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乔急中生智打电话叫来宿管阿姨,宿管阿姨用她一贯彪悍的作风成功将这个外来人员赶出女生宿舍。凌乔客客气气地跟宿管阿姨道了谢,第一次觉得这个阿姨如此高大伟岸。
打发走宿管阿姨,危机才算彻底解除,凌乔迈着虚浮的步伐回到顾清暖身边,说:“你留在这里不安全。”
说罢,她端起手腕看了半晌,终于狠了狠心,咬破一个小口,递到顾清暖面前。
顾清暖下意识退缩,凌乔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逼着她喝下自己的血。
一旦尝到血的甜香,她就停不下来了。好在顾清暖喝得还算克制,也没有破坏手腕上的创口。
凌乔抬头望天,原来被人吸血是这种感觉,真像是一种刑罚。
顾清暖很快停下来,意犹未尽舔着唇。苦笑着说:“真没想到我们的重逢是这样的。”
凌乔并没有看到她的伤口很快愈合的样子,只是不再流血而已,看来她还是伤得太重。顾清暖跌跌撞撞地向宿舍门口走去,凌乔很不放心,过去扶她。顾清暖轻轻推开她,坚定地说:“让我自己走,一旦我离开这个房间,无论被谁发现,都跟你没有关系。”
凌乔微微摇头,想送她出去。姚素时拦住她,严肃地说:“为她好,你就听她的。”
顾清暖也点点头。
凌乔左看看,右看看,为两个人快速达成共识感到惊奇。凌乔担忧地望向顾清暖,郑重其事地跟她道别。
顾清暖突然拉住姚素时的袖子,迫使她靠近,紧盯着她的双眸,用恐吓的语气说:“今晚什么也没发生过,你没见过我。”
姚素时讷讷地点头。
顾清暖慢吞吞地走了,脚步还算稳健。
她刚离开宿舍楼就被蹲点的猎人截住,那猎人虽然是个人类,但是身高体壮,胆子也大,根本不把她这受伤的菜鸡放在眼里,毫不费力地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挥起银质的匕首,瞄准心脏的位置刺下去。
一开始围观的学生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cosplay,跟着吹口哨起哄,直到他们发现猎人手里拿的好像是开刃的利器,而不是道具,才开始慌乱,然而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止。
一股妖风刮过,猎人和顾清暖顷刻间消失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围观者不约而同地擦擦自己的眼睛,惊讶地左顾右盼,看到的都是和他们一样怀疑人生的同学。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开始疑惑,为什么要集体站在这里怀疑人生。
一眨眼的功夫,白敬亭已经带顾清暖和猎人来到学校附近的小巷子。白敬亭松开两人的脖子,像丢垃圾一样将他们丢到墙角。顾清暖是个死人,无所谓呼吸不呼吸,顶多被捏得脖子痛,她很快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让人惊奇的是,那个猎人也很快恢复了,甚至比顾清暖更快些。白敬亭刚松手,他已经掏出银枪,对准白敬亭的方向扣动扳机。
白敬亭略微侧身闪开,猎人震惊之余企图开第二枪,这次白敬亭径直冲到他面前,掰断了他的手臂。
猎人的惨嚎在巷子里回荡,白敬亭不动声色地屏蔽了周围住户的感知,为了让他叫个痛快,又对着他的膝盖狠狠踢了一脚,他果然喊得更嘹亮了。
顾清暖默默后退一步,她有预感,再不逃走,下一个倒在地上打滚的就是她本人。可是她全身僵硬地杵在那里,动弹不得。
白敬亭回过头看她,露出鳄鱼的微笑,顾清暖猛地闭上眼睛,不卑不亢地说:“我的事情都败露了,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给我个痛快!”
白敬亭走到她面前,命令道:“睁开眼睛。”
顾清暖听话地睁开,与其说是睁,不如说是瞪,她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白敬亭,对方的目光却是波澜不惊地漫过她。那种眼神叫做蔑视。
白敬亭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有毛病?先救你,再杀你,我变态吗?”
