玻璃瓶子手指周围立马印出白色的印记。
“他早跟我说了…”
“他说你是他交过最好的朋友。”
“他从知道这件事情起就一直跟我说美国的好,说要长大了回来见我,还一起打篮球…”
“走吧,回去吧。”
李振宁从腋下托起小孩,一只手去脱屁股,啧,裤子湿了,此时才注意到旁边放墩布的池子在不断的往外滴水。
“哟,许易昌尿裤子咯!”施展一巴掌拍在李振宁的手上,然后一个转身跑出了厕所。
“施展你好烦!你以后要是掉河里别想着我会救你!”来自考拉的肺腑之言。
许易昌趴在熟悉的肩头,目光落在了玻璃罐的铁盖上,上面印着:吴承泽 许易昌 一辈子的好兄弟。
听着哥哥们的日常互怼,嘴角微微上扬。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孩依旧保持着一定的沉默。
大人们一开始还努力逗逗小孩希望他回到以前内个调皮捣蛋的他,但是多次尝试无果也只得选择接受。
以前的许易昌总想独立,现在的他恨不得每天都要侍寝一位哥哥,似乎哥哥们也乐在其中。
一开始任由小孩选择后来就开始明争暗斗了。许易昌也不考虑这些,按照自己的顺序挨个来。每天洗香香后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来到哥哥屋里,爬上床,钻进被子,团进哥哥怀里,将脑门紧紧顶住他的胸口,感受跳动,他讲自己的呼吸也调到内个频率,他在这是在暗示自己。
也是在赎罪。
他后悔没早发现管栎不舒服,他后悔每天晚上没感觉出管栎呼吸不畅,他后悔没早察觉管栎心脏骤停,他觉得管栎的死是他一手促成的,他聚的自己就是个杀人犯。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杀人,杀的如此痛苦。
管栎的门,没有开过。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易昌的生活变得三点一线,每天都是井井有条。
一个学期很快就结束了,不负众望考了班级第一。
当他拿到成绩单的时候,他似乎并不觉得快乐,而是觉得一种释然,他完成了管栎哥哥的希望。
考完试他并没有在学校等着,听老师将放假注意事项,而是攥着几张毛票做了五站公交,到了城中陵园。
他跪在石碑前,伸出手去轻轻抹掉上面的灰尘。
“栎哥哥,我做到了,我现在是个乖孩子了,我考了年级第一呢!”他尽量让语气变得轻快,想掩饰住哽咽的声音。
“栎哥哥,你是不是该给我做鸡蛋面了…”泪水无声的滴进泥土里。
“放假了,咱们俩说好的划船是不是可以安排一下了。”
…许易昌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絮叨了多久,当反应过来天色近黄昏。
他掏出打火机点燃成绩单的一角:“哥!你好好看昂!我生物满分!是!满!分!”
“啊!”小孩将快燃尽的纸丢在地上,猛的站起来对着填空大喊,双手紧紧抓住裤腿,手背上青筋凸起,一直沿着胳膊爬上去。
他一直等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才离开。
他真个人颤抖着,抬头发现几哥哥正在远处看着自己,他什么都没说,颤颤巍巍的走过去,牵上手,回家。
回到家,他在收拾桌子的时候碰到了一直藏在书架后面的玻璃罐子。他的手挺住了,其实一直没有勇气打开看,五颜六色的千纸鹤躺在小罐子里。
他满满的拿出来,用毛巾擦去上面烙下的灰尘。
慢慢拧开来。
在贴盖子的背面有个小原片镶在盖子背面,上面写:请你自打开罐子那天开始,每天早上拆开一个千纸鹤,等你都拆完了我就差不多要回来了,如果我没回来,那你就再每天复原一个。
总共两千一百六十个,整整六年。
许易昌将倒出来的千纸鹤又重新装了回去,只留下一个在桌子上。
从来没想过,一个男孩子手可以这么巧,小纸片在他手里似乎成了仙,叠成的千纸鹤也是活灵活现。
他犹豫了一下 慢慢拆开,上面写着一排娟秀的小字:你今天过的好吗?
许易昌愣住了,他被问住了,是啊,我今天过的好吗?真的好吗?
每张千纸鹤上都有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许易昌有时能解有时自己也说不清。
他在每张小纸片的背面用铅笔轻轻标上序号,然后用小夹子按顺序夹上,摆在罐子上。
一晃又是六个月,此时的许易昌已经是一名初二的学生了。
鼻子下面也开始长出黑色的毛毛,喉结也慢慢变得更加突出。
他已经一米六多了,在同龄中不再显得那么突兀。
他更不爱说话了。
这五个月发生了太多。
真的太多太多东西了。
周士原因为被人陷害,终生不得从医,抑郁自尽了;
胡文煊被人陷害他的父亲带走了;
林陌苦苦哀求希望他们放过胡文煊,却被人按到墙角里打进医院;
姚明明和夏瀚宇工作的酒吧莫名其妙的被搜出毒品,两人被警方带走了;
徐炳超替两人打抱不平,却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胡春杨遭受校园欺凌死于非命;
嘉羿施展李振宁本打算去菜市场买菜结果遭遇车祸,肇事车辆是个套牌车,直到现在凶手还未落网;
三位老师同时被派到新疆支教,这一安排,一下子就十年;
李汶翰生意不顺被公司一路降到了小员工,每日辛苦工作,工资还少的要命,好在可以居家办公…
许易昌环顾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知如何是好。
一件件的事情都是毫无征兆的出现,但是冥冥之中又觉得他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小天使和小恶魔不知道都少次出现在昌昌的梦里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会半夜惊醒,不知道多少天他没有睡过完整的一个晚上了。
客厅不再充满欢声笑语,游戏厅不在有整天开着的游戏,能侍寝的也只剩下李汶翰一个人。
诺大的屋子里,就剩下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剩下的非死即残。
李汶翰本是个内心外表都是憨憨的形象,似乎一夜间就被川字眉代替了。
许易昌依旧努力学习,初三上学期的结业考轻松拿到区第一。
此时的小孩已经175了,如果管栎还活着,已经可以和他平视了。
他多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顶,他多想抢过他的企鹅背包背一背,他多想吻一吻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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