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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新还珠同人之永忆燕琪飞

天刚蒙蒙亮,小燕子猛地睁眼,心脏狂跳,脖子里全是吓出来的冷汗,而后绵延不绝出丝丝的痛来,她不愿回忆昨天那个梦,急忙拿出贝壳荷包里的画像,凑着窗前一点微微亮光,贪婪的看来看去。

之后是睡不着了,司徒在谈话后又匆匆出门了,晚上也没回来,只告诉她今天上午抽空带她见尔康。

她穿好衣服出去,只见正殿中跪着一个曼妙女子,在供满鲜花的金佛像前专心致志的诵经,无暇他顾,好似倾注了全部的心力,正是妙灵。

小燕子被她虔诚的样子感染,也双手合十的闭眼,向佛求助着什么。

大约一柱香后,妙灵吟诵完毕,发现小燕子在,忍不住细细观她——红衣如朝霞,如此明艳的色彩却掩盖不了她的纯净,她的眼眸永远像最清澈的泉水,仿佛可以流尽人心的污浊。

佛祖怎么舍得拒绝她呢?

妙灵手沾了净水,优雅的洒在鲜花上,微微一笑问她:“萧姑娘,你也礼佛吗?”

小燕子还在呆呆看着佛像,时移事迁,心里对佛早已从漠视变成了敬畏,摇摇头:“我没什么耐心,常常坐不住,不过我婆婆跟你一样,是个信徒。”

“那你一定很乐观,很知足,其实信佛的人往往都是有所求的,”妙灵分享着心得:“尘世之人五毒不清,六根不净,七情不舍,迷失在贪嗔痴恨爱恶欲里,都是痛苦…面对佛祖,让心静下来,也许才有片刻的解脱。”

小燕子一想是这么个理儿,妙灵能将晦涩的汉语都说得如此流畅,又是下了多少苦功夫呢,见她眉目间氤氲薄愁,关心的问:“那你静的下来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妙灵低吟一句,不愿表露心事,便不再谈,转而解释道:“昨天殿下有个急事让我去找父亲一趟,没来得及告诉你就走了,照顾不周,实在抱歉。”

小燕子忙道:“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妙灵目不转睛的上下看她,笑中愁意更浓:“你这衣服很合身,看来殿下比我周到。”

小燕子讪讪笑了笑。

妙灵好奇望她腰间:“你身上挂的是什么,是中国女子都会做的那种荷包吗?真漂亮。”

小燕子下意识的就护住荷包。

“听说在中国,女子送给心上人荷包,就代表了爱情信物。”妙灵对她的防备有点失落,但也就说了这一句,便无二话了。

小燕子听出了她的意思,便移开手,大大方方让她看,热心肠道:“我的针线活马马虎虎,这个荷包我做了好长时间呢,但总算是学会了,你要不嫌弃,我可以教你!你给司徒做一个,他一定很高兴!”

妙灵未料她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还那么爽快,那么热情,一时欣喜:“多谢萧姑娘!”

虽然两人隐隐“情敌”的关系有点尴尬,但小燕子和她接触这几次,都十分好感,不由亲近:“你别叫我萧姑娘了,怪生分的,叫我小燕子吧!”

妙灵是一个过于克制自己情绪,过于有教养有分寸的人,这让她的亲善带了点世事洞明的冷淡,反而给人一种距离感,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没什么真正的朋友,而小燕子这种直白的,赤诚的,毫无心机的个性,最能消解距离。

妙灵愣愣的想,那个牵动殿下心的“燕子”原来是这样的,她的翅膀一展开,天空便灵动了,理智的心不禁向前跨出了一步:“那你也不要叫我王妃了,叫我的名字妙灵。”

“妙灵!”

“小燕子。”

两人都笑了,友谊悄悄滋生,一起吃了早饭,小燕子便开始教她针线。

教了会儿,司徒就回来了,妙灵急忙害羞的将针线、布都藏了起来,并对小燕子使使眼色。

小燕子会意的点点头。

司徒有点诧异的看着她们。

妙灵拉他到一边道:“父王支援的人手已经到了,都是最得力的,你用就是了。”

“太好了,”司徒一喜,温声道:“辛苦你了,妙灵。”

妙灵心疼看他憔悴的脸色,殷殷嘱咐:“不要跟我客气,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答应我,别累着自己,好吗?”

