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场战争里，赫敏最不怕见证的就是死亡。她的朋友，她的敌人，她不认识的陌生人，死亡已经够多了，多到让人麻木。
但如果说她最害怕的，恐怕仍旧是死亡。她很怕某天醒来，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的哭声、她的喊声，上达天穹，下接幽冥，震不碎永世的镣铐，惊不醒装睡的鬼神。她怕她成为下一个罗丝·泽勒，她怕她的声音远远地传出去，最后却只能化作一缕清风，连仇敌的衣衫都吹不动半分。
但现在，她终于无所畏惧了，因为她的世界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天地空茫，万物迢迢。孤立无援的索桥上，另一个人跳了下去。
“纳吉尼……”赫敏红着眼睛咬紧牙关，“罗恩你去告诉哈利，让他安心对付伏地魔，我来解决那条蛇。”
罗恩担心地看着他，又担心地看看哈利离开的方向：“我不——”
“我没事。”赫敏回答的声音很冷淡。她站起身，慢慢拍掉身上的灰土：“这场战争已经死了多少人了，我早就想到这一天了。”
“那纳吉尼……”罗恩欲言又止。
“我很好，不用担心，但也希望你至少给我留下个给他复仇的机会。”说完赫敏不再理会站在原地的罗恩，加快脚步向礼堂走去。
“如果是我！”没走两步罗恩突然在她身后冲她大喊一声。赫敏回过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罗恩定了定神，放轻声音重新开口：“我是说，如果是我躺在那，你会替我复仇吗？”
赫敏站在原地，看着她曾经喜欢过的男孩、她现在的挚友。她皱起眉，然后再次舒展开。她想和从前无数次一样回避这个问题，却突然发觉眼前这个男孩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她不由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她的朋友已经成长为一个优秀的战士，再也不需要她的保护了。
“……罗恩。”赫敏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不会有这种可能。我们会一起躺在那，一起去向邓布利多复命。”
“是么？”罗恩自语了一句，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一样豁然开朗的微笑起来，“赫敏，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对吗？”
“永远。”赫敏温和但坚定地回答。
礼堂里人头攒动，地上躺着满地的伤员和遗体还完整保留着的逝者，医疗翼的医护们在其间穿梭。赫敏走进他们中间，感觉自己就像走进了万苦众生相。
好几个熟悉的老师牺牲了，牺牲的学生少一点，因为他们通常被老师们保护得很好。
莱拉伤到了手臂，做不了大动作，正拉着帮她包扎的塔尔滔滔不绝地聊她在战争中收获灵感的鸿篇巨制。塔尔一边抱怨她伤的为什么不是嘴，一边从包扎中腾出手撸了把鸽子。
卢娜坐在礼堂的角落，在用笑话商店买的肥皂水吹泡泡，吹出的泡泡是各种动物的形状，赫敏看着其中一只牝鹿出了一会神。
“时间快到了。”纳威坐到她旁边道。赫敏知道他的意思，伏地魔给的时限已经不远：“我们是不是该出去看看？”
“乔治在看着。”纳威回答。
双子很少见的单独行动……赫敏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没有问弗雷德在哪。
卢平和唐克斯靠在一起，坐在他们的对面。他们满脸疲惫，魔力透支，如果战斗还要继续，他们大约凶多吉少。
海格从外面进来，把新添的伤员放到门板上。麦格拍拍他的手背：“辛苦你了。”
海格响亮地抽了一声鼻涕：“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是的……我们都在等着。”麦格回头看向礼堂里。拥挤的人群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方向。
“……我出去看看。”海格说。麦格没有拦他，看着他消失在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格兰芬多塔后面。
赫敏站起来，迷茫地揉了揉眼睛。她突然觉得这场战争是如此的前途渺茫。
身后有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过头去，看到哈利和罗恩并肩站在一起：“嗯，出去说吧。”
赫敏跟在他们身后，离开礼堂，沿着不能再旋转的楼梯慢慢上行，一路沉默。
“我要去禁林。”哈利开口道。
罗恩惊得跳了起来：“什么？怎么可能——”
“伏地魔在那。”赫敏平静地打断了他，直视着哈利的眼睛，“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哈利的语气同样平和，“关于斯内普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在邓布利多死后不久。”
“他是个英雄。”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那关于我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很早，在知道他的事情之后不久。”
“他告诉你的？”
“我猜的。”赫敏闭上眼睛，不去看哈利坚毅的神色，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一天之内失去他，再失去你，今天会让我铭记终生的。”
哈利拍了拍她的肩膀，沿着阶梯慢慢走下去。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罗恩在她耳边问。
赫敏凝视着哈利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所谓命运——”
“这是什么话！”罗恩道，“这么多年，我们打破的规则还少吗？命运有多厉害，比乌姆里奇那个老巫婆设定的恐怖校规还厉害吗？”
赫敏顿了一下，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你说得对，罗恩。命运不是没被愚弄过……死神都捕捉不到拥有隐身衣的三兄弟，我们或许，可以再期待一次命运的化腐朽为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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