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前尘千载,又有多少人能留住前生事……
都道天命难违,可归根结底,那些所谓的“天命”哪一件不是贪婪的人心所为。
结局到了无法扭转的局面,一句“天命难违”将自身推脱得干干净净,到头来就是无辜者命陨,负罪者逍遥。
最终,无论或对或错,无论多少个天命难违,都将卷入轮回的漩涡之中,再无踪迹可寻。
重拾前生事,少年终是无法释怀,不知是为那一株相思尽断而痛,还是为那一世情意难抒而苦。
这一切凝作一滴隔世清泪,落进了一人心里。
“青杉,青杉……醒醒……”
小公子坐在床边,一声声地唤着,身上的衣服还是春节一早换的,带今日已经三天了。
抹去那人眼角的清泪,小公子只觉得那种凉意刺得他骨头疼,一路钻到心口难受得紧。
青杉,你是梦到什么难受的事了?别再梦了好吗?青杉醒醒吧!
看着床上沉睡的人,小公子俯身抱住了他,清幽的木香在鼻间萦绕,清淡,却也给了他一丝心安。
“青杉不怕,阿战在的,青杉醒来就能看到了。”
现在,他亦想成为他心里的一隅安然。
“阿战,我回来了。”
小公子浑身一震,似有些意外,仿佛如梦初醒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这沉而温柔的声音,自己多久没听到了?不过才三天而已,小公子却觉得已是时过经年。
感觉到怀人的僵硬,木青杉伸手环住那人的身躯,歪头轻轻蹭着他有些发凉的耳朵,低声道:“阿战,我回来了。”
这句话,既是对小公子,亦是对前生作为王一博的自己。
小公子缓缓抬头,那人眸中的温暖深情依旧如故,不曾褪去分毫,只一眼,便离不得了。
“青杉,你可急死我了!”
小公子轻轻吸着气,心头的担忧和郁涩压得他难以喘息。
全城的大夫都来看过,都说无事,只有小公子知道他的青杉不是普通人,那些大夫自然看不出什么,可自己又有什么可以帮助他的青杉?
小公子陷入了自身的无力,无助,除了衣不解带地守着,他竟什么都不能说,也做不了。
看着他眼下的疲累,木青杉温厚的手掌抚过他的后颈,轻轻压下,心疼地亲了亲:“让阿战担心了,是……是青杉不好。”
小公子轻轻摇头,紧绷的心弦不觉间放松下来:“青杉没有不好。
只是,青杉不可再睡过去了,不然我该照顾不上了。”
坐起身子,扶起躺了三天的青杉,又起身拿了放在床柜上叠好的衣服抖开。
“青杉躺了许久,身子骨定是软了,先适应一下吧。穿衣服?”
木青杉一阵好笑,掀开被子下床,接过小公子手上的衣服,
拿到手上时,少年的表情明显呆滞了一瞬:“这衣裳……这么厚的么?”这衣裳快赶上小公子的氅子了。
小公子噗嗤笑道:“哈哈,这娘亲自备的,青杉确定不收吗?”
那人的狡黠毫不掩藏,一丝不落地落进了少年眼中。
木青杉掂了掂手上颇具分量的衣袍:“我若是不收,那岂不是拂了夫人的面子?”
小公子只是笑笑便不再开口,木青杉了然,衣服套上身,厚重却不累赘。
袍子外层是轻纱衬托的杉枝暗纹,多数分布在下摆,而后星星点点的延伸,花纹或明或暗,多了几分隐匿。
衣襟跟袖口也用了杉枝做点缀,衣料的底色是云白绸布,再加上少年本就肤色偏白,这到更衬得眼前人清冷俊雅了。
现在少年的头发自然散着,倒是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小公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帮他理着衣裳,
木青杉握过他的手,轻轻将人揽进怀里,低头轻轻蹭着:“阿战清瘦了,身上可有何处不适?”
