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秋天,风很大,雨足,瓦片呼啦啦的飞。猪圈窗口被爸爸拿柴火拦着怕砸了它们,都是些小猪,脆弱呢,不过这样鸡就进不去,全都窝在猪圈顶上,鸡粪加雨水,不知道亏还是赚,草棚的顶腐烂后变重居然没飞。
歇后爸爸就爬上去修理,新烧的瓦用了大半,废弃的碎片垫到院子里,算是另类的铺设了。好在房子里面很干燥,看来之前的修补是有效果的。
这事儿过去想起茶地要种红薯,妈妈想着之前萝卜、南瓜的土地没有休息过,那点茶地还是很值钱的,不如填肥好好养,要是养出一方名茶也是厉害啊。
爸爸忙着修房子,这事儿妈妈没说,自己一点点的去培土,没有肥,只能这样。拿着见到仔细修剪,以前也是大家千金,见过一些园艺设计,那时候好奇也问过师傅,虽然没有深入讲解,浅显的修剪道理还是懂的。
剪下来的树枝让爸爸背回去,爸爸看着她剪的笑道:“茶树不是这样剪的,”说着拿过剪刀,“要这样剪,才能发蘖更好。”
妈妈说:“像我这样剪不是发的更多?”
“好茶不是发更多,而是发更好。真正的好茶能泡出最浓郁的本色香,如果发太多叶软味薄,不过各有各的好处,清茶浓茶都是茶,但是清茶要养高枝儿的才香浓味淡,矮枝味淡不香。”
[这里的茶是我胡说八道的,不可借鉴啊,另外开头有井这个漏洞我找了改了,可能还有漏网之鱼,见谅]
妈妈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按照爸爸教的办法剪着,她想院子下的茶地留高枝,这里全部剪矮留厚,但是这边卖茶叶都是别人来收,各家混合,哪里还分得清好坏。剪了一些后就不留高枝了,浪费心思,够自己喝就好。
今年的板栗不少,爸爸仔细挑出些大的打算把院子下面种上。家里两个人种不了那么多地,刚好砍的木材拿来盖房子。有心叔回家闲,过来帮了好几天才搞好,冬天冷啊,院子里烧好大一堆火,火星子飘飞,时不时传来闲谈,家长里短的不失趣味。妈妈在屋里剥板栗,前几天爸爸买了一只猪脚,一直冻着没舍得吃。
晚饭有心婶子也来了,闻着猪脚汤犯恶心。有心叔着急,想找药给她吃。妈妈心思一转,可有心婶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怕误会,但是农村的小病都是自己吃土方子,万一吃出毛病不好。
“婶子会不会怀了?”妈妈提一句,把两个人惊得,还想连夜去医院。
爸爸拦住说:“大晚上的不合适,明天也行。”
第二天他们回来就拿了一篮鸡蛋过来,妈妈好笑的说:“该我们给鸡蛋,你们倒是送过来了。”
有心婶子笑眯眯的说:“该的,我也来问问经验。”
妈妈心虚,她自己也是个半生不熟的新手啊。可别人问也不好不说,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说了。晚上还跟爸爸闲聊起来:“婶子怎么不去问她几个嫂子啊?小气婶子大儿子都有你一半大。”
爸爸说:“不走动吧,他们家这辈就四个儿子,闲散四处玩,老大家占了老房子,老二家得了新宅子,他们成亲的时候家里老人走了,一直觉得有心婶子克着才关系不好,兄弟几个倒是关系可以。老太太临走把值钱的镯子给了老三,小气婶子不满,那时候不分家,到处盘缠。前几年分家你也知道,兄弟几个打的差点进医院,就老四置身事外……”
这些事情也说不清,哪家没点隔阂,真要仔细计较计较不清,不计较吧又能和和睦睦,偶尔还能一起帮帮忙,吃吃饭,过年过节的聚一家过。说白了哪里都一样,就像妈妈,家里原配子女跟她偶尔也好的紧,可是坑她的时候命都能不要,她离开时还会哭一声说句舍不得。里面多少真情假意谁知道啊?也不能说全假,却也不够真切。
一夜过去,第二天茫茫白雪,院子的木头上堆起一层,才十一月半啊,看来要瑞雪兆丰年了。今年不必胆战心惊,看着修补过的房子爸爸脸上的笑都深了几分。
瓦窑烧着,旁边还有砖窑,妈妈现在帮忙模泥沙爸爸也不会说,就是重的自己先做好。粪肥也该捂了,猪圈的草棚顶巴拉下来换上新瓦,看着一派欣欣向荣,种的洋姜挖了不少,生吃脆脆甜甜的,炒了反而不怎么合爸妈的口味。
小傻瓜已经能喝粥,大姐过来说早断奶也好,一岁多该断了。
新年爸爸买了两根烟花,还有一串炮仗,吃饭前轰轰烈烈的就炸除夕晚上。后来听着别人家的炮仗吃饭也不错,桌子上只有两个人,冷清了些,还在大黑窜来窜去的热闹不少,爸爸丢一根排骨给它,妈妈道:“这么多肉沾着就给他了?”
