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的傍晚,到底是和南城不一样的。
南城的傍晚,夕阳还未把江水染红,人们便已归家。
青砖黛瓦的屋顶上,早就已经冒出了炊烟,只待天黑之时,踏着暮色的人归来,在一番热闹过后,枕着夜色入睡。
而北川的傍晚,人们一天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黎即白低着头,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北川这地,鱼龙混杂,川流不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对他来说,就像是个迷宫一样,他绕了好久,才找到回家的路。
其实,也不算是家,不过是,一个能让他四季不受风吹雨打罢了。
没有奶奶的地方,怎么能够算是家?
可说到底,那也是奶奶临终前,竭尽全力,帮他找到的可栖之处。
家这个词啊,早就跟着奶奶一块走了,越走越远,他在抓也抓不住。
三岁,父亲离开家,再也没有回来过。五岁,母亲改嫁,从此音讯寥寥,只有每年那还能勉强养活他的抚养费。
童话街旧巷胡同9号,他在这个大院前驻足。
到了。
“这么晚了,还知道回来啊你?一天天的,怎么不死在外面啊!”
一进门,尖锐的声音便劈头而来。
“我……”黎即白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再看到母亲那张阴沉的脸后,索性闭了嘴。
母亲不喜欢他,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一天天的不进家门,长本事了你!”
黎即白低着头,直到听见何意离去的脚步声,才抬起头。
“哼!拖油瓶!”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软糯的小姑娘。
黎诺,何意来到黎家后,生的孩子。
龙凤胎,她是姐姐,还有一个弟弟,叫黎归。
黎即白站在原地,对她笑了笑。
或许是因为有着一半血缘的关系,黎即白对这个虽然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并讨厌不起来。
“拖油瓶!你又惹妈妈生气了!”她伸手推了黎即白一把,八岁大的小姑娘,力气倒是不小,他没有防备,险些跌坐在地上。
他稳住身形,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黎暮辰遛狗回来,就看到了傻站在那里的人。
哦,是何意跟前夫的孩子。
黎暮辰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黎即白是他去南城带回来的。
陆奶奶联系到何意的时候,她本想每个月给他些生活费,就不管了。
可黎暮辰的父亲黎城却觉得,养一个孩子是养,养三个也是养,再多一个没关系,也不是养不起。
何意拉不下面子,黎城又忙着工作,最后是黎暮辰去了一趟南城,把人给带了回来。
“你站在这干什么?”
黎即白只是低着头抠手指,也不说话。
一旁的萨摩耶伸着舌头就要去舔他,还没走过去,就被黎暮辰拉住了。
“黑炭。”
黑炭?这么白的狗叫黑炭?
黎即白偷偷瞄了一眼黎暮辰,眼睛里写满了疑问。
“傻站着干嘛?还不进去?”
“哦。”黎暮辰微微侧过身,看到少年逃跑似的进了房间。
房间没有开灯。
只有书桌上那个不太明亮的小台灯,三发这些微弱的光芒。
黎即白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喜欢关了灯,以便隐藏自己的情绪。
北川这地方,一定没有快乐。
不然,他怎么感觉不到呢?
黎即白摇摇头,把自己扔在床上,一张脸,大半部分都埋藏在被子里。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说好听点,他是黎家的继子。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他不过是寄人篱下。
黎即白望向窗外,看到远处闪烁着的霓虹灯,漆黑的天空里,没有一颗星。
寄人篱下。
他想,不过是寄人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