顾清暖谨慎地没有作答,但是内心的想法是怎么也隐藏不住的,就在她惴惴不安时,白敬亭忽然掏出手机向不远处丢去,不偏不倚砸到猎人的头,可怜猎人刚刚爬走两三米的距离,就被打得头晕眼花,无法前进了。
顾清暖很费解,不明白他究竟要干什么。
白敬亭扯开她的大衣,打量一眼打底衫上的大片血迹,伸手穿过衣服的破洞,摸向她的小腹,触到的是一片光滑的皮肤,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他只是轻轻抓一下她的小腹,顾清暖便痛得弯下腰。显然愈合的只有表皮,内部的组织还保持着被子弹割裂的状态,脆弱到不堪一击。
他低声说:“好好回忆一下,你在凌乔面前编排了什么。”仔细听来,声音是咬牙切齿的。
白敬亭也不清楚自己因何而生气,是因为被顾清暖泼脏水,还是因为凌乔甘愿给顾清暖献血?也许兼而有之。他收回手,朝着顾清暖的肩膀打了一拳,没用多少力气,但骨骼碎裂的声音如此清晰,如此悦耳。
他还记得与顾清暖初识的光景,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夜晚,她被猎人追杀,他顺手救了她。顾清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求他收留,悲情地诉说自己一个弱小的吸血鬼独自谋生是如何艰难,如何凄惨。那个时候白敬亭就怀疑她是有意接近,原因很简单,没有哪个血族胆敢寻求初代的保护。由于等级压制的存在,普通吸血鬼往往对初代避之不及。
可是当他读取她的记忆时,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这个新生吸血鬼好像真的只是无知无畏的异类。
他决定把她留在身边,一方面,他自认为能够完全掌控顾清暖,与其把隐患放在暗处,不如留在身边触手可及的位置;另一方面,他的确需要一个帮手。
久而久之,他发现顾清暖似乎并不情愿留在他身边,甚至有几次试图逃跑,为了摸清她的底细,他一次又一次删除她的记忆,将她强行留在身边,然而,他一无所获。
如果顾清暖没有搞出意外袭击凌乔的戏码,也许白敬亭会彻底打消对她的怀疑。
都是她自己搞砸了。
发生那件事后,白敬亭一次又一次地读取她的记忆,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但是很快,他茅塞顿开,如果有一个同样强大的初代事先改写顾清暖的记忆,他是无法察觉的。他确定沙猜不会这样做,至于其他的初代,虽然平日里没什么交集,但都秉持着对相同血脉的忠诚和信任,这是初代的生存法则,他们不可能背叛彼此,更何况暗地使绊子。
那么,就只剩下薄序了。
薄序守在夜阑小城的某个暗处,虎视眈眈地等待击溃他的时机。
白敬亭把顾清暖锁进地下室,意在逼出薄序,但是他根本不屑于亲自营救,而是送来一份人类外卖。顾清暖出逃以后,白敬亭一直在紧盯她的动向,他以为薄序总会与她联络,可是薄序只是对她置之不理,甚至将隐藏的记忆解封,这种做法约等于将以往的计划陈列到白敬亭面前。这足以说明,顾清暖已经沦为弃子。薄序今后的计划,顾清暖一个字都不可能知晓。
白敬亭决定放过顾清暖,因为她实在构不成威胁。
可是他低估了蠢人的破坏力,他怎么也没想到顾清暖会再次遭到猎人的追杀,阴差阳错跑到凌乔的宿舍去,趁机博取她的同情和信任,顺便将他狠狠抹黑一把。她的做法不见得有效,但着实倒人胃口。
白敬亭一想到凌乔忍痛被她吸血的样子就恨得牙根发痒,他拨开顾清暖的长发,一口咬住她的脖子,品尝鲜血的时候心里在想,这里面有凌乔的一份。
猎人无力地趴在地上,努力将头扭过来,无比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顾清暖任由白敬亭在她脖子上撕咬吸血,眸子里黯淡无光,全然一副麻木不仁、逆来顺受的样子,好像对这种折磨习以为常。随着血液的流失,她全身脱力,全靠白敬亭的力量保持站立的姿势,头颅无力地向后仰去,整个人摇摇欲坠。她还是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呻吟,没有哭泣,没有,什么都没有。