“好。”司徒挤出一个笑容,却没解释自己要做什么。

小燕子欣慰的瞧他们夫妻密语。

司徒和妙灵说罢,便走到小燕子身边,被她火红的装束晃了眼,不着痕迹的划过一丝笑,轻柔的说:“走吧,我带你去见尔康。”

小燕子对妙灵点头示意,就跟了司徒上去。

妙灵默默望着他们的背影,怅然若失。

路上,司徒边走,边沉重的对小燕子道:“我查到了,那三个探子急于打听尔康的消息,暴露了行踪,被慕沙发现了,不过她当时忙着照顾尔康,没有亲自处理,而是把这个功劳送给三王子了,三王子是个头脑简单,做事不顾后果的人,抓到了就直接给杀了!”

“杀了?!”小燕子大惊失色,懊恼的捶着头:“我来晚了,来晚了…”

“你别这样,不怪你,”司徒停下来劝她:“两国虽然表面上停战了,可暗地里的争斗从未停止,双方阵亡的将士都是血海深仇,大清的探子一旦到了这里,都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打算,无名英雄多之又多,岂止他们三个?换了缅甸的探子在大清,也是一样的结局。”

小燕子无限悲哀,自觉担起了母仪天下的责任:“他们埋在哪里?我要带他们的骨灰回故土。”

“我会找到的,”司徒深深看她:“有一天…我也这个结局,你会带我回故土吗?”

小燕子心一颤:“不要胡说,你怎么会?”

“你应该知道,平民百姓进了深宫大院,有多么辛苦,想做点事,有多么艰难…”司徒凝神盯着地面,轻声淡道:“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其实没那么聪明,也没那么狠心,我再继续坚持下去,可能是注定的结局。”

小燕子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事,但对这话感同身受,脱口而出:“你可以像我一样离开,不要那个结局!”

司徒哑然一笑:“可你不还是要回去吗?时间不能倒流到你不认识他的时候,也不能到我不认识你的时候,这是我们的命运,逃不过的。”

这是圆明园那晚小燕子曾对他说的话,一环扣一环的因果至此,当真是无法倒流,可她一贯信奉活在当下,勇往直前的,她感觉司徒也是这样,有些不适应他如此悲观,试着问:“发生了什么事?”

司徒只是摇头。

小燕子想,人长大了,说话都只能这么深奥吗?再也不能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敞开心扉是一件最难的事。

两人到了牢房拐角。

小燕子却脚步迟迟,有些犹疑。

司徒看了出来,问道:“你是不是害怕?”

小燕子对上次牢房的场景是有阴影的,她不知将要面对的,还是不是她熟悉的尔康,尔康是那么聪明刚强,功夫是那么好,都被折磨成这样,连求生的勇气都丧失了,那三位烈士更是埋骨荒外,甚至处事不惊的司徒也似乎被什么打击到了…她还劝得动尔康吗?他们到底在一个什么样陌生的地方,能够逃出生天吗?

司徒见她不语,接道:“需要我和你一起进去吗?”

小燕子深吸一口气,暗中握紧贝壳荷包,眼神逐渐坚定:“不,这一关没有人能帮我,我现在就代表了紫薇,代表了永琪,代表了十全十美,我背后有他们,我不害怕!”她给自己壮胆:“我小燕子最不怕的就是困难!”

司徒不由笑了,心里向她致敬。

尔康筋疲力尽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下他写字的纸一团一团的,散落无状,小燕子捡起一个,打开一看,是他自己的名字——尔康。

这两个字力道全无,形神俱散,像是他最后的倔强。

尔康,是他们嘴里青年才俊的代名词,心上人的代名词,是皇阿玛一手培养起来的骄傲,是任何长辈都无可挑剔的乘龙快婿。

绝不是这个落魄的样子。

他丢了自己,说他不是尔康,却念念不忘这两个字。

小燕子将每一团都打开,铺平一张张皱皱巴巴的“尔康”,尔康终于被她的动静弄醒了,错愕的看着她的举动。

尔康看清了眼前人,苦笑入喉:“小燕子,这纸是不能复原成整洁无暇的样子了,放弃吧。”

小燕子仍然一丝不苟的铺平着,也没看他:“记得咱们大逃亡到洛阳的时候,一路被追杀,病的病,伤的伤,紫薇眼睛都看不见了…”她稍哽了一下:“大家都很沮丧,还要不停的东躲西藏,有时候坐在一起听紫薇弹完琴,都不说话,各自有各自的伤心事,尤其是你胳膊伤的最重,又经历了紫薇的失明,心情一直很低落,我和永琪斑鸠还不知道怎么劝你呢,你就写下了那句——粉身碎骨浑不怕,马上就精神抖擞的跟我们卖伞去了…”

往事历历在目,尔康忍着眼中湿润。

“有的东西不能放弃,我认识的尔康不会说这两个字,”小燕子抚不平那皱褶:“你的确不是尔康了,你可以放弃自己,但我不能放弃紫薇,我要拿回去给她看,也算对她有个交代。”

尔康不止一次在梦里找寻紫薇的踪迹,梦里的紫薇只对他笑,从来不跟他说话,他胆怯的问:“紫薇…还好吗?”

