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小公子的行径让少年大惑不解,自从上回从集市回来,小公子就把自己关在屋里。
除了吃饭和给红豆杉浇水,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饭桌上,肖夫人不止一次数叨他都快成闺中小姐了。
“这孩子,又把自己关屋里了!”肖夫人办完了手上的活计,想着来内院看看小公子。
望着紧闭的房门,肖夫人摇摇头,上去叩响了扣门:“战儿,娘可以进来吗?”
“来了,娘!”听到门外的声音,小公子放下了手里的物什,起身拉开房门,“娘,进来吧。”
肖夫人进了屋,小公子望了望院子发现没有那人的身影,便又将房门阖上:“娘,青杉呢?”
肖夫人瞥了他一眼:“天天念叨木公子,怎么,还半分都离不得了?”
“没有啦。娘,您坐。”拉着母亲往上方坐好,小公子继续着自己没做完的活。
看着一桌的木屑,和小公子手里切成锥形的小木棍,肖夫人笑道:“和着你这些天在屋里,就忙着做这个呢?”
小公子拿过砂石在木条上来回搓,对母亲道:“青杉于我,有莫大的恩情,而我却没什么能为他做的……
这木料是那次上集市上得来的,我想自己做只簪子送予他。
娘,若是没有青杉,孩儿可能就在那场天花里去了。”
肖夫人愣怔,她没想到小公子会把那少年看得这般重要。
半晌,肖夫人点点头,看着那只快成形的簪子:“战儿,可以给娘看看吗?”
“当然可以。”说着,小公子便将簪子双手递给母亲。
妇人有些失神地看着手里做工粗糙的簪子。
片刻后,肖夫人轻叹一声,语气凝重地问道:“战儿,你可知这赠簪的寓意?”
小公子错愕,随即敛着眼:“簪子作绾发之用,赠簪的寓意……孩儿明白。”
“你可想好?”
小公子看向母亲,缓缓点着头:“非他不可!”
“儿大不由娘啊~”
肖夫人轻笑,把簪子还给了小公子:“认定就不要放弃,我看得出来木公子对你有意,亦对你有恩。
战儿,木公子救你可不止是天花,你可还记得十岁时断胳膊的那次?”
小公子愣怔:“娘,您是说……”
十岁的那次清明祭祖,小公子如何也不会忘,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到了外界对自己的认知。
在此之前小公子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出门,见过小公子的人都以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似怜悯,似鄙夷……
那时的小公子不懂,只觉得那眼神看得他很不舒服,有种被大夫扎针的感觉。
直到自己被人推到,摔断了胳膊,听着那几个少爷嘲笑他是病秧子开始,小公子这才明白……
原来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个无用的病人,亦是个废人。
想哭就哭吧,你只是痛了呀。
小公子轻笑一声,似是忆起了什么。
那时的他因为刚折了胳膊,压根捱不住那般剧痛,早就疼糊涂了,但还是告诉自己不要哭,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较那个劲儿。
或许是想起了爹娘说的忍忍就好了,所以他就一直忍着。
直到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告诉他,“你只是痛了,你可以哭”,那一刻他所有的痛苦和委屈仿佛有了出口。
小公子依稀记得那道声音的柔和与温暖,现在想想,那不正是青杉的声音么。
肖夫人见儿子满目思绪,在那又是浅笑又是点头的,感到一阵无言,她是过来人,自然明白。
“战儿,”肖夫人轻唤着小公子,语重心长道:“娘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了木公子于你的恩情。
但是娘更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感情。
这些天在府上,木公子对你的熟知甚至超过了我这个做娘的,可见其中情意。
战儿,娘望你认清自己,于木公子,你是恩情,还是结发?”
听道母亲这么说,小公子诧异:“娘,您不介意吗?”
“我还不知道你,介意有用吗?”肖夫人轻笑,“我确实疑惑木公子的来历。
十年前,我与你爹偶然识得木公子便是你断胳膊的那次,那时他就抱着你站在家门口,似是送你回来。
那次初见他便是少年样貌,我与你爹只当木公子是少年侠义,出手相救。
为报恩情,你爹便打听木公子的下落,想着登门拜访,却发现城中并无此人。
想着或是江湖游侠,我们便也作罢,直到你前段时间犯天花,我们这才意识到,木公子并非凡人。”
小公子没想到,自己的爹娘竟早与青杉认识了。
肖夫人顿了顿:“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不懂,糊涂报恩。
而今娘只想你认清,这簪子若送了,便是认定。虽不知你二人何时相识,但娘希望你能不负彼此。”
听着母亲的一番话,小公子缓缓磋磨着自己做了好几天的簪子。
见小公子陷入了思绪便不做打扰,起身向着门口走,听着儿子的声音,肖夫人身子顿了顿。
“娘,”小公子声音柔软地唤着母亲,眸中是清冽而坚定的笑意,“孩儿幼学之年识得青杉。
那时,我不知他于我有恩,如今我于他,亦非恩情。”
肖夫人愣怔,满目柔和,对上小公子的坚定目光,轻轻点头:“你有主见,莫要妄自菲薄。”
肖夫人知道小公子的卑微。
“娘,”小公子浅笑,“这簪子,您给定个样式吧。”
肖夫人看了眼小公子,轻声道:“木公子性冷而情烈,一如院中那棵屹立百年的红豆杉,遇寒而不畏寒。
而且他的名字里也有个‘杉’字,便拿红豆杉做原型吧,木公子应当不会嫌弃你的。”
“娘啊~”小公子一阵无奈,不是青杉嫌弃,是您嫌弃吧!
作者的话“幼学”是十到十五岁古代男子的年龄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