白敬亭在最后一刻放开她,顾清暖颓然跌倒。颤抖的手慢慢靠近颈部的伤口,疼痛让她不敢触摸。她放下手,撑住上半身,勉强不让自己以头触地。
白敬亭走到猎人身旁,像拖沙袋一样把他拽到顾清暖跟前,漫不经心地说:“今天算你运气不好。顾清暖,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意识到危险的猎人立即挣扎着起身,被白敬亭一脚踩住,依旧手脚扑腾,拼命挣扎着。相比之下,顾清暖显得过分镇定,她只是淡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像看戏一样。只有猩红的眼珠出卖她的想法,此刻她的身体是多么渴望鲜血的注入,心急如焚。
她没有丝毫犹豫,刹那间扑到猎人身上,咬住了他的脖子。猎人还来不及发出惊叫,已经被咬破了气管,发不出声音。
白敬亭冷笑着收回脚。
温热的血液熨烫着她的喉咙,顾清暖觉得舒服极了。可是很快,这种舒畅变得难以承受,温热的血液变得灼烫难忍,仿佛吞下一大口岩浆,她哇的一声呕出来,灼热的血液随即冲出口腔,整个胸腔都火烧火燎的疼。鲜血沿着下巴滴滴答答地淌个不停,她狐疑地伸手摸过去,触到了裸露在外的牙齿和下颔骨。
她惊恐地后退,发出语无伦次的惨叫。
白敬亭一脚将猎人踢到她面前,揶揄道:“你不是嗜血如命吗?你不是喜欢大开杀戒吗?今天让你喝个尽兴。”
顾清暖继续后退,连连摇头,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向他求饶:“我错了,求你,放过我。”
白敬亭似笑非笑地说:“我看你还很虚弱,你需要血。血族永远无法脱离血的桎梏,所以,你不要挣扎了,享用吧。”
顾清暖徒劳地拒绝着:“我不要……我不要……”但下一秒,就被白敬亭控制着向猎人身边挪去,她竭尽全力抵抗白敬亭的控制,然而没有任何成效,她捧起猎人的头,对着血肉模糊的脖颈毫不迟疑地咬下去,吞咽,灼烧,呕吐,痛得在地上翻滚,她恨不得扒开自己的喉咙,扒开自己的胸膛,将那些熔烧血肉的液体统统放出去,流干净。
她已经无法说话,只能用眼神求饶。然而白敬亭再次驱使她向猎人的方向爬去,她倒在半路上,停滞不前,并不是因为白敬亭的控制突然失效,而是,她的最后一丝力量已然耗尽。
白敬亭幽幽开口:“就当我给你上了一课,以后记住,猎人的血不能喝。”
顾清暖悲戚地想,她还有以后吗?
如果她不吸血,很快就会死去。短短几天内,白敬亭再次将她逼入绝境。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猎人率先撑不过去,死在顾清暖面前。她眼睁睁看着他充满惊恐和痛楚的双眼逐渐失去光彩,仿佛看到翻版的自己,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她听到远处传来颇有节奏的脚步声。
白敬亭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不知情的路人经过巷子,沐浴着鲜血气息,向他们这边走来,已经近在咫尺。白敬亭飞起一脚将猎人的尸体踢进角落里,正准备踢顾清暖时,路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白敬亭默默等待路人离开。然而他忽然停下来,用手电筒照向他们,热心地问道:“你们需要帮助吗?”
白敬亭刚说出一个“不”字,那人扶起顾清暖,关切地说:“她好像受伤了。”
白敬亭解释道:“只是万圣节的装扮而已。”
那人狐疑地看白敬亭一眼,显然对他的话抱有怀疑。他小心翼翼地将顾清暖抱起来,还没来得及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顾清暖已经就近咬上了他的胳膊。
白敬亭的眉毛跳了一下,好吧,也许她命不该绝。居然有人送上门给她咬。
顾清暖一如既往地贪婪,像只八爪鱼一样扒在路人身上索取无度。白敬亭适时将她扯下来,虽然意犹未尽,但她不敢在白敬亭面前放肆,她已经尝够苦头。她也没有逃,因为知道逃不掉。
她低眉顺眼地站在白敬亭面前,等候发落。
谁知白敬亭说:“你以后还是留在我身边吧,把你放在外面,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