“一个疯子,还知道什么好不好?我给她看了这字,说不定她就醒过来了,不疯了,”小燕子缓缓直视尔康:“我要对她说,紫薇,你看啊!你心心念念的尔康,不是英雄,而是个懦夫!他对一个叫银珠粉的东西举手投降,他放弃了你!这样的他,值得你为他半死不活吗?!”

“疯了?紫薇疯了…”尔康顾不上为她的辱骂羞耻,心痛到窒息,只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她不跟我说话,只对我笑…”

小燕子逼问:“那你还管不管她?就让她疯下去吗?”

“她看到我这副样子,还能认出来我吗?会不会宁肯不要清醒呢?”尔康灰心自嘲的说:“一包银珠粉就可以投降的尔康,一个懦夫,有什么资格再去做紫薇的丈夫?”

他不堪回想,为了这一堆白末,他下过跪,求过饶,偷过抢过骗过,说出过多么卑贱的话语,甚至答应过慕沙成亲…变成了自己多么看不起的人!

“你战胜了银珠粉,就不是懦夫!是比原来更伟大的英雄!”小燕子推心置腹:“尔康,你发作的时候,是个神志不清楚的病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是你的本意,这个药本来就难戒,你需要人帮你啊!你不要太苛责自己了!何况,为了活下去,就算不体面一点,也不丢人!我以前为了活下去,什么尊严,什么原则,我从来没在乎过,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尊严和原则?求生,是人的本能!我们不会有人嫌弃你,只会心疼你!”

尔康就是被这种求生的本能,崩塌了自小架构的君子观念,诸如宁死不屈,诸如言而有信,诸如英勇无畏…身体和思想在打架,比银珠粉更让他支离破碎,重塑谈何容易。

况且他和小燕子不同,他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小燕子口中的“活下去”从来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而尊严和原则才是他人生的主题,他凭借这些,成了最优秀的存在,优秀是他的荣耀,给了他最得意的一切,他可以娶到最心爱的格格,成为皇室一员,他不能容忍自己跪地,因为他跪地,就如同永琪跪地,皇阿玛跪地,他引以为傲的天朝上国跪地…是他过不去的背叛和愧疚,于是,曾经的优秀,现在成了他最深的枷锁。

这些,他不知道怎么对小燕子说,小燕子是他们这群人最真实,最敢于面对自己的一个,他们都羡慕她,而他却是如此自相矛盾,如此自讨苦吃,只能逃避。

“我试过,离了银朱粉我生不如死,那种感觉就像几千几万的蚂蚁在啃噬我的身体,他们钻到我的五脏六腑里,烂在我的血液里…”尔康瞪大了眼睛,恐惧扩散:“让我这双挥毫泼墨的手,变成伤害别人的凶器…这种代价,我承受不住。”

小燕子听了也浑身发软,强镇心神:“那么为你而死的三位探子呢?还在为你奔波营救的朋友们呢?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伯父伯母呢?马上要成为孤儿的东儿诚儿呢…这种不负责任的代价,你承受的住吗?”

尔康心乱如麻,惊怔无言,小燕子太聪明了,知道他不怕自己和一体的紫薇有所牺牲,却很怕别人为他们负重前行,他这样的人,比起面对自己,面对别人更痛苦。

他深望着曾经孩童般烂漫的小燕子,如今成熟到他叹为观止,她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那么你呢,小燕子,你离开皇宫了吗?”

小燕子不论自己,说的轻松:“我离开是早晚的,不单因为救你,我现在自由了,就是思念不比银珠粉好戒…”她叹息着:“尔康,我已经明白了,有些事是没有对错,也没有办法完美解决的,死了难,活着也难,总要选一个。”

尔康看着绝境中顽强生长的小燕子,闪耀依旧,想到那比银珠粉更折磨他的对紫薇的思念,终于挺直了软塌塌的脊背。

司徒在门外等她。

“尔康怎么说?”

