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

这种躁动的静谧最多持续了一秒钟，在陆辛喊话的过程中，凌乔的酒劲已经化去大半，她推开陆辛的手，静静等他发泄情绪。就在她准备说出那句残忍的话时，她看到陆辛落泪了，陆辛压抑着哭腔，缓缓说道：“我只想要你一个答案，哪怕你不愿意……”

她脱口而出：“我愿意。”

为什么呢，也许是酒精作用吧。

她想任性一次。

从小到大，她好像什么都失去过，也什么都得到过。那些失去的，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追回。那些得到的，都不是她真正渴求的。唯有眼前这个人，是她愿意抛却一切去争取的，哪怕只做片刻的恋人，哪怕只有朝夕的相守，也无憾了。唯有这条路，即使知道结局也值得走一走。

陆辛什么也没听见，那一瞬间仿佛失聪了，她看到凌乔的嘴唇一张一翕，他看懂了，但他希望自己亲耳听到。他努力地凑近她，竖起耳朵，颤声问：“你说什么？”

“我愿意。”

凌乔把这三个字又说了一遍。

四周响起欢呼声和口哨声。

凌乔露出会心一笑，虽然不明白这群吃瓜群众有什么可开心的。

下一秒，她已经被陆辛紧紧拥在怀里。他无比激动地说：“阿乔，我会兑现诺言，我会带你走。有我在，你再也不需要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沙猜一脸幸灾乐祸地踱步到白敬亭身边，状似安抚地拍拍他的胳膊，毫无诚意地安慰道：“兄弟，下手太迟了。不过没关系，再抢回来又不会缺斤少两，别失落，赢到最后才是……”

白敬亭一本正经地打断他：“我没失落，我看到她终于找到归宿，我……欣慰。”说罢，他缓缓上楼去了，那背影透着说不出的沧桑感。

沙猜晃荡到驻唱歌手身边，顺手抢走话筒，说道：“朋友们，我们乔妹子有男人要了，可喜可贺，我宣布，今天所有人的消费都算到我头上！大家尽兴！”

人群中再次响起欢呼声。接下来，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人们络绎不绝地前来敬酒道喜，陆辛借着表白成功的兴奋劲儿喝了一杯又一杯，还很逞强地替凌乔挡酒。因为都是陌生的年轻人，聊起天来毫无顾忌，所以大家情绪都很高涨，莫名其妙嗨到半夜。

夜深的时候，凌乔已经感到些微的眩晕，虽然她并没有喝很多酒，可是情绪从兴奋过渡到平静以后，那种后补的疲惫感还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陆辛送她步行回学校，寂静冷清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十指交叠地握在一起。

陆辛握得很用力，捏得她手掌微微发酸，凌乔默默盯着路灯下两个人重叠的影子，微微恍惚，怀疑今晚的经历是一场梦。

可是身边这个人却是真实存在的。

尤其是他的悸动，是真实存在的。

在宿舍楼下告别时，明明天色那么黑，两个人却不敢对视，一个嘱咐：早点睡。另一个回道：已经不早了。

陆辛迟疑地说：“的确不早了。你上去吧。我看着你。”

凌乔点点头，站在原地，“明天……”

陆辛急忙接话：“明天我来找你，你没课吧？”

“我可以逃。”

“那我们去……”陆辛支吾地说。

凌乔一脸期待地看着。然而陆辛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凌乔笑着说：“明天再说吧。我们来日方长。”

陆辛用力点头。来日方长。他喜欢这个不紧不慢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