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汪植禀报皇上李子龙私自闯入大内祸乱宫闱图谋不轨的事过后,在皇上心里,李子龙就已经被判了死刑,命汪植混入民间查探。
汪植乔装打扮的易容技艺高超,毕竟是他的老本行,看家本事,弄张假面皮贴脸上却一点都不违和,倒是衬得一幅老实巴交样,赶着骡子车穿梭于大街小巷,谁也不知道一个看着不起眼的小角色却干着普通百姓想都想不到的秘辛之事。
得益于汪植口才好,善于沟通又很能蛰伏,再加上遍布京城外的帮手,总算没辜负这一番忙碌。
在查探出消息后汪植便立即进宫禀报。
汪植来时正见皇上正批奏折,故意制造些声响让皇上留意到。
“臣给陛下请安。”
“陛下,李子龙做过道士,靠着一身旁门左道迷惑行骗,朝中大臣有不少和他交好的。
汪植边说着暗中留意圣上的神情,心中权衡利弊才放心添加些心里的想法。
“宫里应该不止那几个宫门守卫成了他的内应,李子龙名下有不少产业,这产业有不少非法获利。”
“这李子龙有个儿子叫李漫,半年前突然辞官迁居到江南,如此说来,李子龙和官员勾结应该是李漫铺的路,应该是早知道到李子龙图谋不轨才抽身离去。”
奏折一直在皇上手中却没有翻动,圣心虽难测,不过汪植知道陛下一定是发怒了,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表面的平静只不过是惊涛骇浪的前奏。
“最晚什么时候杀了他?”皇上轻启薄唇温和地看着他一手栽培的探秘高手。
其实汪植也不确定,毕竟李子龙藏得太深,即使是精通探秘的他也只能查到有限的。
“需要一些时日,臣一定会抓到李子龙为陛下铲除这个祸害。”
皇上听了后继续翻看奏折:“三年前我让你办的事可有其他人知道?”
汪植心里一颤,旋即隐藏惊惧的神色,陛下终究是对他不放心了。
“臣以性命担保从未透漏给其他人,只是陛下让臣办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党羽已经察觉到这一点,臣不说一样有人知道。”
皇上冷笑一声:“朕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李子龙不过一个江湖术士,汪植,你得斩草除根,无论用什么办法。”
汪植出了御书房才发觉背上出了冷汗,扶着墙微微喘息,遂听到有嗤笑声传来,抬头看来人竟是郑忠,只扫了一眼便不予理睬。
“汪督公可是身子不舒适?”郑忠皮笑肉不笑盯着他的样子很讨打,汪植心里一阵恶寒,还是掩藏起来厌恶和气一笑:“多谢公公挂心,汪植身子骨硬朗的很,不劳您担心了,汪植还有事要办,就不奉陪您老了。”
“咱家早劝过你,到现在你还这幅油水不进的德性,可别到时候后悔那就真晚了。”
汪植身形一顿,阴沉的瞪着郑忠:“汪植身为臣子一心为陛下办事没什么可后悔的,公公再提那种大逆不道的事,可别怪我在陛下面前不给你留情面,郑公公最好本分一点好好侍奉陛下,不然…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郑忠气的狞笑:“好,好,你不识抬举也罢,总归不是一路人…”
“废话真多。”汪植不想再看见他转身离去。
汪植做了西厂提督后每次从宫出来时心就很疲惫,不过也无妨,等他解决了这麻烦就带着他的冬儿远走高飞。
即使以前住在宫里时见惯了勾心斗角,可总有厌烦的时候啊。
待回了家里,汪植卸下伪装顿时轻松了很多。
冬儿冲汪植招手:“你快过来用膳,傻站着做什么?”
汪植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时失神,随后大步走过去抱着眼前的温暖,毫无顾忌的吐露心声: “有冬儿等我真好。” 埋在怀里人的颈窝蹭了蹭。
冬儿耐不住痒笑出声来:“这肉麻话夫君还是等膳后再说吧。”
“好。”汪植很是动容,由着冬儿攥着自己的手。
“冬儿以前在李漫家过得可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席间想到他的小姑娘说过她在李漫家做事,很想知道她的过往。
冬儿也有些怀念想着以前的生活:“我六岁就进了李家,李漫公子是个做大官的,衣食上根本不用愁,因为李公子有个好夫人,夫人对我们,还有春华姐姐很好。”
“春华姐姐是夫人的随身丫鬟,也我最好的朋友,只是后来她赎了身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姐姐还在府里时,因为她的照拂也没人敢欺负我。”
汪植笑的温和:“那冬儿是什么时候认识你大哥的?”
