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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太阳花

太阳花手札

芮安:

即问日佳。

秋天真的来了。空气里好似封存了无数细小的冰凌,折射出清冷畅快的色调。每天清晨的车子都会兜满这样的空气——载过疏疏落落的白杨阔叶与高楼深蓝色的阴影,让我的身体记住秋日的气息。

而至于我为什么要写给你这些,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是的,“认识”你之后,庸常的时节都会变得不同,我的辞藻也不忍心继续沉睡。这句话,我最近给你写过,你也看过。我们之间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这一点我不用仔细分析也能得到。

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我最近在钱芳洲家住,之所以这样选择,大概是因为她家只有她和她母亲常年居住。相关的“恢谐”事情,此处暂且不提。重点在于,我因此可以从西门入校,也因此能更频繁地见到你。

我上学的路线也因此改变。新路线上,我们会途经一个由铅灰色废砖围成的墙角,旁边是早已被弃置的民房。而那里却有一簇簇小花,橘黄色,自信昂扬地开着,色彩耀目得仿佛自己在发着光。钱芳洲的妈妈管它叫:太阳花。我对此认真思考了一番,它跟太阳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也与向日葵相去甚远。叫它这个名字,或许是因为那些零零星星的夺目暖光,能给秋季衣着单薄的阳光些许慰藉。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景象的时候,不免眼前一亮。而且我看到了绝佳的拍摄角度。可我没有手机,也没有随身携带的照相机——此后的每一天都如此。刻意压抑的焦渴最强烈,而且你知道,我是从来都不会允许自己无能为力善罢甘休的。

但我也不会每时每刻都牵挂着那簇花。我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是不忘记捕捉并收藏它的美罢了。

我照常去上学,照常在西门到教学楼的林荫道上与你偶遇。你生性寡言,只对少数知己热情开朗,你刚开始见到我,不会惊讶也不会与我打招呼,更不会关注我走西门的原因。我觉得你这样很好,再加上钱芳洲也极少提及杂乱的琐事,如此一来,我会得到一段少有的放空的时间。

入校那条宽阔的水泥路旁边,有两列自然随意的行道树——无一不是白杨。还有青草覆盖的小山坡(我从来不知道它有什么用),此时已是遍地枯草。唯一让人感觉惊喜的,应该是山坡上的几棵树——比其他树要“亭亭”许多,每日清秀疏朗地立在那里。我路过它们时,如果有秋风吹来,失水变干的叶子能缓缓落在我身上,这时我看到你,就会有灵魂深处的不知什么,跟随落叶的每场奇遇轻微震颤。

人生也该是持续的冒险吧,我们的路途不知何时就会有些意外的改变,我们也会是这样。这是我不得不去承认的。

当下虽有无力感,但慰藉也并非不诱人。开始我只是在你背后看着你,看你穿着那件常穿的驼色长风衣冉冉趋行,手里可能会捧一杯奶茶,你还会刻意到树下走路,蓄谋已久地把落叶踩出酥脆细响。

我真像一个很无聊的人,悄悄走在你身后的左侧,却轻拍你的右肩,只为看你反复回头后的懊恼神情。之后我会反应过来,这种举动不太正常也并不礼貌。时间久了,你倒不介意这种问候方式了,觉得这可能就是学霸捉弄人的法子吧。这种套路确实过于冒失奇诡,就像最初的“白马非马”之问一样。

或许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些,我会对这段时光既感谢又感到痛心,我学会收起戾气,把带刺的骄傲乔装成可爱和热情,但我记得我本来的样子,并不想为一个虚空的目标让自己面目全非。我们熟悉起来之后,我会让你帮忙带一杯奶茶,你问我喝什么奶茶,我说加奶盖的四季春。你愣了一下,可能很少有人这样喝?或者是你从来没有这么喝过?

但我的桌角上还是会长出一杯加奶盖的四季春茶。总是在下午上课前,杯子外面的塑料袋布满一层细小的水珠。

这些雷同的经历,哪怕是故事,讲久了也会令人生厌。所以每当我仔细回忆你那些偷瞄过来的眼神,还有我和费德里大声说笑时,你气愤到脸上发红的行为,我真的很难说清原因。我的精密筹划,待到实施的时候,已经削减大半,是否得到的界限也从不明了,我的优越感与获得感,只能在矛盾的心态中贪婪取得。

我会不经意地夸你可爱,也不回避你看似漫不经心的一笑。或者趁你睡着薅你的头发。但当你真的陷于你特有的困境且没有求助于我,我绝对不会扮演尊长一样的角色。

我会戴着那顶萌茸圆润的贝雷帽:浅红色,尽是柔软的羊绒。会在可爱温柔里夹杂漠然的鄙夷,继续我对你的关切与索取,体会着渴盼与饱足的互相交替。

对于太阳花,我也没有放弃寻找机会,因为是偶然得见,所以在得失上有比平常加倍的惶恐。而我最终也得以将它的美妥善收藏,只是,收获的轻松与垂钓的焦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这其中的道理,我能同你探讨吗?

正是眼睛捕捉美丽,心在捕获美丽中挣扎,时间和怯懦使我警惕错过美的遗憾。是不是有些美放在心里就好?是否应当像往常一样强制放下执念,忘记情缘?奈何我天生敏感却少抱怨,以为不在意人生悲欢。可我最终在一次偶然间拍下了太阳花角,却难以复制与它们明艳惊喜的初见。到未来的某一天,我只将它们与其他优美图片视作等闲,而不会记得,这是我纠结了半个秋天,却终究没有错过的伊甸园。时光本就善变,这危机不再像从前那样源于遗憾,而是旧日的滤镜和不可重现的视线,注定了又一场孤单。

那张照片是我在“外宿”的最末一日,借钱芳洲的手机拍下的,光线颜色,几乎分毫没变。我无法把它带走,只好留在她的手机里,作为仲秋临行前的谢礼。我也不想把它带走了,因为我发现,我在拍下照片的那一刻,就对太阳花角无甚眷恋了。

那些臆想与期盼中最好的,一旦成了现实,多少都会褪了颜色,或由于私心,或由于时间。我不禁去想这样的问题:自我,究竟如何才能被满足。服务于自我的欲望,是不是让我失去了爱的能力?而你在知道了这些之后,还会心平气和地思考并为我解答吗?

安好

徐晨

10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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