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走出院子,不急不缓地向祖母的清心苑走去。
对于这个祖母,她对她的印象便是慈祥,在她中蛊的那几日,是她命人照顾她,并告诉她要勇敢的面对,坚强的活下去。虽然只有几日,但是,对她来说,那几日,是她最无助,最痛苦的日子。是她帮助了她,给她活下去的冀望。
因此,此次回来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来探望这个‘恩人’。
听到她将不久于人世,她的心中诧然。
想至此,脚上的步伐不由地加快许多。
——清心苑
院如其名,清心尔雅,院内青竹伫立,空气中隐隐一股淡淡的清香,令人舒心沁脾。
苏然深吸一口气,欲迈步往里边走去。
只见一个藏青色的身影,‘嗖’的一下从后边紧紧的抱住苏然。
苏然猛然吓一跳,想要挣脱出来,可是那人越抱越紧,嘴里还不停地嗲着声音叫着“喜儿!喜儿,本少爷找到你了!你刚刚答应我的,要把好吃的给我吃,不许骗我。”
苏然用力地掰开他的手,连忙退了好几步。
苏然闻声,能在苏府自称为少爷的,而且又如此这边精神异常的,除了大少爷苏烨之外,也无人了。
“你是苏烨!”他真的疯了?苏然试探性地靠近他。
苏烨眼神无辜,将手指放在嘴里不停地吮吸着,一边吸着一边笑起来,“喜儿!喜儿,真好吃,本少爷要吃东西!”
苏然折下身后一竹叶,递给他。
苏烨哈哈大笑,看到她手中的竹叶,欣喜若狂,立马抢过她手中的竹叶,便往嘴里塞,竹叶在嘴里来回的咀嚼。
苏然神情由开始的不信,渐渐的变得不可思议。
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天,除了是她中蛊的日子,亦是这个苏家的庶长子噩梦开始的一天。
他无意间见到她中蛊的全过程,被吓的噩梦连连,连续高烧十来天,结果把脑子也烧傻了,如今依旧神智不清。
苏然看着他慢慢的品着竹叶,一点都不觉得苦涩。心中冷笑,苏睿,这就是你的报应。
“呸!”苏烨将口中的竹叶嚼烂后吐出,“这什么东西呀,喜儿,这么难吃,你骗我!”他指着苏然大骂,“你竟敢欺骗本少爷!本少爷叫人将你五马分尸!!”说着便拉扯住苏然的衣袖。
“我不是你口中的喜儿!”苏然冷冷地拂去他的手。
苏烨瞪着眼睛看着她,“你不是喜儿,那你是谁呀?”
苏然冷笑,“我是谁?你真的想知道?”
苏烨傻傻地盯着苏然,目不转睛,似乎在思虑着什么?突然,眸光一亮,傻傻地笑起来,“难道你就是姨娘们说的贼?本少爷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贼!”双手突然拉住苏然的衣袖,痴痴地望着她,“你给本少爷当夫人吧!”
苏然冷哼一声,重重地拂去他的手,“我是你的妹妹苏然!还记得那天浑身上下都是虫子的女孩吗?”
“虫子!虫子!……”苏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突然他的眸光变得恐惧,身子不断地颤抖,砰的一声,双腿无力的躺在地上,浑身的肌肉开始抽筋。嘴里还不断的喊着,“好多好多虫子!虫子!走开,走开……别过来别过来!”