“大过年的,都补补,哈哈。”
妈妈无话可说,小傻瓜伸着手要摸大黑,大黑咬着骨头看都不看一眼。
守岁时爸爸拿出面粉就着昏黄灯光做饺子,面团一遍遍的揉搓,擀好久,面皮劲道香润,六点的时候妈妈拿出葱肉馅儿开始包,今天不能动刀,馅儿是昨天做好的,晚上吃剩菜,年年有余。
坝子里还有一些青绿,善恶婶偶尔会来叫妈妈一起去找来喂猪。妈妈想不通为什么两家人闹成这样她还能若无其事的上门,爸爸说其实没有那么多爱恨情仇的界限,各自迈出一步都还过得去。人啊,便是如此,只要还相见,就有余情在燃烧,或恨或爱,真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大多数只是儿戏般罢了。
委婉拒绝几次后妈妈只得跟着一起,村里小媳妇、老媳妇的成群结队,能喊的都聚到一起走,说些家长里短。到善恶家下坎路就剩了两个,看着道别时喝着来家里玩的大家,妈妈才突然明白爸爸说的那些爱恨情仇的界限。
善恶婶子也叫妈妈去家里坐,妈妈犹豫着还是去了,既然要迈出和的一步再纠结就失去了意思。
善恶家留了不少冬糖梨,水煮后淹着的,拿了一袋给妈妈。妈妈问做法,善恶婶子就仔细说着,还说这是她娘原创,她拿来用了。
妈妈记着她娘如今怕是九十了,跟个不成器的儿子一起,老爹也耳聋身弯的,只是不认识是谁,胡乱的夸一句后说离开。
到她家背后爸爸就扛着把锄头等着,还是两家有争议的那地垦。善恶婶子送人出来见着只是笑笑,没说话就回去了,妈妈笑眯眯的问:“下来干什么?”
“接你。”说着把小傻瓜解下来,“背着,我背那个。”
妈妈也不推辞,把篮子放地上,接过小傻瓜和锄头。原已近黄昏,太阳被拦在山外,几丝金灿灿的云朵要掉不掉,只剩枝干的树稀稀疏疏,这些是爸爸给她种的桃李,爸爸说:“三月你就能看见一个粉色的大弯子,嘿嘿。”
眼前刚好刷过一枝,上面一芽褐色的包包,妈妈笑眯眯的说:“我给你酿桃花酿。”
爸爸惊呼:“桃花酿里真有桃花?”
“不然呢?要摘新鲜的桃花,听说半开不开最好。”
“你哪里打听的啊?”按理说妈妈这种技能应该比爸爸弱才对。
妈妈眼神微暗,“我妈以前用来笼络我爸的,玩清新脱俗那套,可惜最后还是没玩赢。”
爸爸拉过妈妈的手,温暖的大手,不像妈妈的很凉。妈妈低眉看着,嘴角弯弯。路上一棵竹笋冒出一点尖尖,爸爸一脚踩瘪,妈妈忍不住道:“小心点,竹笋都让你踩死了。”
“那边多的是,路上的也长不出来。”
“我觉得很胖啊,过几天挖点淹酸笋。我们家都没淹过,之前去李婶子家吃那个真是香,还下胃口。”
爸爸回道:“嗯,回头我去挖,咋们淹一大缸,吃一年!”
花开了,真的是满园春色,妈妈拿着篮子去摘,树上的舍不得,但是地上的不能用。爸爸要去帮忙,妈妈说不用,最近风很大,家里烧着瓦,没人怕起火,她不放心。
拿着一根竹竿就在院子前后的转,摘满一篮梨花,香的心旷神恰,不是那种浓香,而是淡淡的清新,带着一点点汁液的苦涩味。还有桃花、李花,洗好晾水,挑出一些花朵完整而大的想做花茶,要放在阁楼阴干。爸爸拿去放瓦窑上,半天就干了,而且外面温度低,不会烤糊,也不会因为时间太久,花朵色泽暗沉。
妈妈看得欢喜,当场就拿出一些泡着,但是味道淡淡的,不香也无茶味。爸爸拿出一些茶叶一起泡,才像茶,妈妈思索后拿茶叶垫着又弄一簸箕,这下子味道很棒,适合喜清淡的她喝,还好看。
几天前就策划的桃花酿,爸爸去买了一袋糯米,还有一些优质稻米,米香扑鼻。红白的花拌下去,看着就觉得好吃,用的村里婶子给的自家酒曲,用了很多年的好曲。等半个月就能喝了,到时多等些时候蒸一瓶清酒,自制桃花酿,嘿嘿……
说还淹酸笋,那日回来就忘了,都过去两个月,最好的初笋早没有。小气婶子路过给了几根让炒吃才想起来,爸爸去找了一圈挖出一篮高的,淹着也能吃吧。刚好地里的朝天椒能放了,再去买几瓶醋回来,醋淹笋也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