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宫宴(一)

每逢腊八节，京城的百姓便张灯结彩，庆祝腊八节的到来，热闹极了。皇宫里也开始布置宫宴，邀请满朝文武的官员前来参加，而林英杰自然受邀在列。但是碍于林英杰身为丞相，每年政务繁忙，常常奔波在外，有时也难以及时参加这腊八宫宴，便会让自己的兄长，代表自己，领着府中的人前去参加宫宴。

但今年不同以往，今年的林英杰赶在宫宴开始前早早地忙完政务后赶了回来。一大清早，天还没有完全亮透，丞相府里便格外的热闹，府里的丫鬟嬷嬷一大早地起来忙碌，为夫人小姐们梳妆打扮。

“小姐，今日要进宫参加宫宴，其他的小姐都早早起来梳妆打扮，小姐你也快起吧，莫误了时辰。”屋外的良辰敲了敲房门，着急的喊道。“进来吧！”林清梦撑着床榻缓缓的起身。良辰及时走到床边搀扶着林清梦下床后，便开始吩咐其他的丫鬟赶紧为林清梦梳洗穿衣。良辰打开林清梦的衣橱，转身问道:“小姐，今日穿哪件衣裳？”看着衣柜里面的衣裳，林清梦紧蹙着眉头，只见里头的衣裳都是清一色的红红绿绿，样式非常老气，看来周氏并未送来参加宫宴的新衣裳，可见是多不想自己出风头。想起前世，也是这样，那时候的林清梦别无选择，便穿了件去年穿过的枣红色袄裙，又批了件青绿色的外氅，整个人活脱脱像个戏楼里头的小丑，去前厅等候时，自然少不了一顿讥讽。那时候父亲并未回来，便由她大伯代表参加，她那大伯看到了，未曾说过什么，刚好那时候她有些病了，便让她留在了府中，不让她前去参加那宫宴。

林清梦心里冷笑，重活一世，父亲回来了，自然得反击回去。于是，林清梦伸手指了指那件老气的枣红色的袄裙和那刺眼的青绿色的大氅，示意良辰为自己穿上。得令后的良辰不敢停顿，快速为林清梦穿戴好。上好喜庆艳丽的妆容，再戴上林清俊送的翡翠镯子后，林清梦对着铜镜一照，整个人看起来真是一团富贵，有些难以直视。

林清梦整个人已经妆扮得差不多了，便要领着丫鬟嬷嬷去前厅请安。唯独良辰有些不可置信地迟疑道:“小姐，今日这身衣裳……”林清梦打断了良辰的话，娇柔的抿嘴笑道:“今日参加宫宴，自然得穿的喜庆，我猜，父亲见了必然会喜欢的。”不等良辰把话说完，便往前厅款款走去。看着林清梦身姿摇曳得背影，良辰有些哑口无言，便急急的跟了上去。

还未到达前厅，便听到一阵欢声笑语。守在前厅外的丫鬟嬷嬷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看到林清梦的装扮都有些惊愕，但并未敢多作停视，恭敬地喊道:“小姐。”后，并未多作过多的停留，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没有人为林清梦掀开帘子。林清梦也自然没有错过那些下人强行抑制住那想笑又不敢笑的嘴脸。但林清梦并未放在心上，反而自己掀起帘子进去前厅，在众人惊愕嘲讽的眼神里，林清梦扬起温婉的微笑，向父亲和周氏行礼请安:“清梦给父亲母亲请安！”

周氏看到林清梦这一举动，顿时拉下脸示意着旁边端着茶杯的随侍一等丫鬟小莲。小莲收到周氏暗示后，赶紧将手中的端盘递给了身旁垂首而立的小丫鬟，到林清梦的跟前行了行礼后，拿着林清梦取下的大氅，歉意地对林清梦说道:“小姐过来，竟无人为小姐掀开帘子，实在是对不住了，那些不长眼的下人实在是该罚。”林清梦伸手用绣帕捂住了嘴唇，娇笑了下，似有些不好意思，握住了小莲的手，温声的说道:“是我见着丫鬟嬷嬷们太过忙碌了，不忍心麻烦他们，才自作主张地进来，不想竟扰到了父亲母亲，是我的不对才是。”说完，林清梦有些许羞赧。

