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宝在上面担心着,却不知自己的预知当真应验了。
陈玉楼他们一下到崖下,便发现探路的赛活猴和地里蹦不见了踪影,空余衣服鞋袜,平平地摊在地上,连衣扣也未解开。
原本红姑还疑心是那搬山道人有鬼,待亲眼见到密密麻麻的毒虫,竟叫人顷刻之间化为了脓水,顿时遍体生寒。
尽管下来之前,陈玉楼吩咐花玛拐带上了石灰和辰砂,可这些蜈蚣数量太多,又无孔不入,令人猝不及防。
下来的人接二连三中毒,那毒液猛烈异常,只要溅上些许,身体眨眼间就会溶化得七零八落。
一众人方寸大乱,撕心裂肺的哀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转眼间,跟着下来的弟兄就已死得不剩七八了。
眼看只用石灰已难抵挡,众人便打碎油灯,燃起火把,妄图将那些毒虫逼退。
可那火势一起,又岂随人控?大殿内很快就成了一片火海。殿梁殿柱也被烧断,兜头砸了下来。
红姑遵了陈玉楼之令,带了剩下的几个卸岭弟兄先退上去。扭头见那横梁正冲着陈玉楼迎面砸下,顿时心急如焚,就想跳下去救他。却被鹧鸪哨和老洋人死死按住,怕她下去白白送死,急得破口大骂。
正当这生死关头,那忠心护主的昆仑摩勒一把推开陈玉楼,如托塔天王般硬生生接住了落下的横梁。这横椽虽非主梁,却也有数抱粗细,加之从高处落下,实有雷霆之力。
纵是昆仑天生神力,也觉得眼前一黑,嗓子眼发甜,身体受惯性所迫,猛向下顿。却硬是不怕粉身碎骨,也要给陈玉楼劈开一条生路。
鹧鸪哨在上头看了也不由为之一振,暗叹卸岭竟有如此赤胆忠心的手下,愿为了陈玉楼豁出性命。
却见那原本可以逃出生天的卸岭魁首,竟不曾上来。
他不知,卸岭做的是聚伙的勾当,最重“义气”二字。陈玉楼见昆仑舍命相救,又岂能只顾自己偷生?
甩开拖着他逃跑的手下,陈玉楼足尖点地,直冲回大殿。
抬脚踢起一片石灰,将爬到昆仑脚上的几条蜈蚣赶开。又撅了一根燃着长明灯柱,在周围划了一道火带,可暂时抵挡毒虫。
昆仑见首领冒死回来相救,又是感激又是焦急。双目充血,却口不能言。只能直勾勾瞪着首领,想让他赶紧走。
陈玉楼既回来救人,就是存了同生共死之心。他喉中低吼一声,矮身替昆仑抗了一半的横梁。
登时间,陈玉楼肩头似有千斤重,心头更有万两苦。
莫非真叫他下来之前说中了?阴曹地府今日就想勾了他的命?
可他若是折在了这儿,三湘四水失了头目,必然大乱。这让湘阴的百姓怎么办?让那些逃难而来的灾民怎么办?又让那胆小怕事的丫头怎么办?罗老歪岂能放她活着回去?
那贴在心口的护身符此刻便如火灼针刺一般,烧的陈玉楼瞋目裂眦,眼底猩红。
急中生智之间,正瞧见一截折断的蜈蚣挂山梯落在一旁,当即就抬脚钩来。这竹梯可长可短,极有韧性。
他将竹梯竖起,立在梁下。一把拽住昆仑,二人一同松手。
说时迟那时快,木梁瞬间压断了竹梯,轰然落地。二人便是趁着木粱下落的那片刻,脱身出来。
鹧鸪哨见二人都得以脱身,那蜈蚣却穷追不舍,喝道:“老洋人!”
见状,老洋人提了几盏油灯,猛地向蜈蚣掷去。鹧鸪哨瞅准时机,拔了双枪打碎油灯,火势迅猛,当即烧死了那些跟上来的毒虫,助了陈玉楼二人一臂之力。
直爬到殿顶,和鹧鸪哨、红姑会合,陈玉楼方才敢松一口气。
正待几人打算回到崖上时,老洋人却发现有人偷了他的钻天索。鹧鸪哨不容他推脱,便将自己的让给他,只让他先上去和花灵会和,再想办法。
红姑见状,当即扯住了鹧鸪哨,“你跟我走。别愣着啊,快点!”
崖上众人正翘首以盼,见那崖下的钻天索总算有了动静。围过去一看,竟是罗老歪派下去的那个副官。
花灵一见就急了眼,扽住他恶狠狠道:“怎么是你?我师兄呢!”
那杨副官早已在崖底吓破了胆,又偷了搬山的钻天索逃生,此时哪敢说话。
见他不答,花灵伸手欲打,“问你话呢!我两个师兄呢!”
罗老歪岂能坐视不理,拔刀推开花灵,“怎么回事小杨子?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找着宫殿没有?”
那副官才战战兢兢道:“下面确有偏殿,但是!蜈蚣,好多蜈蚣!”那神情欲哭无泪,似在下面见着了什么凶神恶煞。
花玛拐一听便急了,“总把头和其他人呢?我问你总把头人呢!”
荣宝原本围在一边,听得“蜈蚣”二字,霎时间面无血色。推开人群,就蹲到了悬崖边。
什么深渊毒瘴、蜈蚣游蟒,她都不怕。却怕那人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