冬儿想到唐泛眼睛亮亮的,看的汪植有点吃味。
“应该是我七岁的时候,大哥那时候刚来京城,他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还是我说动夫人把府里空余的宅子租给大哥了。”
“大哥待人宽厚,和春华姐姐一样是个好人,我一有空就来找大哥,他就教我读书识字,我跟他相互陪伴了八年,大哥也整整护了我八年,想想那真是我过去感觉最快乐的时候。”
汪植听着他的小姑娘过去有爱护她的人心里暖暖的。还好,不像他一样整日面对的都是阴谋和算计,很久以前他也有个朋友,他叫郭缙,他们从小一起在宫里长大的,算是志同道合,只不过郭缙早早被陛下调去守边关了,再后来,王越也成了都御使离了京城。
冬儿用两臂很温柔地环抱着汪植,说出的话也极为动容。
“汪植以后就由我来守护,这里是我们的家,你以后如果累了,不开心了就回来,别忘了你还有我呢。”
这一刻让汪植感到心震疼了一下,如果能有小姑娘对他的守护,那么他以前受的苦其实也都值得了,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他是有家的。
抱着怀里娇软的小姑娘舍不得撒手:“明天我离开京城办点事,你有事就去西厂找丁容,等办完事我们离开京城可好?”
冬儿有些诧异:“你之前就提过一次,我还挺好奇为什么你这么确定皇上会放你走?”
汪植宠溺的刮了刮冬儿的鼻子:“现在不方便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冬儿似懂非懂点点头:“那好吧,哦…我差点忘了,你要离开京城几天?”
大概用不了太长时间: “最多不超过七天。”
——
汪植让丁容留在京城看守西厂,顺便罗织李漫的罪状,好名正言顺的逮捕,自己则带着贾逵和禁卫军们南下突袭活捉李漫。
既然李子龙藏着不出来,就拿他儿子李漫试刀,反正他们没一个无辜的。
李子龙也想不到他那一次去万岁山就已经暴露了,更想不到汪植会亲自南下用计抓走他儿子。
李子龙得到李漫被汪植锁在囚笼里故意大摇大摆的进了京城,最后还投进西厂大牢的消息给气的脸都扭曲了。
汪植离京这几天京城也发生了大事,瓦剌使臣来访,随先帝出征被瓦剌人俘虏的高义将军回来了。
陛下召高义入宫想探究事实,汪植陪伴在侧留意高义的一举一动,倒是这高义似乎没搞清楚状况,他一个从瓦剌那回来的俘虏,是敌是友尚且不知,竟然一见到皇上就明里暗里指桑骂槐,说什么先帝就是听信宦官王振才被俘虏,莫要宠信宦官之言,否则误国误民之类的话…
汪植也清楚这个前朝老将是在说他,只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不动声色。
在高义走后皇上便问汪植:“朕听说高将军回来至今没有进家门,高将军随父皇征战瓦剌前夕似乎刚刚完婚,这一晃二十年过去,高将军的夫人称高将军是冒牌而不让他进家门倒也情有可原,汪植,这事你怎么看?”
“陛下,汪植不敢轻易断定,毕竟高将军是前朝老臣,追随先帝忠心耿耿,中间发生了什么只有那些瓦剌人知道,这隔了二十多年回归故土…只有前去瓦剌打探才知道这隐藏的真相。”
“这事你可知该怎么办了?是和不是的后果…”皇上笑的意味深长。汪植揣测到皇上的用意恭敬的欠安退了出去。
高义这边先妥善安置好,汪植派贾逵秘密前往瓦剌调查高义,只是结果不尽人意,高义被俘虏二十多年投靠了瓦剌人,与瓦剌军同吃同住,甚至帮着他们打仗,这些消息被汪植传到圣上那,随后汪植就带禁卫军进了客栈把高义投入西厂大牢。
高义只是关在牢里,毕竟是曾经追随先帝的前朝老臣,即使他在皇上骂了汪植,如今下了大牢汪植也没为难他。
在对李漫用刑逼问时高义也是看的清楚,因为王振祸国,所以对宦官心存偏见,连带着对汪植也存了误会。
之后实在忍不了汪植施用酷刑便多次质问,一开始汪植不予理会,次数多了听着烦的受不了,在汪植眼里高义就是个唠唠叨叨啰里八嗦的老头,便让狱卒给高义换了个偏僻的牢房,对双方都好,眼不见为净!
