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芮安:
展信安。
今天晚上,我看见你穿着一身白衣,在灰黑夜色中亮成一束温柔的光源,又远逝在模糊的寂静里。
这种措辞或许太过拗口,但这是认认真真写下的句子。也是由于今夜别样的气氛,我才写出了这样稚气又别扭的句子。
这是秋初一场雷雨过后,校园猝不及防地陷入黑暗。按理说雷雨季早已过了,可是这里的天气向来没有精确的规律,遇到这种情况也无需感到惊讶或去苛责什么。没有灯光的深夜是少年想欢呼的深夜,这沸腾的黑夜,有如河水煮开的浓汤。
我在这狂风劲作的夜里无所事事。时而会回头看一看你——安谧地坐在座位上的样子,耳畔是伴着风雨声的人语喧哗。费德里还在摆弄他时常放在课桌上的功能饮料,那小巧的铝制瓶罐,在混沌之中飘散出酒精的芳香,而此起彼伏的歌唱与尖叫声,都拧合成扭曲的呐喊。
而提前放学时,感官刺激亦随脚步变得飘忽,教室内浑然无光,大厅里却亮了灯。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追着你的身影,看你缓步离开,轻悠地步入黑暗。
你也知道我在跟着你。
天空仍似和着雾气,透出柔润的紫色,后园依旧没有灯,只有幽暗的月光。从教学楼内走到楼外,人会猝不及防地跌入黑暗,双眼也难以适应这瞬时的光感变化。我觉得我甚至会在下台阶的时候一脚踏空。
“这么黑!”这种一时爆发出来的惊呼声,我自己都觉得尴尬。我知道,你正走在我的前面。
“柳芮安,你有灯吗?借我照个亮。”
你没有说话,只是从黑色的衣袋里取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你没有听什么歌,却把耳机牢固地扣在耳朵里,塑成对恐惧与我的精巧阻隔。你没有和我说话。
我不停地快步走路,为了跟在你身旁,为了那道多得的亮光。我们并非相伴而行,只是在这阔大的天地与狭窄的楼宇间,找不到共处的其他方式。我不从西门与你走过行道树间漆黑的长路,却在小南门同你共享了三分钟的月亮。
或许一年后、多年后,如今的心境只作飘然恍然,在时光的书箱里沉淀成最不起眼的一封。回忆会变得干瘪,故事支离破碎,而悲伤也似快乐,如同黑夜的电火般匆匆闪过。我对你没有多余的期待和祝福,就像在没有光的夜晚,所有焦虑惊惶亢奋都会成为倒进大镬的便宜佐料,而睿智的神明总是要有置身事外的态度。
这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隐约可见,两条路有交汇的可能,并且想去试探一下这种可能性。
那你觉得我会不会成功?这说不定,而且我想。
安好。
徐晨
9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