听他这么说,小公子忽然放软了身子,似是失所有力气。
双膝的酸痛早已承不住他全身的重量,现在终于又可以靠着他了。
小公子盈盈一笑:“没什么不适的,就是腿疼了三日,有些受不住了。”
想起这一世的情况,抱小公子上了床,手放上他的膝盖,意料中的一片冰凉。
卷起裤腿,入目的是一双浮肿的腿跟红肿的膝盖,
木青杉眉头紧蹙,冷冽的声音夹杂着急切和心疼:“我昏睡了三日?所以阿战一直都在这守着?”
小公子低下头没再说话,半晌,才道:“麻烦青杉了。”
少年无奈,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改啊,还是什么事都自己扛。
缓缓放下裤腿,蹲在小公子跟前,轻轻揉着他冰凉的膝盖。
木青杉柔声道:“说起来,阿战现在倒是愈发会依赖人了,记得刚相识那会儿,阿战可是很能忍的呢。”
听得出他话中揶揄,小公子也不反驳,只是将手放在那人的手背上,食指轻轻搓着那人左腕上的一串红豆豆。
那气息,酸香十里呦!
“我也只对你如此吧!不过我竟不知青杉还有其他缘分,还结的挺深呢……
不过想来也是,你一个老妖怪,指不定有多少人被你‘迷惑’呢。”
小公子似是跟它较上劲了,酸溜溜地抠着那串红豆豆,那珠串被他抠得直跳,似想躲开他的伤害一样。
他们相识至今,小公子从未见过青杉身上佩戴过什么物什。
头回见到那串红豆子,小公子心下是诧异的,不过那时青杉昏睡不醒,他也无暇顾及其他。
只是每次看到那珠串,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诗经典籍之中不乏描写红豆的诗句,这边历来也就有红豆寄相思的旧俗,小公子又怎会不知,可他也无权干涉吧……
毕竟他没有更早遇见自己的青杉啊,所以只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但小公子有一点不解,那珠串怎么会在青杉昏睡时突然冒出来,难道是法力不支藏不住了?
见小公子在那抠搜搜地跟自己吃醋,木青杉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不然在心里落下疙瘩就不好了。
“阿战?小公子?这是怎么了,是谁惹我的小公子不开心了?”
小公子看着他,声音轻缓,却透着震人心魄的不容置疑:“青杉,我和你之间隔了六百年,那是多长的跨越啊……
那期间发生过什么,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不知你何时受伤,不知你伤在何处,亦不知你是否爱过谁,又为何孤身一人。
但此刻,你只能是我的!
我相信你一定会解释,我愿意听,也愿意允许你心里有那个赠你红豆的人。
但我的心在你木青杉那里,不管是伤了我,还是你自已,这里……都会痛!”
小公子用手抵着心口,不管是这人的情,还是他的身,只要是伤了,那痛苦的一定是他肖战。
小公子声音不大,但句句都震得少年心头颤动不已。
木青杉依旧是蹲着的,把小公子的手拢到一起紧紧地握在掌心。
左手轻轻晃了晃,腕上的相思子殷红如血,亦如那人莹润倔强的眸色。
“阿战,我爱过一个人,这串相思子便是那人一身精血所制。
那人也是妖,他天生没有情根,不知相思,与之相处了几月,是我先动了情。
后来,那人升了仙,天上有人看不惯我,也看不惯他,设计陷害,受了场刑罚。
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他最终还是死在了那里。
那人临行前开了情根,说明白了喜欢的意义,知道了什么是执念,说让我好好等他。”
木青杉站起身子,抱住了眼前这个泡进千年醋缸的小公子,还不忘拉过被子焐住他的腿。
“可我却将他忘了,还让他落了个容易骨折的毛病。阿战,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青杉,你……”小公子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木青杉托住小公子的后颈,亲了亲他的额头,而后缓缓绕至耳畔:“那个人叫肖战,无字,是株爱缠树的相思藤。”
小公子愣了愣,嗤笑道:“还真是……讽刺!”
木青杉挨着他坐下,轻轻拍着那人的背:“不管哪一世,你都是我的阿战,阿战也都钟情于我,何来的讽刺呢。”
小公子歪到青杉身上,轻轻阖上眼,软着声音撒娇道:“青杉,我累了,你陪我好不好~还要帮我焐腿,我腿疼~”
两世啊……还好,我抓住了!
青杉,你说的我都信了,可不要骗我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