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孙茫那双黑得纯粹的眼流露出恐惧,红裳就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她被妈妈抱在怀中,力度之大可以说是禁锢,折骨之痛直击心魂然而却未是极致之痛。
“别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现在有多难,以后就有多好。”
红裳本不应该这么说的,可看着孙茫了无生机的眼神一时间嗓子眼冒不出什么礼貌的字眼。
“帮我按住她!不用担心骨移位。”
夜无刹的声音有点遥远,像飘在天上的天意。合眼的瞬间,孙茫看到一个黑黑的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晃动。
有时候影子拼在一起是个女人的脸。有时候风吹来,睫毛颤了颤,他又是爸爸的样子。
突然间,光亮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耳边一声巨响……
红裳看着怀中的人,她的头骨被夜无刹合拢在两手间。
魔道洗髓的最后一步,碎骨的最后一道关键程序,也是剥皮的关键开刀点,裂头骨。
“喝!”
等不来孙茫的最新消息,季昇只看到白谷完全融合从孙茫体内取回来的灵魂却原地打坐吐血,彻底躺倒的场面。
“为什么?”
季昇不肯定他的理论会出错,但常识是融合魂灵不会造成本体上的损伤,就算出现排斥反应也只存在于灵魂层面才对。
“白谷?醒醒。”
一向镇定的他面对这个六岁的生命慌了。他将白谷扶倒在床盖好薄被,不敢乱输灵力,也不敢再影响他周围的灵气波动。
老师当年说过,人的魂魄与肉身是不相容的,但天地有灵牵起两者间的羁绊。眼下只能去制造这份天地气运为白谷的自行修复提供机会了。
“过来。”
孙茫眨眨眼看向红裳刘海上方的亮白刺眼的天空,想笑却发现自己没办法控制面部肌肉,或者说,那块本应在的肌肉因为骨块碎裂失去支撑移位了。
救救我。
红裳看得真切。可正是因为知道才更不能去救。她覆手过来了。
孙茫看不到光,更听得清晰。
“我要从她的额心开刀,沿着头顶,沿着胸椎,沿着脊梁,一路向下在转刀向上。”
多残忍的指示。
孙茫在喘息的下一秒只能默念一遍:谷子救我。
“啊啊……啊”
落刀的瞬间,夜无刹的手指头连颤都不敢颤,指间流转的魔息极其锋利程度都极尽微小地在不断调整。
人体每一寸肌肤都因风吹日晒自带不同的厚度和韧度,为了保证表皮与底层的肉完整分离,落刀人必需保持绝佳的力度和精准度。
这也是为何从古至今堕入魔道的人多嗜血成性,妖邪至极。不是所有魔族人都有机会经历魔道洗髓从而炼除一身魔性的。
只有少数天之骄子,生在殿堂落在千人之上才能经受这种磨难。
刀锋带着执着一步步割裂肌肤,从鼻梁到人中,再到下巴。孙茫已经没办法维持原来的心态,哪怕全身骨头尽碎,也在拼命挣扎。
红绸缚住四肢。
红裳知道这是个多么残忍的过程:皮肤是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器官,人类微妙的触觉全然依靠它而存在。
而洗髓的第二步就是要在这对痛觉绝对敏感的神经上动刀,可谓往着痛点猛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