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芮安:
展信好。
我今天突然想给你写信,而且我感觉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信。但这些信里的任何一封,我都不会寄给你。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手写书信,然后邮寄给朋友。那感觉就像是等待鸿雁传书一般,用“不确定性”增添浪漫。而你与我,大概是“不可能性”吧,每每想到这里,我就会自嘲地笑一笑,但其实,“不可能性”里又何尝没有浪漫?
正如我要为你写下“你是我的仙子”这样的句子。
正如今天这个雨后的夜里,校园里的水洼都斟满月光,像盛着碎散的亮银。天是那样的广袤,圆如穹盖,向上延伸至无极无边,极大的云朵如松散连缀的薄絮,浮满蓝紫夜空。我突然感到天地那么大,大到足以膨胀被我们浅狭的居住区局限的视野,大到令人恐惧惊颤,又令人在恐惧中拥抱被收容的安适,令人寻到归属。喜欢你是件不需要有压力的事情,就像我此刻,看见这夜空。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写下这样的句子,原来的我以为,人在动笔的时候是不受控的,现在的我倒觉得,人在动脑的时候也是不受控的。是我把灵魂出卖给谁了吗?我看见你,就有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就这么简单。哪怕,我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这么轻易而片面地喜欢你。
刚刚过去的那个夏天,是我觉得最奇妙的夏天。我会在雨天冥想、画画,画你黑亮的眼睛和浓密的睫毛。会以你为灵感,写我以前从未写过的诗。现在秋天快要来了,如果不是因为暑期补课,今天,大概是我期待与你再见的最后一天吧。
可这段时间的我,照常上学,并且保持着一个不太好的习惯。我会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你,用目光勾过你的下颔线。会在放学时偷偷跟着你,看你轻狂的言谈和真挚的笑容;或者看你又和费德里一起走,不管他是不是板着一张清严的脸、蹙着浓黑的眉默不作声,你只顾跟他大声讲话,讲到激动的地方还会不自觉地搭上他的背。我做过的所有这些事,像每个情思翻涌的女孩会做的傻事一样。
我平日里的聪明和果敢好像都消失不见了,我变成了一个又普通又呆的女孩。虽然我知道,这一切其实有真有假。但我还是决定做出一些“有建设性”的事情,毕竟超越过去的自己才是最大的进步。
那天语文课上,老师提到了“白马非马”,我记得我曾经认真论证过这个名家观点,但怎么都想不起来论证的过程。照常放学之后,我看着悠闲地走在我前面的你,萌生了一个令自己很兴奋的想法:去问你。我后来回忆起来,以这个话题开头,的确有些唐突和奇怪,当时你转过头,认真地盯着我看了一会,我真想为自己的愚蠢原地消失。可是你回答了我的问题,尽管我没有得到我最想得到的答案——你全程都在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批驳名家观点。
我并不甘心,开始窥伺下一个机会。晚自习之前,你常常和费德里他们出去吃饭,你回来的时候,手里会拿着一支大棉花糖,或者是糖葫芦。其实我确实想吃棉花糖了,你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我就叫住你说:“柳芮安,棉花糖在哪里买的?”你答:“棉花糖?北门就有。”“那你明天帮我带一个。”你听过之后,好像应了声,但又好像只是径直走过我的座位而已。我没有听清,也可能是想刻意给自己留一个希望,才去这样想。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你站在班级门口喊我的名字,一只手里真的拿了一支棉花糖,另一只手,拿的是今天本来要买的糖葫芦。我接过糖的时候碰到了你的手,骨节分明又有超乎想象的温热。
此刻的窗外,粉紫色的云朵将夜色、将每一个这样的回忆悉数包裹,像是把祝颂语塞进棉花抱枕里一样,倾注无限梦幻与温柔。
我相信我们还会有故事的。
平安
徐晨
8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