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烊千玺的印象里,她一直是书灯身边唯一一个走的很近的女孩子,如果曾经的蔺书灯还在,或许也会蹦蹦跳跳地将自己带到宋絮棠面前,大方地介绍着说:“易烊千玺,我男朋友。”
可惜他和书灯这位朋友的见面,却从未有过怎样的平静,大抵是为着自己与书灯的误会太多了吧,所以宋絮棠偶有对他的漠视和冷落,相处时也没得和平可言。可他对于宋絮棠的无理忽略从未有所反驳,似乎在宋絮棠面前,易烊千玺永远是一个脾气极好的人。
“易烊千玺长得还行,可惜眼睛瞎了喜欢段穗,不过他脾气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多差,要是你有点本事啊蔺书灯,翘过来。”
她经常会在蔺书灯的面前开着这样玩笑。
尽管这玩笑话里掺着九分虚假,书灯也并没有傻到去顾一己私欲,可剩下的一分里,宋絮棠却是实实在在希望蔺书灯去搏的。
哪怕书灯孤立无援,一片骂声。
因为她从来不想站在蔺书灯的对立面,她比蔺书灯自私的,是希望蔺书灯可以更好;如果摘下别人后花园的玫瑰能要蔺书灯都快乐的话,她不介意。
是她比较病态吧,小时候宋兰清没有给她多少爱,所以遇到蔺书灯,她才会觉得蔺书灯像她的家人。
她又缺爱又狭窄,自私到想要所有的欲望,却又瞧不上一切平庸,蔺书灯把她当做仅此一生的好友。
她不吝惜。
望着易烊千玺眼底许久抹不掉的憔悴,她绷紧的嘴唇微微笑了笑:“知道蔺书灯受了这么多罪,来得及心疼吗?”
宋絮棠的话,让他很有些愣了愣。
低头抿了抿唇,他不声不响,一如在阴影里得不到灌溉的花草,晦暗又萎靡:“书灯……书灯……”
“蔺书灯——是你的女人吧,”未及他吞吐完,宋絮棠轻轻跺了跺脚,“算是吧?”打断了易烊千玺的话,她眯起了眼,又满不在乎地别开头。
医院里这些刺鼻作呕的药水味在窗外树影的烘衬下,无色无味,可宋絮棠却仿佛能看到它们在周遭弥漫的模样似的。
她暗忖跟蔺书灯这样的疯傻子在一起,她都要魔怔了,可是蔺书灯变成这样,她又很不忍:“你别告诉我段穗真的是你女人,王俊凯都跟我说过了,我知道你是把她当朋友,不过你们俩之前走的的确近,书灯变成这样,你的好朋友段穗……就没打来电话好心关怀一下么,段穗她自己的杰作,好歹也要在你面前装一装样子,这算是东窗事发了吧,书灯忍了她多久,她像个杀人犯一样,还能坐在颁奖现场若无其事,当真是个恬不知耻的东西,蔺书灯要是死了,我挺好奇的,易烊千玺,我真是好奇,蔺书灯要是今天死了你会不会把段穗杀了?”
“絮棠,什么杀不杀的,”内里走过来的王俊凯听闻起,急忙拉过她,“医生不是说书灯会醒的吗,再也不能让蔺书灯听到这些话……”
“蔺书灯自己都这么说,我说一说这些不都是耳濡目染的么。”
她甩开王俊凯要拉自己的那只手,淡淡地抬头。
这些话,她已经憋了许久了。
从蔺书灯被人莫名捏造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开始,她就已经憋了许久了。如今看着易烊千玺阴郁沉闷的脸色,她记不起为蔺书灯忍气吞声过多少次:“你知道我天天听着蔺书灯说有人要杀她,有多烦么。”
“谢谢你……”易烊千玺轻轻地,轻轻地,似乎是带着些歉意。
宋絮棠倏而冷声笑了:“谢我什么?”
