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后妈妈老是笑,
“又不是吃面条,还劲道呢。”
爸爸也笑,讲故事似的的跟妈妈说,
“别人家里的烟筒那个老烟水儿浑的跟酸菜糟一样,嘴儿那黑的能刮一把老烟膏,那叫劲道。以前我爸的烟筒就那样,你见到的那个还是坏了我妈自己做的。”
“妈怎么也吸烟啊?”
“不都这样,我姐也吸,偷偷摸摸的吸。大家都知道,但我姐夫在的场面就不吸。我不是去过他们房间嘛,烟筒就藏床头呢。你说我姐夫什么人啊,姐在房间里吸他不说,当他和大家面就不行,假惺惺的像别人不知道似的。我姐夫不在大家吸烟都客气问她吸不吸呢,我姐也不推,姐夫大家都不问她了。”
妈妈摇摇头,对苦命姐姐不知说什么好,她的命就钉在这儿了,不是不想改,而是改不了了。孩子都生了六个了还能怎么样,三十多的人大字不认一个,就把持着那点地和几个孩子才觉得自己安全。爸爸叹气,
“是我耽误了她吧,我去读书家里就没钱给她读,十几岁就找个不靠谱的男人,唉。”
“你看看这边你这辈人哪家的姑娘去读书啊?别把错往自己身上背。也是爸走得早,就你和姐两个孩子,要是多几个兄弟姐夫可能不敢这么嚣张吧。”
善恶叔来打人那会儿叫的两个都是他兄弟,万把块钱都能借到,要是他们家……能借几千块钱就很厉害了。
“有钱把小心眼婶子家的钱还了吧,每次遇见她我都不好意思。前天还听见她跟妯娌对骂呢,早几年借的几块钱忘还了她都记得。听说对方当场就甩了一百块钱过去呢,小心眼婶子也大气,就说砸妯娌家霉气的,不要了。我想等下次再吵还要拿出来说道。”
爸爸无所谓的说,
“都这样,她家不缺钱。我们又没得罪她,等有钱了就还。借了两年了吧,得还了。”
“她也在意吧,儿子辛辛苦苦出去赚回来的呢。”
“嗯。”
来客是有心叔,难得没出去打工。他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家里的地都是租出去的。家里盖起一个小石房,是村里难得值得羡慕的人家。有心婶也是个厉害的,偷偷摸摸把地又要回来几亩,平日里到处去换工,等家里干活一群人过来一天就把活计干完了。
“有心叔来了,今年怎么没出去?”
有心叔脸色有些不好看,憔悴的,苦笑着说,
“你婶子小产,身子不舒服。我就在家看几天。”
爸爸问,
“叔打算要第二个?”
他家有个姑娘,都三岁了,平日里跟着有心婶子干小活,还挺招人疼的。
“你婶子想要个儿子,还年轻吧,再要一个丫头有伴儿。”
爸爸说,“也是,你家房子盖好了,家里不缺什么,要一个压力也不大。”
有心叔笑着教训爸爸,
“哪家要孩子要看这些!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了,就是你婶子身子不好。怪我,家里的事儿都丢给她了,生姑娘那会儿就没坐好月子。”
妈妈问,“婶子现在没事吧?”
“没事,月份小,没了……就没了吧,过半年还可以再要呗。”
妈妈神色微恙,看着有些难过。爸爸对她说,
“煮了面条赶紧去吃吧,女儿我抱着。”
妈妈把小傻瓜递过去。锅里装了一碗面条,上面卧一个鸡蛋,还有两块煎好的肉,辣椒很少。妈妈北方来的,吃不得辣椒。
有心叔坐一会儿要走,爸爸送到门外面去,好半天不回来。妈妈收拾好厨房,端起猪食去喂猪。最小的猪都长大不少,大概因为得到更多的照顾长的比其他猪胖多了,反而是四头猪里面块头最大的。妈妈啪啪拍几巴掌,背膘紧实肥厚,一看就是好猪。
瞧着它们呼哧呼哧吸溜猪食的急样儿,不长个二三百都亏待了吃下去的粮食。
“今年的过年猪肥啊。”
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妈妈身边,不知不觉的半拥着她,笑眯眯的,很英俊,就是胡子长了。
“有空刮刮胡子,去蹭女儿脸都能蹭破皮儿。”
“又不相亲不出门的……”
顶着妈妈火热的目光爸爸摸摸下巴,
“行吧,一会儿就刮,你帮我刮?”
“美得你!”
妈妈推开他,拿起猪食桶溜走。中午吃完饭后妈妈还是帮爸爸刮了胡子,爸爸老神在在的坐在唯二的一张椅子上,脑袋摊在妈妈那只受伤的手上没敢下一点力气。脖子横在椅背上,妈妈从后面细细刮着,动作很生疏,慢的可以,就怕刮下一块肉。
爸爸目光炯炯的看着妈妈,仰面府面刚好正对上,妈妈脸有些微红,好看的眉眼严肃着好像给人做心脏手术似的。爸爸闭上眼睛,嘴角微微弯起,脖子上的青筋冒起,都是费力的表现。刮完后妈妈抬起他脑袋,爸爸一瞬间的表情非常精彩,脸都白了。
“怎么了?”
“没事,感受一下媳妇儿的疼爱。”
妈妈没好气的拍他脑袋一巴掌,爸爸嘴角都抽筋了。任谁扛着脖子僵硬十几分钟也受不了啊,脖子像打了带电石膏一样,扭不动还酸疼酸疼的。看来……服务不是那么好享受的,一整天爸爸的脑袋都僵硬着,在楼上编竹栏时接妈妈递的竹片都是整个人回身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