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回到霍格沃茨时,这里已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样。
起初,每天都有学生被送去圣芒戈——大部分是格兰芬多,他们对食死徒的愤怒直接体现在行动上,而卡罗兄妹自然不会吝惜恶咒,没有索他们的命已经是最大的仁慈。这么折腾一段时间后,仍然保持完好无损的学生几乎是寥寥无几,医务室更是躺满了病号——或被卡罗兄妹惩戒,或被斯莱特林围攻。若不是还有斯内普在暗中保护,恐怕那些血统不纯正的小巫师早已被折磨得体无完肤。
斯内普不常回校长室,而陆远大部分时候也只是透过窗户往外看,见到了不少学生与学生、学生与教授、甚至是教授与教授的冲突。他们在无声地反抗,然而这反抗在杀人不眨眼的食死徒面前,收效是微乎其微。
斯内普也不常向陆远提起学校里的事,尽管他每次出现在她面前时,总是一副阴沉的仿佛谁往他辛辛苦苦熬制几个月的药剂里吐了口唾沫一样,但他对于学校的情况总是闭口不谈。即使陆远也曾旁敲侧击地暗示他,他不必所有事情都一个人扛着,他也只是捏捏她的手,然后沉默不语。
时间飞快地流逝,陆远见到斯内普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她常常在深夜里等着等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而早上醒来时,身上只是多了一块毯子,却仍不见斯内普的踪影。
直到一天晚上,陆远又做了久违的噩梦,大汗淋漓地从沙发上醒来。她看了眼时钟,已经是凌晨三点,而自己的身上没有毯子,油灯甚至早已烧干。
她皱了皱眉,尽管明白自己的选择有多不明智,她还是决定给自己施个幻身咒,然后溜出了校长室。
夜游这事她以前倒是没少干过,只是如今的霍格沃茨已经完全笼罩上了恐怖的气息,食死徒鬼魅般的身影在走廊里飘荡,月光竟也如此的惨白。
陆远跟随自己的直觉,避开巡视的人,一路摸到了天文塔。风里飘来淡淡的清苦气味,一道高大瘦削的黑影伫立于顶楼。
无助、颓然。
陆远默默注视着斯内普,这场景是如此的熟悉,他就这样俯瞰着自己为之倾注全部生命的霍格沃茨,藏匿于阴影里,为他人点亮微光。
没有人会感谢他。
所有人都只会憎恶他、唾骂他,恨他的残忍、恨他的无情、恨他总是处心积虑,要置他们于死地。
却从没有人想过,这个伏倒于黑魔王袍下的食死徒,在尽其所能,保护着他们。
风渐渐停了,陆远悄无声息地上前,握住斯内普冰凉的手。
他微颤了一下,竟没有责怪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孩,而是深吸一口气,回握着她的手。
“你还是跑出来了。”
“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待不住的。”陆远往他身上靠了靠,“要不你把我变成鼻涕虫呗?”
斯内普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任由陆远依偎在他的肩膀。
“教授,你很累吧?”
陆远能感觉斯内普手上的力道紧了几分,他默不作声地望着夜空。
“没有人问过你累不累,也没有人问过你愿不愿意做这些事情。”陆远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知道他们都不会理解你……可是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他们会明白你为霍格沃茨所做过的一切。”
“你值得别人的赞美——虽然我知道你并不会在意这些,但你值得。霍格沃茨史上最伟大的两任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和西弗勒斯·斯内普。”陆远摇了摇斯内普的手。
“我没那么伟大。”斯内普轻声叹息着,“我只不过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食死徒,一个遵从黑魔王指令的傀儡罢了。”
“你不是。”陆远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他的侧脸,“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么?”斯内普鬼使神差般问出这句话,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早已是万众唾弃的罪人,以至于在潜意识里,所有人都应该厌恶他、憎恨他,又有谁,会愿意站在他这一边?
而陆远自然也明白他心中所想,她轻而坚定地回应,“相信你的全部。”
斯内普的身体再次颤动了一下。
陆远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她抿了抿嘴,更加用力地握住斯内普的手。
“我们会胜利的。”
“你一定能走到最后。”
我一定会让你,亲眼看见战后的曙光。
斯内普终于转过头,直视陆远的眼睛。后者迎接着他的目光,眸里是满满的笑意,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而那纠缠他数月的绝望与苦痛,在这一瞬间也悄然隐退,取而代之的,是许久没有感受过的释然。
他俯下身,一个吻浅浅地落在陆远的眉间。
“谢谢你,萨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