小燕子如释重负,答道:“尔康不会放弃自己的,再给他点时间吧。”

“你做到了,”司徒暗暗佩服她和尔康,保证道:“牢里我会照应的,慕沙虽然有父王的宠爱,留下了尔康,但她也不敢明晃晃公开尔康的身份,招人非议,我会想办法,让她不得不放了尔康。”

接下来,司徒就早出晚归了,连妙灵都不知道他具体忙些什么,小燕子猜想他是为救尔康筹谋,自己只待在殿中安静的教妙灵绣荷包,教会了妙灵,又问妙灵要了锤子、钳子、小刀、金丝等东西,在屋里神神秘秘的鼓捣什么,偶尔和司徒碰面,他总是急匆匆的,两人也说不上什么话。

这日,慕沙前来殿中,手拿两把剑,看样子来者不善。

妙灵担心出事,一直赔笑脸,小心应付。

慕沙直言不讳,打断妙灵的客气话:“好了,妙灵,叫小燕子皇后出来,我有事找她,”随后大喊:“小燕子皇后!你不会是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吧?”

小燕子正拿着小刀、锤子在屋里忙活,听见这不伦不类的喊声,立刻出门去,没好气的说:“什么小燕子皇后!哪有什么皇后?”

“哦,对,你已经死了,收到大清的遗诏,我还可惜了半天呢…”慕沙似真似假的叹气。

小燕子对她满腹仇恨,快声回嘴:“要是收到你的遗诏,我一点都不会可惜!”

慕沙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很不见外扔给她一把剑:“上次在牢里,你欺负我没有武器,这次我可要跟你好好比试一下!”

小燕子何尝不想酣畅淋漓的和她打一场,无奈顾忌身孕,将剑又扔了回去:“我不舒服,比不了!”

“不舒服?”慕沙狐疑的眼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小燕子心虚的咽了下口水。

慕沙拔出剑,游龙走蛇如电,朝她攻过去,小燕子反应极快,疾速抽出腰间的鞭子,来回挥舞防御,慕沙未料到她还有其他武器,近不了她的身,难以突破。

两人僵持不下,慕沙其实是使毒针的高手,战场上尔康和箫剑就多次被她这种暗器逼退,她刚要出手,转念一想,还是没用在小燕子身上。

小燕子看到了,两人都明白对方不可小觑,平添了一股女豪间惺惺相惜的味道。

妙灵见状,上前打圆场喊着:“慕沙,小燕子,我最害怕刀啊剑啊,你们可不要在我的佛像前打打杀杀!”

两人顺势停了。

妙灵拉着慕沙坐下道:“你就是来打架的吗?还有别的事吧?”

慕沙瞟着小燕子回道:“我有话要单独和她聊聊。”

“你们聊,”妙灵将她手里的两把剑都拿走,软硬兼施的:“一会儿我再还给你,晚上就在这儿吃饭吧。”

妙灵一走,慕沙更为随意,将小燕子的衣着上下扫视:“过的不错嘛,看样子连妙灵都被你收服了,有点本事。”

小燕子收着鞭子,怼她:“我只知道拿真心换真心,不像你,用一些野蛮无耻的手段拴着别人!”

慕沙面无表情,讥诮开口:“喂,你当这里是大清皇宫啊,有人惯着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小燕子哼道:“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这么有底气,靠的是什么呢?”慕沙站起来从她身前绕到身后,来回打量着:“是六王子,是我那个听到你一句真心就傻傻相信的六哥,你当然知道他对你余情未了,才敢胆大妄为的站在这里,你伤害着妙灵,最后你一走了之,也会伤害了六哥,我是野蛮无耻的坏人,不过你更可怕,你是个满口仁义的好人,一个让别人有苦说不出的…好人。”

慕沙很懂得如何反客为主,掌握话语权,小燕子没有辩解,她最不想当个“破坏者”,可正如她对尔康说的,怎么着都难,她也没有办法。

“发愁了?当好人就会有发不完的愁,”慕沙歪着头靠近她,眉眼盈盈带笑:“小燕子皇后,跟我一起当坏人吧,坏人不会发愁!我那个六哥啊,就是个最坏的人!你来了,他都不坏了,没意思。”

小燕子躲开她的笑,越发觉得危险,果断的说:“你放了尔康,我现在就走。”

慕沙笑容倏然冷却:“你搞清楚,尔康是靠银珠粉救活的,现在你反而怪我用银珠粉救活了他吗?没有银珠粉,他早死透了!不是我拴着他,是他自己离不开银珠粉,我可没拦着他戒药,但他有本事戒掉吗?”

“你救活了他的身体,却折磨他的精神!这比杀了他还狠毒!”小燕子高扬着头:“我不怪你,因为你是敌人,你还是坏人,我要求不了你善待我们,可我们会让你看看,什么叫中国人的骨气!”

慕沙轻蔑大笑:“你在牢里不是看见尔康求饶的样子了吗?什么骨气?求饶的骨气?”