“谢谢你……替我照顾书灯,我不在的这些时候,都……”
“我说我烦,不是照顾蔺书灯烦,”她直直望着易烊千玺欠身的影子,用力咬紧了牙关,“是个人,看到段穗对蔺书灯永无止尽的造谣、抹杀,都会烦。”
说的时候宋絮棠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叙说一件相处了许久的事,可那些日子,唯有陪蔺书灯走过来的才深刻。
她说段穗对蔺书灯做的那些事,她都记着呢。
易烊千玺怔了又怔。
“你是看不出来的么,我可都记得呢。”
宋絮棠微微侧开那双没有多少深意的眸子,好整以暇地望着窗外;抿一抿自己干燥起皮的唇,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给自己咽过什么气。当宋兰清把她的衣服扒掉逼着她跪在雪地里的时候,她坚称宋兰清是个畜生,因为宋兰清是她那个什么也不是的妈,她恨她,骂了她无数次。
没有人能对宋絮棠评头论足,因为宋絮棠从来不会改,也不会正眼看你一次。
可是为了蔺书灯,宋絮棠却忍段穗,忍了许久。“我不会放过段穗的,”这是她经常对蔺书灯说的话,“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死了。”
那就一定是段穗干的。
我不会放过她,因为她杀过你。
宋絮棠在蔺书灯的情感里,筑起了一道只有宋絮棠自己才能看到的墙,她报复心很重,大学时蔺书灯说她像一只看起来很不相处的蝎子,她笑了笑,蝎子么,是的。
喝酒、抽烟、纹身、打架。
她也觉得自己像毒蛇或者蝎子,可惜她不是天蝎座。
“你知道关于蔺书灯的多少,易烊千玺,我觉得你知道的太少了,你不够主动,比许林川那个变/态还差点儿,”她犹自走到易烊千玺的身旁,在那面嵌了窗户的草地面前点燃了一支烟,“你喜欢蔺书灯吗,你还没有告诉我一个确切的消息。”她慢悠悠地,惬意地像是在享受这个微微炽热的下午,可是她夹着烟,慵懒的眼皮下却又藏着点什么。
那股不易让人察觉到的戾气,她问易烊千玺喜欢蔺书灯吗。看着从宋絮棠指尖袅袅升起的那几缕白雾,易烊千玺想也没想就答道:“喜欢。”
“爱呢?”宋絮棠继而又问他。
尽管从易烊千玺的喉咙里是那样多的沙哑疲惫,但她仍旧是在易烊千玺的态度里,听到了一丝决绝。
“爱。”
“你爱蔺书灯,好。”
易烊千玺爱蔺书灯。
她在午后刺眼的阳光里深深记住了。
未抽完的烟蒂按灭,再丢进刚刚浇过水的花盆里,她兀而转过身:“你亲口说你爱蔺书灯,从今往后,所有有关段穗的东西,都和你易烊千玺无关了,是吧?”
“我会继续停止所有和她合作的事项……”
“我不是蔺书灯,我不跟你谈工作,”她不耐烦地蹙了蹙眉,打断了易烊千玺,“你和段穗有什么合作事项我不清楚,停不停止也全听凭你,我不是蔺书灯,我不知道段穗做什么会让蔺书灯难过;不过对你来说,分清自己的女人和陌生女人,不难,我不会放过段穗的,易烊千玺,我今天来只是想要你一个保证,也通知通知你,我宋絮棠——不会再以蔺书灯做考虑筹码。”
“之前的误会,要书灯对段穗的包容太多了,书灯害怕我说出去,拦着我,是怕影响到你以后的路,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而不是因为她做过愧对段穗的事才守口如瓶的,你爱蔺书灯所以我告诉你,易烊千玺,我憋不了多久,蔺书灯从未在大学时同任何一个男老师有染,即使是她现在躺在那儿,这也是一成不变的事实,没有人可以因为这种罪名泼蔺书灯的脏水,蔺书灯很干净,她怀孕的时候肚子里是你的孩子,没和你上/床之前,她是处女,我没那么多心思拐弯抹角,我用词粗俗,但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知道。”
段穗太舒服了,她会有代价的,只是我希望你清楚,易烊千玺,把书灯和段穗分开,你才能有资格踏进蔺书灯的病房里。
最是陪蔺书灯走了一路的人,才最是知道蔺书灯是何其的挣扎,何其的不幸。即使我告诉你蔺书灯做了这许多事,忍了这许多腌臜,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
那些吞噬她的泥泞和水泥,从来都是坚不可摧的。蔺书灯是干净的,可蔺书灯已经脏了。
“只有当她犯病的时候,她才能在嘴里坦白说出你的名字,”宋絮棠说,“我找了很多可以让她放松的办法,可最有效的,还是只有你一个。”
问过她日出,问过她日落,抱着文拉法辛走在雨后的小公园蜿蜒石径上,抬头看旋转的星空,蔺书灯说她可以看见梵高眼里的画,可以看见大鸟。
“你喜欢梵高吗?”宋絮棠问她。
她便摇了摇头。
“我只是知道了,为什么梵高的星空里,有一片是旋转的。”
原来梵高是真的病了,她也是。
宋絮棠说曾企图绑着蔺书灯去看一看凌晨四点的西京,蔺书灯说一句“千玺陪我看过了”,宋絮棠便怔怔了,许久不能发声。
“她从来没有爱看的风景,有一天,我带她去天台坐着吹风的时候,她突然久久地盯着远方那些亮着光的楼顶发呆,她问我几点了,我告诉她是凌晨四点一十八分,她就笑了,她说千玺也陪她看过的,她记得很清楚,在她第一场电影开拍之前,那个去参加同学聚会的晚上,她说你也在,当时你看着她那侧的风景,她还问你在看什么,你说,你在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