“本以为连着几天折磨李漫就能逼迫李子龙现身,结果到现在还没个人影,那孙子之前有种祸乱宫闱私通宫女,现在莫不是要做缩头乌龟了!” 几天都没发现李子龙的踪迹,汪植开始怀疑这个李子龙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儿子。
罢了,先回家吃饭去,临走之前还不忘交代丁容:“你去给那老头弄点吃的,吃个半饱就行,力气太足又该聒噪了。”说完汪植便离开直接出了西厂。
到了家门口时想到冬儿这时候一定在家里等着他用膳心里美滋滋的,欣喜的推门而入,果然第一眼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上前一把抱住小姑娘亲昵着,冬儿脸红着挣开指指后面的人:“唐大哥和隋大哥看着呢!”
顺着冬儿的指示望过去正发现唐泛正玩味的看着他们,旁边的隋州侧身咳嗽一声装作不知道。
“我觉得汪植你是把我们当空气了,否则我们俩这么大的体格在这你怎么就跟没看见一样。”唐泛调侃笑着说道。
“我的心思都在冬儿身上,自然不会分心留意其他人。”汪植单手整了整衣襟坦白。
冬儿听了后看汪植的眼神更柔情几分,她的夫君就是个情话小王子!这可比话本子里人物更让人心跳加快。
隋州睨了一眼唐泛:“提醒过你不要调侃他,不然又要见他秀恩爱,有没有被肉麻到?等回去后我给你抹点治鸡皮疙瘩的药膏。”
“你们来是想问李子龙还是想问高义的事?”汪植猜到他们应该是想知道案件进展。
唐泛先隋州一步回答,“都要问,就看你肯不肯说了。”
“高义在牢里吃好喝好的,我可没虐待他,瓦剌那边说高义是他们的将军,万一他真是个奸细可是危害会大明,先押进牢里监视。至于李子龙…还没他的消息,我现在都怀疑李子龙是不是不要他儿子了,消息放出去也没发现李子龙的踪迹。”汪植沉声推测说着。
唐泛与隋州面面相觑,“李子龙知道你抓了他儿子说不定正筹划找你报仇,你这几天小心点。”
“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我得给他个钻空子的机会才有可能抓到他,多谢大舅哥提点。”汪植笑的如沐春风对着唐泛道谢。
“还有一件事,王宪失踪了。”
隋州脸色不太好,说这件事的时候握着佩刀的手指紧了紧。
汪植有些不解:“王宪?哪个王宪?”
隋州解释道:“就是固安郡主的郡马爷,他是兵部武库司兵部尚书,听说他善于制作各种利器,你上次给我说的妖兽用的凶器,极有可能出自这里,我去查了,到了那才发现王宪失踪了,郡主又称病不见人,调查只能先中断了。”
汪植顿时感觉如雷劈了一般。
“妈了个巴子!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我先去派禁卫军找王宪,如果一天内还没有消息只能禀报陛下了。”
“近来瓦剌来朝出使,虽说这高义曾经为瓦剌效力,毕竟他是追随先帝的老将,为防万一可否请你们盯着瓦剌那边?”汪植真诚的请求唐泛他们的帮忙。
唐泛暖心宽慰:“你不说我们也会留心,放心,那边一有动静我就告诉你。”
汪植先前说为了抓李子龙故意给他留空子这话听进冬儿心里,唐泛隋州走了以后,冬儿有些闷闷不乐,眉头紧蹙起来,汪植看着冬儿这幅样子很是心疼地用手抚平紧皱的眉心。
“夫君能不能别拿自己的命冒险?”