“中国人的精神有很多种,舍生取义是一种,忍辱负重也是一种,你不会懂!”小燕子从未如此强烈的感受到了文化自信,那些她读过的书本上的千古事迹,终于在她没有预备的时刻,给了她最丰厚的回报,让她可以骄傲又慷慨的说:“你只需要知道,尔康是打不垮的,中国人都是打不垮的,你们侵犯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慕沙在她身上,同样看到了中国人的复杂性,正如声称绝不受辱却苦苦支撑生命的尔康,正如在缅甸站稳脚跟却偏要招人恨禁毒的六哥,正如三名探子其中一名,已经在缅甸娶妻生子,听说他深爱妻和子,却早留好了残忍的遗书“无以报国,何以为家”,正如那些向她投诚的中国商人,油嘴奸滑,拿利益就可以收买,根本没有信仰,可两国打起仗来,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忽然就不受她控制,一文钱都不挣了…他们似乎都在守候着一缕泱泱大国万世流传的魂儿,这缕魂儿大概就是小燕子说的“精神”,是打不垮的。

慕沙想,她若要打垮对手,首先要虚心了解,急功近利确实只有失败,经过思考,她正色起来,“我还真的想懂懂,中国人还有什么精神,”遂眼神坚定:“告诉我尔康和紫薇的故事。”

尔康和紫薇的故事…不需要任何修饰,就足以动人,小燕子娓娓道来,仿佛揭开了一幅幅柳暗花明的画卷。

永琪特旨让东儿和思京进宫,和绵亿永琰一同读书,这日塞娅亲送他们过来。永琪自上次在坤宁宫晕倒后,身体就有些虚弱,孩子们上罢课,令太妃便拉着塞娅去养心殿探望。

众人到了养心殿,恰逢常寿正在为永琪请脉,遂和太后、念慈一起在卧室外间等着,里面隐隐有几声不真切的争吵声传出。

太后听不清,更是如坐针毡,忧虑的问安德桂:“这常太医脾气古怪,说话也没轻没重的,就让他一人给皇上诊治行吗?再传几个太医过来吧。”

安德桂道:“回太后,常太医最清楚皇上的身体状况,皇上也只信任他,别的太医过来,和常太医不一定合得来,反而耽误了皇上诊治。”

太后心道自己“起死回生”也有常太医的功劳,可还是很担心:“论医术,常太医是翘楚,可皇上怎么还不见好转呢?脸色总是那么苍白,没什么气血…”

安德桂欲言又止的垂了头。

令太妃上前劝道:“太后不要心急,常太医上次说了,皇上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积郁成疾,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要慢慢调理。”

太后摇头叹气:“常太医总能剑走偏锋,妙手回春,希望他能开一副让皇上开心起来的药吧!”

塞娅听了,忽而有些后悔那日对永琪的质问。

念慈眼巴巴的扒着门窗朝里看,害怕的小声问绵亿:“哥哥,阿玛会去很远的地方吗?”

她大概还不知道“死”的说法,印象中,总有太医过去看额娘,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告诉她,额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再也没见到。

梅勒霓在一旁听着,默默心疼。

绵亿不怎么擅长表达感情,只是肯定的说:“不会的,皇阿玛不会走的。”

东儿记得小燕子嘱咐的话,上前牵起念慈的手:“西儿,哥哥们都在呢,别怕。”

永琰和思京闻声,都站在念慈身后护着她,几个孩子如今都是父母不全,同病相怜,被他们视为“顶梁柱”的永琪病了,更加深了他们的恐惧,互相抱团取暖。

须臾,常寿背着他的医药箱,一副被欠钱的表情,气冲冲的出来,差点把念慈撞倒。

绵亿急忙扶住念慈,最先问:“常太医,皇阿玛怎么样?”

念慈要往里跑:“我去看阿玛!”

常寿堵住门,两撇胡子耷拉的更厉害:“皇上现在谁也不见,需要休息。”

念慈不依,绵亿和东儿劝着她。

常寿去向太后禀报,直言不讳:“太后,皇上一定要休养生息,切忌劳累,再不歇歇,恐怕又会像上次一样晕倒。”

太后遂责问安德桂:“上次皇上不是向哀家保证休息了吗?还是没好好休息吗?”不等他回答,就生气的喊道:“你们这些伺候皇上的,也不劝着点!都是怎么当差的!”

安德桂等太监宫女急忙下跪请罪。

安德桂这才全盘托出:“太后息怒!皇上上次醒了之后,就批折子去了,一点都没歇,还吩咐不许告诉您,奴才们实在劝不动…”

令太妃低声对太后道:“也不怪他们,皇上素来勤勉,以前小燕子劝他歇歇,他还时听时不听的,更别提奴才们了,我看小燕子走了,皇上是不想闲下来,非要把自己累倒…”她建议:“不如您以太后之尊下个懿旨,让皇上好好歇两天。”

太后不敢下决断:“皇上不想让外头知道圣躬违和,一直瞒着呢,要不要问问皇上?”