苏然嗤笑,不多看一眼,转身向院内走去。
院内一片摆设皆为简洁,与这满院的青竹相互映衬。
“这位小姐,你是何人?”一位面容憔悴,青丝间,多缕白发由头顶渐长出来,双手端着水盆,神情戒备地看着她。
“你是庄姑姑?”苏然看到她,眸光早已不是先前那般冷然,多了些许暖意。
“是,你是何人,怎会知道我?”庄姑姑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长相清丽的姑娘,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苏然向她靠近,将她手中的盆子端放在一旁,握着她的手,眸中隐隐泪光,“十年不见了,姑姑怎变得如此苍老了。”
庄姑姑先是愣了方许,随后亦是泪光闪烁,紧紧地握住苏然的手,声音微微颤抖着,“您是大小姐?老奴千盼万盼终于把您盼回来了。”
“这些年,苏然让姑姑挂心了。”
庄姑姑拭去泪水,无奈一笑,“老奴这些年,既是盼着小姐您归来,又盼着您这辈子不要再与苏家有任何关联。”
“苏然明白姑姑的顾及,您放心。如今的我,与十年前的我不一样了,我不会再被他们左右和威胁。”
庄姑姑担忧地看着她,“那…小姐身上的…………”
“姑姑不必为我担忧,他们能让我活这么多年,必然不会轻易让我死掉。此次要我归来,想必不是那么简单的。”苏然轻声说道。
庄姑姑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大小姐,这么多年,老奴还是没有查到夫人的一丝消息。”
苏然轻轻摇了摇头,“姑姑不必自责。苏然知道,你与母亲情谊深厚,这些年母亲音信全无,你的担忧不比我少。”苏然宽慰她。
“老奴也实在想不明白,十年前到底发生何事?为何夫人会被老爷关起来,而小姐您却被他种入蛊毒。”
“姑姑!我中蛊之事是苏府的禁忌,切莫再向他人提及了。”
庄姑姑点头会意,可是,心中还是难免担忧。
苏然轻轻地合眸,浑身都血的的画面变涌入脑海。那一日,她亦想不明白。为何身为嫡夫人的母亲被他关起来,而他却残忍地将不知名的蛊毒种入她体内,让她每隔一月都要受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中蛊的那几日,她想不通,她恨他!
不过,经过了这十余年的折磨,她倒也想明白了,恨根本无法将母亲救出,只有自己强大起来......
“事已至此,姑姑也不必为此事扰心了。现下祖母如何了?”
庄姑姑无奈摇摇头,“老夫人近几日精神总是恍恍惚惚,不言不语。昨日还吐了一大碗黑血,精神更是颓靡了。皇后娘娘昨日派了好几位宫中御医会诊,皆说是时日无多了。可是,老奴见老夫人偶尔还是十分清醒的,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说着,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水。
苏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祖母的病情突然加重会不会与他有关。
“姑姑带我去见见祖母吧!”
苏然跟着庄姑姑来到祖母的房间,便看到一个鹤发的老人,眉头深锁,双眸紧闭,面无血色的倒在床头,嘴角,胸前和被褥,地上,皆有血迹,瘦如枯骨的十指紧紧的拽着床沿。可以看出她适才是多么的痛苦。
苏然和庄姑姑愕然,慌忙地跑进去。
“老夫人!”
“祖母!”
庄姑姑连忙把老夫人扶起来,躺会床上,把被子盖好。
而苏然则是偷偷握住老夫人的手腕,手指轻轻号在她的脉搏上。
苏然望着老夫人苍白吓人的脸色,神情凝重,脉浮如虚,若隐若现,又时而重如豆弹。
这分明就是毒入骨髓之兆!
而且这毒并非近期所中,而是长期积累下来,身体内部器官皆因长期服毒,早已不复重,导致周围的血脉堵塞,毒血由咽腔喷出。
祖母怎会中毒?长期下来竟无人知晓?
还有一点让苏然费解,在祖母的体内怎会还有一股特别的毒素,像是近期所中,虽然不多,也不足以致命,但,却是引发这慢性毒素的关键。
苏然看了一眼身边忙着为老夫人擦拭血迹的庄姑姑。
老夫人中毒,庄姑姑可知否?
“姑姑可知祖母何时病情变得如此严重了?”苏然轻声问道。
庄姑姑回忆,“老奴记得就在半月前,老夫人突然口吐黑血,然后身体便一天比一天差了。虽然偶尔有清醒一小会儿,但是仅仅只是一小会儿。”
这就对了,半月前!饮下这种毒,促使她体内积累的毒素迸发而出。
看来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祖母的命啊!
“那....祖母的药...”苏然想问她这几日药都是谁端来给祖母的,就在此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反握住,制止住了她要说的话。
苏然反应过来,只见祖母双眸依旧合起,脸色依旧苍白。
刚刚是祖母在提醒她?不要再问下去了?难道连庄姑姑也......
“呀!老奴给忘记了,老夫人的药还在灶上熬着。”庄姑姑忽然想起,急匆匆地跑开了,“大小姐,劳烦您照看下老夫人,老奴去去就来。”
苏然浅浅一笑,“去吧!姑姑慢些,莫着急!”
庄姑姑说着便向厨房走去,留下苏然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