看着林清梦那因为小小的脸红更加绝美的容貌，小莲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但又有些许晃神。府里的下人都知晓，从前的三小姐胆小怯懦，对老爷和夫人都是拘谨守礼，即便来的再早，也要等下人禀报之后，才敢进来。但如今三小姐变化有些许大，竟然不等丫鬟禀报就掀开帘子，擅自进来请安，实属让人有些意外。况且三小姐这幅柔弱认错的模样，不知道的人，以为自己欺负了她呢，想到这儿，小莲心中有些不岔。但还是谨守丫鬟本分，将林清梦的大氅放置好，便候在了周氏身旁。

林英杰看到林清梦进来请安，顿时觉得欣喜，有种吾家女儿初长成的自豪感，站起身来，双手握住林清梦的双臂看了看，高兴地说道:“梦儿来了，快进屋，外边冷。”林清梦温婉地抿嘴一笑:“是，父亲！”林英杰仔细地打量林清梦，双眉不时地皱着，心里头暗自疑惑，这身枣红色的袄裙看着有些过气老旧，而且腰身那里似乎有些窄紧，腰线的缝合处都有些外露，袖口处更是有些磨损，根本不适合梦儿，怎么梦儿会穿这身去参加宫宴。越想，林英杰的剑眉就皱的越紧，印堂处更是出现了一天深深的刻痕。

正在仔细品着碧螺春茶的周氏在林清梦进来时并未抬起头，并未察觉到林英杰眼里头的暗沉。等周氏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望了眼林英杰后，心里头狠狠一颤，有些惊慌失措，都怪自己太过于疏忽了。往常老爷总是忙于政务，难得回来一趟，本就厌恶林清梦的自己更不会对林清梦有什么好照应。于是，周氏赶紧亡羊补牢发声道:“清梦啊，你这身是怎么啦？你……母亲不是让那些丫鬟给你备了新衣裳了吗？怎么还穿这旧袄裙呢？”林清梦像是被周氏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惊到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用手紧紧攥住那褪色的衣角，紧张的回答到:“母亲，女儿……女儿这身衣裳是母亲你去年赏给我的，去年……去年母亲你还夸我……穿得好看。”林清梦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加小，精致的小脸慢慢的垂低了。

听到林清梦这逐渐低微的委屈声，林英杰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锤了一拳，钝痛的感觉扩散在整个胸腔。这只不过是一件去年穿旧了的衣裳罢了，就为了周氏的一句夸奖，梦儿竟然会欢喜的不得了，把这枣红色袄裙当做宝贝似的，竟不顾如此盛大的腊八宫宴，也要穿出来讨周氏的欢心，他的梦儿真是了天大的委屈才会这么傻。

林英杰心疼地摸了摸林清梦的头，眼底慈爱地将林清梦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突然看到林清梦脑后别着一根质地普通的银簪，与林清梦身上的枣红色袄裙以及脸上艳俗的妆容格格不入，心底对周氏更加地不悦。于是，林英杰抬手温柔地将林清梦脑后的银簪给取了下来，慈爱地对林清梦说:“梦儿，这簪子不适合你，取下来，要好看一些。”林清梦则低着头，耳尖出冒红的说道:“父亲，这簪子，与哥哥送的翡翠镯子很是相配，梦儿觉得，戴上簪子后，一定能得母亲喜爱。”说完，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好似得到周氏的喜爱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林英杰听到林清梦这一番讨好周氏的话，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他的宝贝女儿怎能任人如此磋磨。对于周氏，林英杰心里更加的不悦了，眼底也更加的暗沉。

周氏看着林英杰越来越黑的脸色，心里如同怀揣着一只兔子，不停扑通扑通的跳动，生怕林英杰突然发作，于是急忙走上前握住林清梦的手，尴尬而不失慌张地笑道:“你这傻孩子，都怪母亲大意，不想你这孩子如此的孝顺，想让母亲高兴。但是，讨母亲欢喜也不是这样讨的，再说了，这枣红色袄裙早就已经老旧过气了，家里头也不缺这点衣裳首饰。”说完还不忘伸出手指点了点林清梦柔嫩的脸蛋。侧头高声命令曹嬷嬷:“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小姐新置办的衣裳头面速速取来，耽误了进宫的时辰，唯你是问！”“诶诶诶，夫人，奴婢这就去取来。”曹嬷嬷听到周氏半是命令半是威胁的话语，早已经吓的脸色苍白，腿脚发软，急忙应声道。