令太妃委婉表达:“看常寿的样子,皇上恐怕还是不听医嘱,再这样下去,早晚瞒不住的,孰轻孰重,您得考虑清楚。”

太后想了一下,便采纳了令太妃的建议,直接下了懿旨,这两日不许大臣前来请安打扰,让塞娅和孩子们也先回去,过两日再来。

木已成舟,永琪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安心睡觉。

许是睡的时间太长了,他有了饥饿感,起来摸黑进了后院厨房找吃的。

幸好厨房还未熄火,锅里不知煮了什么,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他正想进去,却看见一男一女依偎忙碌着,男子正沿着碗边磕鸡蛋,女子在他旁边巧笑嫣然。

他对这副场景似曾相识,不自觉翘起了嘴角。

女子回头舀水,露出一张脸来。

他又惊又喜,竟是朝思暮想的小燕子!他上前喊她的名字,喊的声嘶力竭,却没有声音,小燕子根本听不见,也看不到他。

锅里开了,男子已经将面盛出来,宠爱的喂给小燕子,小燕子吃了眉开眼笑,幸福极了。

念慈也欢快的跑过来,搂着男子的腿撒娇。

那个男子转过身,是一张模糊的面貌,像他,又不像他,几番变化,成了别人。

他盯着小燕子,受伤了,心口和身体都剧痛,甚至没有力气去和这个男子决斗。

这人间的热闹,与他无关。

只有远处高楼冰冷的气息贴近他。

“你应该忘了我,忘了我,就不会梦到我。”

蒙着面纱的女子仍然那么神秘。

他宣誓般的:“我不会忘。”

面纱女子飘忽,悲悯似看一个愚人,轻笑:“那你就过不去这一关,我将如幽灵,永伴你的心流浪。”

永琪皱眉睁开眼睛,久久不能回神。

窗外大亮,阳光成了梦的分割线,念慈趴在他床头,举着一串糖葫芦,大眼睛殷殷的看他。

“阿玛,阿玛。”

他受宠若惊的听着这喊声,伸手将女儿搂紧:“西儿,你在阿玛身边吗?”

“在呀,阿玛,”念慈半捂着嘴,悄声说:“皇祖母不让人打扰阿玛,我偷溜进来的。”

永琪亲了她脸颊一口,心里舒服多了,大家都离他远远的,除了小燕子和念慈,没人敢和他这么肆无忌惮的亲密。

念慈将糖葫芦喂到他嘴边:“塞娅姨姨一大早买的,药苦,阿玛吃这个就不苦啦。”

永琪咬了一口,酸甜刺激了他的感官,他越发回到现实,露出一点笑:“确实不苦了,阿玛都吃完。”

念慈看见这笑,小手缠紧了他的脖子,带着哭腔道:“阿玛,你不会有事吧?不会丢下西儿吧?”

永琪听到后一句话,心肝都被戳痛了,顿时愧疚难当,眼底潮湿:“宝贝,对不起,阿玛这阵子吓到你了,你别害怕,阿玛是不会倒下的,很快就能好起来,带着你放风筝,给你做好玩的,教你写字…阿玛怎么舍得丢下你呢?”

念慈只埋在他颈窝里,呜呜哭,泣不成声:“阿玛…我们去找额娘吧…额娘到底去了哪里呀?我要额娘…我要…额娘…

永琪抚着女儿的头发,强忍着眼泪,不肯掉下:“额娘会回来的,不会丢下我们的,一定不会。”

念慈哭累了,永琪耐心的给她擦干眼泪鼻涕,又亲亲哄哄,念慈才稳定下来道:“塞娅姨姨和哥哥们都在外面呢。”

永琪为怕念慈担心,立即振作,唤人伺候洗漱,穿好衣服坐在椅子上,便叫他们都进来,提起精神和孩子们打招呼。

绵亿、东儿、思京、永琰都争先恐后的问候,永琪欣慰的看着他们:“朕没事,你们几个要用功读书,别以为朕病了,就没人管你们了,答不上来,看朕怎么收拾你们!”

几个孩子听了反而很高兴,皆颔首称是。

永琪叫孩子们都出去,单独和塞娅说两句话。

塞娅别别扭扭的站着。

“还生朕气呢?”永琪接着吃剩下的糖葫芦。

塞娅撇着眼:“没有,也轮不着我生气!”

