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陈玉楼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他四周望了望,发现竟已回到了攒馆。
一帮守着他的兄弟见他醒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一个个急着要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上来的?”
在崖底的事儿,陈玉楼模模糊糊只记得,最后是和一个卸岭的弟兄一起要爬梯子上来。中途那弟兄见山缝间有个硕大的灵芝,便想摘下带走。岂料那灵芝长年累月受瘴气毒物侵蚀,早已风化,轻轻一碰就化成了灰。眼睁睁瞧着那弟兄失手摔下山崖。自己则为了躲那灵芝化成的毒烬,慌忙掩住口鼻,一时不慎也摔落下去。
“总把头,刚才我们都在崖边,只见底下一片白雾,根本看不见您。突然,您就骑了一个黑怪物蹿了出来!我看见那东西啊,长着翅膀,扑闪扑闪的,浑身散着黑气,像是一条……黑蛇精!”
“什么黑蛇精啊!总把头骑的那是一条龙!黑龙!”
见有一人带头,那群卸岭的弟兄纷纷附和,呜呜吵吵,直道总把头本领高绝,洪福齐天!
陈玉楼此时刚醒,听这些恭维的话听得脑仁儿都疼。
“挤在这吵吵什么?”花玛拐听下头人道总把头醒了,忙赶过来,“一点规矩都不懂,还不滚出去。”
群盗匆忙退下,花玛拐捧着花灵开的定心安神的药,劝了陈玉楼两句。见他闭着眼不答,许是还有些不舒服,不想喝。
刚要放下药,打算退出去守着,让人好好休息,便听陈玉楼让他等一下。
“您有什么吩咐?”
陈玉楼一闭上眼,面前都是崖下地宫里的惨状。他伸手摸到了胸口贴身放着的护身符,片刻才睁开眼,“把荣宝咦晓带来见我。”
“啊?”花玛拐被弄得愣住了,“您这才刚醒,叫那小子来怕打扰您休息。要不等等再叫他来?”
却见陈玉楼转过脸来,正盯着他,“我说把荣宝咦晓带过来。我有事要问。”
毫无常日里那副嬉笑近人的样子,平静又冷淡,似是不想与他多言。
花玛拐吓得一激灵,慌忙称是。
花玛拐走后,陈玉楼便坐了起来。他手里攥着那块护身符,一遍遍摩挲着上头雕刻的那只雄鸡。
荣宝在他下崖以前的那番话,此时回荡在耳畔。
她说山崖底下很危险,有许多蜈蚣。
可她是通过什么知道的?
她还说她阿妈是大巫。
要真是苗巫的女儿,又当真是她表现的那般单纯孱弱吗?
陈玉楼也知道自己这疑心病重,但这点疑窦不解,终不得安宁。
他们这次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若是有人想从裤腰带上摘脑袋,岂不是猝不及防,倏忽之间就要丢掉性命?
荣宝是被捆送到陈玉楼面前的。
自从他们回到了攒馆,红姑就忙着和花灵一起照看伤员,顾不上她。花玛拐担心她乱跑坏了事,亲手拿了绳子将她捆了,关在偏房里。
到陈玉楼这儿的一路上,荣宝直问他去哪儿,花玛拐一句不答。吓得荣宝还以为要毙了她,拼命挣扎,死活不肯跟着走。
这模样看在陈玉楼眼里,却成了她心里有鬼,不敢来见他。
“你先出去。”
花玛拐听从陈玉楼的吩咐,把荣宝丢在床前的脚踏上便退下了。
荣宝如今双脚虽然被解开,但手还是捆着的。
她见床上坐着的是陈玉楼,当即喜笑颜开,“哥哥你没事!太好了!”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腿,当真万分庆幸。
半晌,见陈玉楼不做声。抬头望去,却见他正用冷冷淡淡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慌了。
“哥哥……你,你别这么看我。你答应过我,会让我回家的。”
“这话我是说过。”
陈玉楼看着她从见到自己,眼里亮晶晶的样子,转变到现在显而易见的惶恐不安。丝毫没有安慰她的意思。
“我还说了,你听话,我就对你好。可是你不乖。”
“呜,你说的我都听了……”
荣宝压根儿不知道哪里惹怒了陈玉楼,蜷缩着靠在他腿边儿小声抽噎,猫儿一样。
她哭得可怜,陈玉楼却只能狠下心肠。伸手掐住了她的小脸,强行让她与自己对视。
“当时你拦着我不让下,说山涧里有雷公虫。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的。”
陈玉楼顿时紧锁眉头。
从上头看,那山间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纵使如自己这般生有夜眼,目力超群,也不能看清。她说她看到的?
“还不老实?”以为她不说实话,陈玉楼手上便使了两分力道。
“就是看见的!我还看见下面起了火,死了好多人,房梁冲你掉下来了。哥哥你怎么不信我?”荣宝被他掐疼了,一边辩解,一边大哭起来。
那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掉在陈玉楼的手背上,却滚烫的像砸在他心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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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把头把人惹哭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