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部国境，太阳坠落在地平线上，缓缓下沉，金乌赤焰，染红苍茫荒芜的土地。

城外寸草不生，城内空无一人，伴着暮色来的夜岚隐约飘散，将这阒寂城池晕染作鬼域。

“见鬼了老大，述国人搞什么幺蛾子呢？城门外头看着还有模有样的，里头是个空的？”徐戈跟在莲华后头，低声道。

“小点声老徐，这事不简单，虽然对面挂帅的皇子是个饭桶，他旁边的军师可不是。饭桶倒也清楚自己斤两，军师说一不二，他挂个名，乐得逍遥自在。不然饭桶带兵，咱们三天给他打回老家，看他还敢冒个脑袋。”走在徐戈身侧的丁易应道。

这一行三人，偶尔低语，灯火不点，脚步没停，沿着既定路线慢慢摸索观察。

城中人家大多门窗紧闭，一眼望过去黑洞洞的，判断不出屋中是否有人，也有门窗皆大开者，被夜风一吹微微震颤，抖落几缕尘烟，这是主人举家逃难去了，或是已遭洗劫。

“等等，”徐戈突然道：“你们听见没有？有小孩哭声。”

“嗯，”莲华应了一声，给两人打了个手势，便向声源处靠近。

前边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全身灰扑扑的，破衣烂衫，有重叠修补的痕迹，脑门和裸露的手臂上皆有擦伤，他坐在一个干枯的树桩上，抽抽搭搭地，用脏兮兮的手背去拭眼眶，他身后是一个破败的院落，仅看门框，便知主人拮据，微凉的月光透过云层洒在这一方院落，似对低泣幼童的抚慰，也似冷眼旁观。

“小孩，你哭什么？”徐戈道。

幼童一抬头，见三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瞳孔一缩，下意识往后磨蹭。

他向后一崴，双手超出了树桩边缘，按了个空，当即栽了个大跟头，因哭久了乏力，一时爬不起来。

徐戈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用袖子在小孩脸上囫囵蹭了一把，鼻涕眼泪没擦干净，反而更糊了人家一脸。

这动作虽然豪放，却足以让小孩辨认出其中善意，他一声不吭，也不挣扎，只自己抬手将脸上黏黏糊糊的东西抹去。

“问你呢，哭什么？你娘没叫你躲屋子里不要出来？”徐戈又道。

小孩扁扁嘴，刚擦干净些的脸瞬间又被眼泪爬满，他一抽一抽地开了口：“我娘…我娘…被抓走了…呜呜……”

莲华和丁易都蹲了下来，一迭声问：“什么时候的事？被谁抓走了？他们往哪走了？别着急慢慢说。”

小孩乖巧又努力地收了哭腔，平复一下自己的呼吸，才断断续续说道：“今天下午我娘说…说家里没米了，要…要带我去大姨家借米，可是大姨家也…没有饭吃，我娘就带我回来，叫我先回家，她再去邻居家问问……”

“然后呢？”丁易给小孩顺了顺背。

“然…然后她还没走，就有人冲进来，几个人拉住了我娘的胳膊，还…摸她的脸，娘叫我赶快回家，我去拉她，那些人把我推到地上，就…把我娘带走了…”

“往哪边走了？”莲华道。

“那边。”小孩指了一个方向。

莲华站起来，环顾四周：“老徐，你带着这小孩，找户人家照顾一下，回头跟上来；丁易，跟我走。”

“将军，我们今日不是来……”丁易犹豫道。

“今日此城内并非空城计，兵力空虚是真，大军不在这。城中我也熟悉，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