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大夫,她情况怎么样?”
塔提亚娜看到正在摘口罩的一个鬓角斑白的老医生从奋进号巡察舰的医疗舱中走了出来,急忙上去拦住了他。
“她没什么问题,只是被局部麻醉了而已,我们已经注射了对应的麻醉对抗药,她估计十分钟内就能初步恢复行动能力了。”那个老医生给塔提亚娜拉开了医疗舱的舱门,带她走到了卡斯维娅的病床前。
“不过她的情况还真的很特殊,对她的麻醉利用靶向受体拮抗剂小心地避开了中枢神经,除此之外的周围神经系统则全部遭到了高剂量的麻醉,换句话说,她现在还能听到我们说的是什么,但是却会全身的肌肉松弛根本动弹不得…”
他抬头看了看正在滴下液珠的输液袋,继续说道
“我们刚才对她的血样进行了检测,里面简直是一团糟,我在这艘船的医疗室里干了三十年都没见过这种麻醉手段,先是七氟烷,然后还有罗哌卡因和布比卡因,精确定量的多酚氧化酶配合丙泊酚进行缓释麻醉……我觉得你对听药名也没什么兴趣,弄这个的人难道是把这么一堆需要精确定量的东西做成针剂直接注射的吗?但是这个技术就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水平……”
“他是…医学院的…博士讲师…”
卡斯维娅那微弱的声音缓缓从床上响起。
“卡斯维娅!你没事吧!感觉还好吗!”
塔提亚娜一下子扑到了她的床边。
“我没事…艾尔温…她也被…注射了……”
卡斯维娅的声音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活力,像是被砂纸擦过一样沙哑。
“别着急,安德莉雅在追了,先喝口水,我扶你坐起来。”
塔提亚娜调整了一下病床的角度,让她能够稍微直起身半坐在床上。
“她救了我…但是…麻醉气体……”
“七氟烷,常见且好用的药物。”
老医生兑了一杯温水递给了塔提亚娜,塔提亚娜小心地喂给了卡斯维娅。
“谢谢…我觉得好多了…就像在梦里一样,我能看到听到闻到…但就是动不了…”
“真的,你没事就好,刚才一进屋看到你那个鬼样子真的吓死老子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位了,有什么状况你就按床头的电铃。”
老医生挥了挥手,走出了这个狭窄的单舱病房。
“谢你了,大夫,完事之后请你喝酒。”
“C区17号舱门,记得挑个下班时间。”
“今天上午的情况,你还记得起多少?”
塔提亚娜轻轻地整理着卡斯维娅浅咖色的卷发,另一只手不停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
“我当时被人带到了一个…巷子里……”
安德莉雅从一间运动器材店中走出,手里攥着两个工程塑料材质的小型潜水用压缩空气罐。店老板向她和善地挥挥手,这可是个出手阔绰的老主顾。
她拧了好几下车钥匙,这台已经任职了几十年的发动机才终于被唤醒。手机来电提示上是那个不怎么可爱的毛子的号码。
“哟,安迪,卡斯维娅这边已经清醒了。”
“没事就好,还有,我们的关系已经好到了互相叫爱称了吗,缇娜?”
“如果你没对着我的肚子直接打空了你格洛克的弹匣,我还真不介意爱上你呢blyat。说正事,卡斯维娅是被注射了一堆我记不住名字的麻醉剂,艾尔温也是。那个屋子里是种叫七氟烷还是什么东西的气体,也有麻醉效果。今天上午卡斯维娅被麻醉后被人直接用指纹解锁手机后发给了艾尔温那条短信,我把短信的内容发给你。”
安德莉雅看了眼那条短信的内容,她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关键点一样,又反复读了两遍,嘴角微微扬起了笑容。
“塔提亚娜,我有了一个计划,多亏了这条短信。”
“哦?我只看出那个小崽子学卡斯维娅的聊天方式学得还挺像的。”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我们’,也就是说他根本不知道最近才加入我们小队的你的情报。”
“所以呢,你的打算是?”
“我想知道,你们女巫猎人干活的时候一般会用多么重的火力?”
“我之前还是女巫猎人的时候吗?当然是能有多重就用多重的火力。”
“去申请一架直升机来,最好能挂上点重火力,最好能在十一点之后在我发给你的坐标处等着我……”
“你的意思是需要我给你搞上几枚旋风导弹或者240mm火箭弹?”
“你们之前干活的时候都这么丧心病狂吗?对于我们这种只带手枪的雇员来说挂两门重机枪就算得上重了吧!”
“行吧,申请理由呢,跟当地军警报备的文件啥的需要我准备吗?”
“不用理由,我有红色执照,直接报上我的名字就行。报备的文件你去找卡斯维娅隔壁那个杨基佬,他肯定有一堆类似的东西。”
“那我是不是还要唱着‘美国佬别装傻’过去要?”
“直接从我的账户上扣吧,就当是我自费出这次行动了。”
“哈哈哈哈,老板大气!能不能也顺手给我点加班费啥的?”
“让你爽射一轮重机枪还不算是加班费吗blyat!”
“队长说啥就是啥,‘我爹就是我爹,我妈就是我妈’,那先挂了,blyat。”
所以说,这句毛味谚语又是什么意思?
安德莉雅驾车回到了家中,换上了她平时常穿的黑色风衣,把压缩气罐藏在了风衣的内口袋中,考虑到要经过地铁安检会封死携带绝大多数武器的可能,她卸下了身上带的所有武器,只别上了一个伪装成领带扣的微型短刺。
镀银的刃柄上雕刻着精美的鸢尾花纹,七厘米的修长刃身是为直抵心脏准备的长度,上面刻着bacchae的字样,意为酒神伴女,就像死在她们手下的国王一样,当气氛被推向最为狂欢之时,这柄精致的凶器也将为它的猎物献上狄俄尼索斯之吻。
八点半的天空上高悬着明亮的圆月,仿佛其它一众繁星都为它黯淡了自己。安德莉雅站在站台上,手机准时收到了艾尔温的手机发来的短信。
“下一辆列车,坐到市中心广场站,转一号线向南。”
安德莉雅站在列车的角落,这个时间点所有人都在涌向地铁站,异常拥挤的车厢里塞满了形形色色的乘客,她微微低头,倚在侧壁上闭目养神。
“在公园站转五号线,向东北。”
按着短信另一头的指示,她不断地在地铁线路之间转来转去,而这也更加印证了安德莉雅的猜想,对方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待着末班车的发车时刻。
“在学院站转十号线,向东南。”
终于,在地铁上兜兜转转了快一个小时后,对方发来了她预想中的地址。
她坐在了十号线的列车上,这是一条很长的线路,从市中心直达东部的沿海工业区。
她坐在车座上,拨通了李警官的号码。
“晚上好啊,在遛狗吗?今天晚上我们可能会弄点大动静出来……不,不用,你别忘了我们也是坏人,各有各的规矩,我们之间只是合作而已,不是吗……我们已经报备过了,而且别忘了,就连我们之间合作这个事情本身,也是属于机密内容……只是通知你一下而已,怎么说也是直接对接的人,明天可别被卷宗的内容给吓傻了……你说什么…嗯,我们还用不着你担心,不过,谢了。”
她倚在椅背上,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路还很长。
她又想起了刚才李警官的声音,多少人都是和他一样,只能被现实无情地玩弄着自己的希波克拉底之誓呢?
但至少,他还在向前走着。
而今夜,也即将迎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