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到崔府的路上不长,几柱香的功夫车夫“吁”地一声扯住缰绳,马向前走了几步温驯地停下。崔窈起身,星阙替她理好衣裳,敛裾下车,只见崔凛早早就携了阖家老小在门口等候,个个笑带春风。待星阙和星罗一同搀扶她走到门口,众人一齐跪下,崔凛领头神色恭谨道:“臣崔凛携家眷恭迎小主。”
“父亲母亲不要如此,女儿承受不起。”
她作势要跟着跪下,崔凛连忙制止道:“小主已是皇家中人,身份不比从前,臣惶恐。”
崔窈五内杂陈,见此作罢,碍于规矩只是让丫鬟扶他们起来:“快快请起。”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她并非真的崔窈,但四年相处下来,父亲严肃却明理,母亲慈蔼,虽然内心曾有过抵触,最终她还是软下心将他们当作父母侍奉,何况在古代父母之恩大过天,崔窈万没有安心接受他们跪拜的道理。
见两人起身,崔窈这才将目光转向一众姨娘和弟妹,她微微敛了声:“都起来吧。”
她是崔家嫡次女,上面嫡姐崔舒已经出嫁,嫡兄崔谌于去年外放做官,因而家中剩下的都是庶出弟妹。
虽然崔凛与崔安氏感情和睦,但古代很少有男人不纳妾,作为纯古人,崔凛觉得纳妾天经地义,崔安氏也没有异议。
但她内心只觉得悲凉。
前世作为现代人,接受十六年一夫一妻观念的熏陶,她并不能平静地接受要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但事实如此,她的未来夫君是皇帝,莫说独宠,不在宫里行差踏错连累满门就是万幸,她又何必奢求,自怨自艾?
罢了。
崔家共三子五女,除去嫡出,两个庶弟崔敦崔礼和一个庶妹崔兰都是最受宠的郑姨娘所生,另一个庶妹崔槿是唐姨娘所生,最小的庶妹崔筠是崔安氏陪嫁的通房丫鬟所生,不过那通房丫鬟难产死了,九岁的崔筠如今正养在崔安氏膝下。
虽然不喜庶出弟妹,但她一向喜欢崔筠,也许是因为养在嫡母名下,崔筠很是活泼开朗,玉雪可爱,与其他庶妹不同。得了免礼的口令,她走过来有模有样行礼道:“恭喜二姐姐。”
崔窈失笑:“筠儿如今竟像个小大人了。”
“门口不宜久站,父亲母亲我们快进去吧。”
崔窈搀扶着崔凛,崔筠搀扶着崔安氏,在众人众星拱月下一前一后进门。
进入正厅,桌上摆满温热的饭菜,想必是后厨热了又热的。所有人依次坐下,父亲在她坚持下仍然座位最尊,居最右,崔安氏次之,等他们动筷后众人才跟着开饭。崔家一向姨娘不能上桌,但今日崔凛开恩另摆一桌,以示同喜。席间庶弟庶妹知道和她感情淡漠,各自谈笑两句罢了,唯有崔筠稚言稚语,逗得二老接连捧腹。
热闹的气氛直到巳时落下帷幕,众人疲惫,撤席后都散了。
晚间,崔窈去了崔安氏的屋子。
崔安氏正坐在塌上绣手帕,雪白的丝缎,绣上柳叶合心的好意头,清隽雅致。崔安氏不意她来,放下手里的绣活,惊讶道:“窈儿怎么来了?”
崔窈笑盈盈道:“女儿想见母亲,难道不可以吗?”
“可这不合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况且几日后教引姑姑登门,女儿的住所便要有专人把手,不能轻易与母亲见面,以后入宫,更是此生都再难相见,母亲还要不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