原来是担心这个,汪植笑的轻松:“冬儿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只是那李子龙躲着不出来,如果这法子能引出李子龙再好不过了。”
隔天汪植放出消息要在欢意楼会见李子龙,有胆子就过来,要是怕了就继续躲着当孙子。
直到夜幕降临汪植刚吩咐丁容撤掉桌上的酒菜,门外传来一阵阵敲门声响:“督公还在吗?李子龙前来赴会。”
示意丁容退下,伸手摸了摸藏在身上的手铳起身过去打开门。
来人自称是李子龙,看这人的动作倒有几分像是做过道士的人。
李子龙端着假笑恭维:“汪督公别来无恙啊?”
汪植不想说太多无用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李先生你太客气了,本督公还以为李漫公子至死也见不到他的父亲大人了。”
李子龙面露凶光随即又笑眯眯附和:“汪督公,小儿犯了什么罪你非要抓他?”
“李漫不是你儿子吗,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你这当爹的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李子龙气急败坏:“托汪督公的福小儿才沦落至此,我听说你到处在找我,今天还特意在欢意楼摆了这鸿门宴,督公这是要杀我啊?”
“李先生可是一个人来的?”
“我自有保命的东西。”说完李子龙小心翼翼的拿出藏在身后的食盒。
“什么东西让先生这么谨慎?”汪植好奇的问。
李子龙坏笑:“好东西,督公应该知道的,三年前不是已经震动京城么!”
“督公可得送我离开,万一我一不小心磕着了,这方圆的房屋人员可得跟着我受苦头了。”
汪植猜到食盒里面装的是什么,竟没料到李子龙有这等杀伤力的武器。只得亲自将李子龙送出去。
“督公,到这就够了。”李子龙将食盒塞给汪植。
汪植稳了稳心神:“李先生这么着急,这还没出欢意楼呢。”
李子龙瞥了眼汪植身后笑着打趣:“这就够了。”
汪植刚要追过去便被身后来人叫住。
“夫君?”
回身见竟是冬儿在身后叫自己,拼命忍住想要打颤的手。
“别动!你就站那别动!冬儿,我有点饿了,你去街上买些吃的可好?”
“你叫我过来就是让我给你买吃的?”冬儿有点不太相信,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尽管这样冬儿还是照着做了。
汪植让花妈妈暂时遣散欢意楼的人,在周围围上一圈屏风,让丁容去了西厂取来工具,小心翼翼的打开食盒,里面躺着小巧完好的博浪,丁容捏了把汗谨慎的拆卸了这利器。
确定没有威胁后丁容松了口气:“属下听说三年前这博浪炸了京城很多人,李子龙竟有博浪这种利器,从他身上应该能牵扯不少东西。”
见汪植没有回声丁容退了下来,不一会冬儿找了过来,要不是为了汪植,冬儿定不会来这欢意楼的。
冬儿见汪植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心跳快的汪植能感觉到。
“我知道你刚刚明明是要支开我的,夫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冬儿极其聪慧,却又担心添麻烦,即使心里有疑问却还是选择相信。
汪植便把刚刚李子龙带着博浪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说不知道,冬儿听了气急:“口贱心毒的卑鄙老猥琐鬼,老天怎么不下到雷劈死他!”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过来的丁容听见,心里感慨他们督公夫人骂的真过瘾!
“督公,天色不早了,属下送您回家去。”
冬儿半夜醒来发现汪植披着外衫凝望窗外的明月出神,她夫君最近愁坏了。
汪植回过身见冬儿下来担忧道:“怎么光着脚下来了。”打横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回到榻上。
冬儿笑的眼睛清澈明亮:“夫君肯定能度过难关的。”
“冬儿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那当然,我夫君这么聪明能干,肯定能把那些人打的落花流水的。”
汪植心底生出甜意:“嗯,冬儿说的没错,为夫一定好好收拾那些坏人。”
第二日宫门刚打开汪植便进宫禀报。
——
“臣汪植给陛下请安。”
皇上挥了挥手示意:“平身,你怎么这么早就进宫禀报?”
“陛下,兵部武库司王宪失踪了。”
“而且昨晚李子龙带了博浪进欢意楼,好在及时拆除才没酿成大祸。”
皇上大早上就得知这一个比一个糟糕的消息,脸色也不太好了:“可是李子龙带走王宪的?”
“王宪至今没有消息,还未确定是李子龙绑架了王宪,陛下,这博浪应该与三年前的那件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