看着曹嬷嬷落荒而逃似的去取林清梦的衣裳首饰，周氏瞬间呼了一口气，单纯的认为林英杰只是心里头认为她苛待林清梦，以为只要取来林清梦的衣裳首饰，让林英杰瞧瞧，她给林清梦置办的首饰并不输于其他姐妹所穿戴的后，事情就应该了结了，林英杰心中的怒气也会消散了。但周氏终究不是林英杰肚里面地蛔虫，知道的一清二楚。在林英杰的想法里，周氏的所作所为又给他刷上一层新认知，周氏的小家子气真是彻底带坏了他的宝贝女儿，将他视如心肝的掌上明珠给养的畏畏缩缩的。想到这儿，林英杰心里闪过一丝心疼，都怪他，对自己和阿真的女儿过于忽视了。

林英杰看着林清梦有些疲倦的面容，以为她站着有些累了，便将她拉到凳子上坐下，温和而又慈爱的安抚着林清梦:“梦儿若是乏了，坐下来歇息会儿，等那嬷嬷送过来了，起身换了便是，莫将身子累坏了。”林清梦乖巧而又懂事地点了点头，犹豫着开口说道:“父亲，还是不要劳烦曹嬷嬷了吧！这衣裳女儿穿着也正合适。平日里头，曹嬷嬷就曾私下教导过女儿，说女儿要穿的端庄些，不可让丞相府失了面子。”说完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英杰。林英杰看着林清梦那清澈的眼眸，不知道能说啥，心里划过又一丝心疼，皱眉看了看林清梦的衣裳后，拍了拍林清梦的小手，没作声。

此时，珠帘散动，清脆的声音打断林英杰的思绪，原来是小丫鬟碧绿欢喜地掀开了珠帘，章他和周氏禀报林清蓉和林清乐过来了。林英杰一抬眼，就看到了林清蓉和林清俊两人双双向他和周氏行礼。稍稍定神一看，就见到林清蓉身穿一件湖蓝色的对襟袄子，衣领上边滚了一层青绿色的花边，衣袖口出绣着朵朵梅花，整个人显得端庄大气，人也漂亮了不少。而站在身旁的林清乐也是鲜亮的玫红袄裙，发髻上别了两支粉色的桃花玉簪，显得娇俏玲珑。再看看林清梦，真真是两厢对比之下，愈发显得相形见绌，称的林清梦这堂堂正正的丞相府的嫡女更加不伦不类。

所幸曹嬷嬷来的及时，将林清梦的衣裳送了过来。接过曹嬷嬷手中的鹅黄色袄裙，林清梦赶紧去到内间的屏风后，换了衣裳，再由丫鬟们改了妆容。一切弄好了之后，从前被艳俗妆容覆盖的林清梦，此刻变的清丽脱俗，整个人更加绝世出尘，让一旁的周氏、林清蓉等人更加地嫉恨。

看着曹嬷嬷刚刚那小心翼翼的举动，林英杰心中郁结。两个庶女落落大方，偏生他的掌上明珠却被磋磨的不成样子。

挥了挥衣袖，林英杰径直拉着林清梦出了府，没有等周氏等人。正巧，林英楚一行人也出来了，林月如此时缠着杨氏撒娇，非要跟着林英楚和杨氏共乘一辆马车。林清梦见到此，假装羡慕的看着林月如撒娇。这时，林英杰扫了一眼林清梦，看着林清梦只是低垂着头跟在周氏后面，眼底却升起羡慕之意，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如儿和梦儿同样升为嫡女，为何待遇却如此不同？林英杰心里有些许心烦意乱，临上马车前，温和地对着林清梦伸手道:“来，梦儿，上车与爹爹同坐。”林清梦乖巧的点头，顺着林英杰的手上了马车，侧目看到了林清蓉和林清乐眼底的嫉妒，林清梦心里顿时畅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