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凤九坐上青丘帝后之位后是越发的繁忙了,大多时间都被她父君和爷爷抓去学习政务,同东华可谓是聚少离多。而此时的东华正在碧海苍灵为凤九建的荷花池边钓鱼,说是钓鱼,不如说是睡觉,鱼竿一动不动地架在支架上,也不见有鱼儿咬钩。不过这支架倒还颇有几分来历,乃是凤九为东华亲手做的。彼时的东华大伤初愈,身子虚的厉害,不多的爱好里钓鱼这项又颇为费神,凤九体恤他虚弱无力便给他做了这支鱼竿的架子,于是东华就养了更多的力气在戏弄小白上。
东华捏了捏眉心,遂睁了眼,他总觉着越歇越乏了,胸口更是有些憋闷。虽说几日前小九才借着天君寿宴回到碧海苍灵陪了他几日,但中间出了些岔子使东华颇有些不爽。
于是他留下重霖一个人收拾东西,然后迈着步子正打算去青丘寻上一寻自家小狐狸,正待走到佛铃树下时胸口那阵颇有些熟悉的痛感又突然袭来,冥冥中似是有一张巨网网住了他胸腔里那颗残缺不全的脏器,疼痛从胸口处蔓延开来,逼得东华用他似玉的手掌紧紧压住胸骨,却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这样的疼痛来的如此猛烈如此突然,东华咬紧了牙关,努力不在疼痛中让自己丧失意识,但胸口的憋闷却更甚了,他急吸了两口气,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缓解,疼痛在一寸寸地侵入他的身体,竟是如此地刻骨。
重霖返回时,正巧看到前面帝君摇摇欲坠的身影,他急忙将手头的东西撂在一边,堪堪接住帝君软下来的身子,仔细一看竟是脸色煞白满额虚汗,嘴唇更是染上了一丝诡异的紫色,帝君的手紧紧扣住胸口,重霖稍用了力竟没有把他的手掰开,却是触到了那手的冰凉和汗湿,他心道大事不妙。
当折颜被连宋着急忙慌地从他同真真的约会里拖来碧海苍灵时,他心里还有几分不快,自东华受伤后,自己就被这几人使唤来使唤去的,不仅小九同东华,现在连连三太子都有这个能耐的。悄悄地在小本子上给连宋甚至东华记了一笔,但在他看见躺在那里悄无声息的东华时,原本不耐的神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此时重霖虽守在床边为东华渡送修为,但东华的气息却依旧紊乱,他急忙收了玩闹的神情,探手问脉。
“重霖仙官,我且问你,帝君的心脏为何是残缺不全的。”折颜消耗了颇多的精力才使得东华的气息恢复平稳,转身唤来重霖,在无数次为东华诊脉时他就察觉出了异样,但东华未说,他也就没问。
重霖叹了口气:“在同缈落大战之前,凤九殿下她消失了两百年,这上神应当知情,彼时帝君他也曾亲自到桃林向上神探问过殿下的下落,可那时的上神什么都没有说。”折颜点了点头,这件事他是记得的,又听重霖接着说道:“那时的帝君受秋水毒所扰,又急需恢复法力,无法使用那妙华镜一世一世地去寻殿下,于是他们整整错过了两百年。”重霖叹了口气,接着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眉头紧皱:“那时帝君已做好万全准备,却无法保障凤九殿下一个平安的未来,再者殿下曾说过,若要向一个人证明爱她的真心,需得要剖心。”重霖的声音有些发抖,他至今不敢忘记那日所见的一切。
在他的记忆中,那日的东华有些陌生。他看见东华用匕首插进自己的胸口,在重霖面前罕见的皱了眉,赤金色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衫,更染红了重霖的眼,他不顾之前东华的吩咐,拼了命地想要阻止他,却被他施了定身法术只能困在原地无计可施。他看见帝君忍着痛剜下了自己的半颗心,又见他抖着手将那半心化作了一枚戒指,最后自己却晕在了血泊里。
“于是帝君剖了他的半心,为殿下做了枚戒指,即便是他,即便是他羽化后,也能护得殿下一世平安。”一滴眼泪明晃晃地从重霖眼中滚落,落在地上时还带着滚烫的温度。
“后来殿下回九重天时,帝君他的伤还未愈合,那时的殿下若是能正眼看一看他,哪怕只是一眼,也定能看出帝君他的异样,可是......”重霖有些说不下去了,连宋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若说这四海八荒里,最能够了解帝君,同帝君相处时间最长的,莫过于自幼跟在帝君身侧的重霖仙官,与他而言,帝君对他可谓是一个如同父兄更如同老师的存在。
折颜难得的没有开口,他似乎记得有人跟他提过凤九那戒指是东华的半心,是了,是当初凤九入星光结界时,不过彼时他一心想着如何能进入结界,并未在意连宋说的是什么,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他甚至颇有些佩服东华考虑之周。
“他心脏上这伤,怕是难以恢复了,我暂且开几服药与你,一日三次熬了喂他喝下,我且回桃林想办法。”折颜转身欲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东华虚弱的声音,他轻声咳了咳,嗓音带着剧痛过后的沙哑和低沉:“此事,别告诉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