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敏在一年级的时候曾经被蛇怪石化过，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自己能意识到时间在流逝，但思维被拉得很长、很慢，要很久才能进入下一个想法。
她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脑袋里的点子总是层出不穷，因此她被石化的时候感觉脑子里像团浆糊一样一直乱糟糟的。
好像过了很久，好像只过了一会，她慢悠悠醒过来，眼前是拿着斯内普用曼德拉草配出的解药一点点喂给她的庞弗雷夫人……
“赫敏，罗恩，你们还好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唤醒。赫敏茫然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对焦对她来说都非常困难——是卢娜。
陷入昏沉前的记忆逐渐回笼，恐惧和不安袭上心头……不会的，他不会有事的！
赫敏一下子翻身坐起，几乎尖叫起来：“西弗勒斯呢？！”
“谁？”卢娜歪着头问。
“斯内普教授！你有看到他去哪了吗！”
卢娜并没有对赫敏的问话提出质疑，温柔地开口：“没有，我没有看到。”
罗恩从旁边爬起来，东倒西歪地靠到她肩上，被她一把甩开：“那……那伏地魔呢？！你知道伏地魔在哪吗！”她都有点魔怔了，急得直接站了起来，甚至不留神还踩了罗恩一脚。
“这个我知道。”卢娜轻飘飘地道，“刚才哈利说他在伏地魔的记忆里看到他往尖叫棚屋去，哈利已经跟去了。”
尖叫棚屋……对！尖叫棚屋！刚才邓布利多不也说斯内普要去尖叫棚屋吗，怎么她神志不清连这都忘了！赫敏简直忍不住想扇自己一巴掌。
赫敏冲出去，冲到校长室外露天的楼梯上俯瞰下方。哈利走到了城堡的侧面，方向正是打人柳那。
她二话不说冲下了楼梯。
快一点，再快一点。
赫敏追着哈利离去的方向，恐惧挟住了她的心——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为什么要对她施咒，他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这一刻，这些问题已经不再重要了。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安然无恙，她愿意付出一切。
尖叫棚屋周围空无一人，哈利已经进去一会儿了。
“赫敏！”罗恩在她身后大喊。她听不见，赫敏想。她的肺已经到达了极限，她从楼里出来，一路跑到这里。她一向不擅长运动，就连骑扫帚都能让她感到头疼，更别提跑步。
赫敏的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她强撑着，强撑着走了进去。
她还没看清里面的场景，罗恩已经追上了她，从身后一把把她抱住：“赫敏，冷静下来，赫敏。”
她很冷静，赫敏有些好笑地想，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她冷静下来？
下一秒，她的眼睛适应了棚屋里昏暗的光线。
血……大片大片的血迹。
地上那个人的脖子上有一个巨大的伤口，那些血都是从那里面涌出来的。它们铺满了这间小小的屋子，让人忍不住惊恐，那具苍白的身体里究竟还有没有一丝半点的鲜血残余。
赫敏瞪大了眼睛，张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看见哈利正在把一些飘游的灰色的丝线收集到瓶子里，那些丝线从地上那个人的眼睛耳朵里涌出来，像水又像雾，极轻极薄没法握在手里。
那个人听到声音，有些吃力地缓慢地转过头，望向了她的眼睛。
“……我很……抱歉。”她看到一道极淡的水渍顺着那些丝线飘游的轨迹没入了斯内普的发间，但她不确定那究竟是眼泪还是记忆。他勾起了嘴角——临近死亡的时刻，这个刻薄了一辈子的人，居然露出了一个几乎称得上幸福的微笑。
他哭了？还是笑了？赫敏恍惚地想。
“……教授？教授……”哈利在轻轻地呼唤他。
他闭上眼睛，不让赫敏看他最后的眼神。但她还是看到了……那里面的欣慰、眷恋和……无尽的遗憾。
斯内普死了。
在他死去的那一瞬间赫敏就已经意识到了他的离去——她感到了她紧握在手里的魔杖永远地失去了什么。
赫敏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死状惨烈的尸体，满眼充斥着红色的血丝。罗恩抱着她，哈利在冲她大吼，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她的触觉，她的听觉，她的一切器官一切感受，都像是在这一刻消失了。
这种感受出现过一次，是在邓布利多死的时候，而那时出现的原因也是眼前这个人。
伏地魔的声音响起，就像毒蛇在每个人的耳边吐着蛇信。赫敏听不见，她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罗恩忍不住放开赫敏用手捂住耳朵。在他放手的那一刻，赫敏滑落在了地上，就像涸泽里最后一条垂死的鱼。
伏地魔的威胁结束了，罗恩半拖半抱起赫敏，要把她带出棚屋。她腿软得站不住，甚至攀不住她的好友的肩膀。她比斯内普更像是一具尸体一样，被从棚屋里拖了出来。
“……赫敏！赫敏！”来到外面，像是穿越了一个看不见的隔膜，重新回到这个世界。赫敏软倒在地，双手捂住了耳朵。
一开始是嘶哑的凄厉的尖叫，然后是压抑的喘息——她哭不出来。刚才那些尖叫一定传了很远，赫敏想。她的悲恸，她的愤怒，还有她的无力……赫敏缓缓地伏倒在地上，嘴像一条离开水泽的鱼一样张合。她看到哈利嘱托罗恩照顾好她，然后带着那些银白色的记忆飞快地离开。
西弗勒斯，西弗勒斯……赫敏痛苦地捂住了脑袋。罗恩想来扶她，被她猛地甩开。她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刚坐起来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忍不住转头吐得稀里哗啦。
“……赫敏……”罗恩站在她身后，有些担心地喊她的名字。
“我没事。”赫敏抹掉嘴角的污渍，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眼睛里是一片血红，“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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