永琪轻笑道:“你为小燕子打抱不平,生气是应该的,朕为小燕子高兴。”

塞娅松了口气,知道永琪说这话,是没把她当外人,于是也坦诚相告:“说实话,小燕子在的时候,我总忘了你是皇上,她不在了,我才想起来…唉,皇上就是皇上啊,很多事由不得自己的,我父王常嘱咐我到了京城要少说话,我还是做不到。”

“小燕子在不在,你都可以一样,”永琪摇了摇手中糖葫芦,揶揄道:“你要是把我当皇上,我就吃不到这串糖葫芦了,我想吃的时候,找别人买,也不好意思说啊。”

塞娅扑哧笑了,心胸开阔,由衷的欣赏:“皇上,怪不得小燕子爱你爱的要死,你太有趣了!”她又倏然低落:“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皇上,我真羡慕小燕子,那么潇洒,那么勇敢,可以和尔泰一起去救哥,我怎么就走不开呢?柳青说咱们守好家,他们才能安心,可是等待真的太难熬了,一颗心就像放在火上慢慢的烤,我还不能喊出来…”

塞娅说的隐晦,她担心风尘做伴、并肩作战的感情,让两人“旧情复燃”,即使控制住了,也占据了对方心里一种特殊的地位,而且她为自己有这样自私的想法苦恼。

永琪显然听出来了,生硬的咽下最后一颗糖葫芦,酸意蔓延喉舌。

塞娅想着想着,多日不能排解的相思苦闷,逼着泪水溢出了眼眶,掩饰不住的哭了起来。

永琪只好从袖子掏出手帕,起来递给她:“你一会儿红着眼出去,孩子们还以为朕把你怎么样了呢!堂堂的蒙古公主,还会哭鼻子啊?”

塞娅虽然觉得非常丢人,但在他面前已经控制不住了,呜咽着说:“在学士府不能哭,怕阿玛额娘和孩子们担心…在外面也不能哭,怕别人笑我…好不容易能有个人说说,就让我哭一会儿嘛…”她泪眼瞅他:“你也别装了,不是也很难受吗?咱俩一块哭…”

“那算怎么回事?”永琪哭笑不得:“以后传到尔泰耳朵里,朕说的清吗?”

“这有什么说不清的,他还会担心我们两个…”塞娅戛然而止,看了看手里永琪的帕子,她买的永琪爱吃的糖葫芦,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可他们确实也没什么事。

永琪一眼看透,问的及时:“那你还担心他们两个吗?”

塞娅突然通了,她和永琪何尝不是在一起“并肩作战”呢?以前从没单独谈话的机会,现在已然因为相同的处境亲近了不少,却也只是暖心的朋友之谊,并不逾越。

她将手帕还他,笑了起来:“看来以后不能叫你醋王了,还挺想的开。”

永琪想这外号还是拜塞娅所赐,终于扬眉吐气似的:“谢谢你送的外号,可以让贤了。”

塞娅眼睛一转,不紧不慢:“那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在地洞里说了什么?”

永琪立刻问:“什么?”

塞娅大笑:“我看不用让贤,非你莫属。”

赛娅走了之后,永琪听太后的话,好好休息,只悄悄见了云南和缅甸方面的大臣,又问了问思黛选秀的进程,便不见人了,他在养心殿静不下心,因为坤宁宫还在整修,他就要坚持要挪到漱芳斋去住,住在小燕子的房间,念慈跟着也住了过去,住在紫薇的房间。

夜风惊起,凉意袭来,黑黢黢的树影随风而动,飒然有声。

永琪睡不着,慢慢走去看念慈,念慈已经熟睡了,梅勒霓在守夜,凑着一盏烛光,边看书边默默的诵读,桌上已经是厚厚的一摞笔记。

永琪去了,她也没察觉,大概是认真到了极致。

永琪不欲打扰,接着走了出去,踱步到秋千处,坐了下来,抬头见星芒渺小,宛如萤火之光,赛娅的哭声悠悠转到耳边,他这才听到,当时那个云淡风轻笑着的,根本不是他自己。

梅勒霓拿着毯子出了来,走到他身边:“皇上,这几天冷了,您别着凉。”

永琪还是望着天:“你不是在读书吗?”

梅勒霓回道:“给您送了毯子,再回去接着读。”

永琪看向她,接过毯子。

梅勒霓便要退下。

永琪从背后喊住她:“为什么那么刻苦?”

梅勒霓停身回头答道:“快要女官考试了,我想考上。”

永琪想起此次选秀,嫔妃和女官皆选,适龄八旗女子择一而报,点点头:“想当女官,朕一句话的事儿,”他顿了下,直直看着她:“想当妃子也不是不行,你确定要回去,走那条远路?”

