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禁林里，斯内普拖拽着陆远的手臂，将她重重抵在粗壮的树干上。

“你在做什么？”

“我在杀人——这显而易见。”陆远淡然地回应，轻飘飘的话语碎在凛冽的风里。

“伏地魔逼迫你这么做？”斯内普死死地盯着她空洞无神的双眸。他想要听到她说“是”，他想要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哪怕只是向他哭诉伏地魔那惨无人道的折磨与恐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静得过分，冷静得让他……心生恐惧。

“我主动去找他。”

“你主动……去找他？”

“黑魔王会很高兴的，我杀了他最大的敌人。”陆远仍然平静地看着他，表情毫无波澜。

斯内普的牙关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大脑里的那根弦砰然断裂，“为什么……这么做……”

“这是荣耀，不是吗？我将得到他的信任。”

“他会杀了你……他会杀了你！你难道看不明白吗？！”斯内普几乎失了理智，歇斯底里地怒吼，“他让你成为食死徒，让你为他效力、为他杀人，就是为了惩罚你！他永远都不会信任叛徒的孩子！！”

“所以我就得跪在地上，亲吻他的袍角，祈求他的原谅，是吗？”陆远突然冷笑一声，用力将斯内普推离自己，“是，他是在惩罚我，可那又怎样？我同样可以成为他的心腹！我已经向他证明了自己！”

“证明什么？证明你的能力，证明你对黑魔王的忠心，还是证明……你可以替代我？”

“你说什么？”

“你和黑魔王，做了什么交换？”

陆远眼皮一跳，斯内普的黑眸里已经泛起了血丝，“他不会轻易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用什么，让他……”

“牢不可破的誓言。”

树枝窸窣作响，在斯内普脸上投下变换的阴影，他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尽管他已经预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你疯了。”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你疯了。”斯内普喃喃道，他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面前的人牵着耍，却还浑然不知，“你将成为众矢之的，你将成为巫师界的罪人……”

“是啊，这正是我想要的。”陆远轻笑着。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代替他，游走于混沌的灰色地带，代替他，承受所有的谩骂与苦痛，代替他，背负这血淋淋的罪名……

“萨拉·陆，我想我很早就告诉过你。”斯内普突然冷静下来，攥紧的拳稍微松开了些，“别管我的事情。”

“这是我的选择，你没有权力阻止我。”陆远仍然倔强地仰着头。

“收手吧，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幻想，不值得。”斯内普的眼神逐渐冰冷，声音也覆盖上一层凛冽，“我们之间，没有希望。”

“所以你又要将我推开，是吗？”陆远的眼睛变得酸涩无比，说出来的话语不受控地变了调，“你总是想保护别人，独自承受所有你本不该承受的一切。可你呢？谁来保护你？我只是想要陪着你，西弗勒斯！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你能给予我什么，可你为什么连让我陪在你身边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她的情绪已临近崩溃边缘，泪水在那瞬间决堤，与脚下湿黏的泥土融为一体。

“我不需要。”

斯内普后退几步，不去触碰她因哭泣过猛而摇摇晃晃的身躯，他看向别处，“我会去找黑魔王，让他将你驱逐出食死徒的阵营。”

“你敢！”陆远惊怒地大喊。

“别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我仍然是你的教授。”斯内普厉声道。

“你不可能说服他，我已经向他证明了我的能力，和忠诚。”陆远颤抖着吐息。

“我想比起你，黑魔王更信任我，不是吗？”斯内普突然冷笑一声，“从此，你别想再插手这些该死的事情，别想再插手……我的事情。”

“你……”她不经思考直接抽出魔杖，却瞬间被斯内普缴械。“你还想要做什么？再对我一忘皆空吗？你想让我忘记的事情难道还不够多吗？！”

陆远的手被震得生疼，她无力地沿着树干滑落，嗓子已经哭哑，“别把我推开……别把我推开……”

他移开视线。

“收手吧。”

——————

暴风雨就要来了。

斯内普席卷着黑袍，向禁林深处奔走，他走了很远、很远，在一个谁也看不见的角落，他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疲软的身躯，颓然跌坐在地，枯枝落叶的腐败气息在那瞬间盈满鼻腔。

闪电划破黑云，在他苍白的面颊上映照出晶莹的液体，他闭上眼，指尖深深扎入掌心。

我们之间，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