梅勒霓想到富察氏“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言论,她现在是离皇上很近很近,曲意逢迎一下,月亮便触手可及,又想到几日前落樱侧福晋生辰,她不小心听到闺中格格们说闲话———

“我还是想当妃子,女官再风光,说白了还是皇家的奴才,不是正经的主子,将来还不知道嫁给谁呢,哪有直接嫁给皇上体面!何况还要跟科举似的笔试,我才看不下去那枯燥的书本呢!”

另一个女孩不以为然:“想想如贵妃缠绵病榻,欣贵人被贬佛寺…当妃子如果不招皇上喜欢,连个选择的机会都没了,还是先当女官稳妥,进可攻退可守。”

先说话的女孩压低了嗓门:“什么喜不喜欢的,皇上倒是喜欢皇后,皇后还不是英年早逝了,然后呢?皇上还不是这么快就选秀了!大家都在说,皇上终于想通了,后宫终于要恢复正常了,我们也终于赢回了进宫的权利!先皇后就像那天上绚烂的烟花,绽放之后终归要消散的,”她年轻的声音重复着奉行的真理,冷冰冰的:“江山为重,皇上的心不容一人独占。”

另一个女孩考虑的更多:“可是皇上没有立新皇后的意思,索绰罗氏,王氏,札氏…当初针对先皇后的那些人,家族里的女孩连嫔妃初选都没过,而皇上亲信之家的女孩们都报了女官,这其中可大有蹊跷。”

“这几个大家族的女孩进不去,皇上亲信之家的女孩们又都报了女官,那对我们来说,不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吗?女官是稳妥,可也很保守,嫔妃位置就那么几个,等来等去,可能就没那个机会了,就算有,资历也远远落后于别人,差一步,就步步差,人生能有几回搏?”

另一个女孩明显被说动,不作声了。

“你还不知道吧,十一福晋把梅勒大人的女儿安排到念慈公主身边了,听说这姑娘其实是他们富察家族里的一个私生女,瞧瞧人家,早铺好路了!唉,宫里有人就是好办事!她今天也来了,我们去找她探探宫里的情况。”

————

那两个女孩自是从梅勒霓嘴里问不出什么,在宫里嘴要严,她知道的。她想到这儿,很庆幸十一福晋给她指了这条路,她真的能常常看见皇上,能看见很多贵人,得到很多信息,在宫外格格们一无所知、左思右想的时候,她已经感受到了皇上对先皇后压抑的怀念,深沉的爱意,先皇后之于皇上,不仅仅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烟花,而是…她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皇上正在一点一点化成烟花,成全那无与伦比的绚烂…尤其在那场火之后,这感觉就更强烈,所以她判断当嫔妃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可是,可是——

漫天星辰下,只有她和皇上两个,皇上在看她,在问她,也许过了此时此刻,她就能一步登天,可以认祖归宗,可以保全阿玛…

更重要的,可以成为他的女人,陪伴他,抚平他的孤独。

梅勒霓急忙摇摇头,脸颊发烫,她怎么会想这些!她明明励志要考女官,明明要凭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番事业,原以为女官考试遥遥无期,现在好不容易等来了,她怎么能犯糊涂呢!

“皇上,我…”话到嘴边,梅勒霓还是犹豫了,她毕竟才十七岁,还不足有拒绝诱惑的能力。

“克制自己的欲望很难吧?”永琪上下触摸着秋千的绳子,他也曾在这里劝过自己别傻了,还是傻到这个地步。

梅勒霓反应过来:“您是在考验我?”她为自己没有完美表现而羞愧。

“会犹豫就难能可贵了,”永琪指点迷津:“好好考女官,有志者,事竟成。”

梅勒霓士气大增,想到自己的身世,鼓起勇气:“如果我考下第一名,可不可以向皇上求个恩典?”

永琪微笑:“不用第一名,考上就可以,朕打你板子,还纵火吓你,也该有点补偿。”

梅勒霓坚持:“不,我一定要考第一。”

“你看着柔弱,倒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很像…”永琪仿佛看见空空的院子坐满了人,欢声笑语萦绕不绝。

“像谁?”梅勒霓很想知道答案。

永琪靠拽着绳子,站了起来,走向院子正中,想要留住那些人,可热闹霎时已向寂静深处飘远,他的心里空落落的:“那时候他们都在,”他边走向屋里,边感叹:“时间过得真慢。”

梅勒霓不太懂他的话,也摸不透他这个人,拾起地上掉落的毯子发呆。

朗月独照窗台,小燕子又何尝不觉得时间过得慢,又何能安睡梦乡,她躺在床上,在黑夜中摸着自己的肚子,甜蜜又苦楚的浮想联翩。

咚咚敲门声响起,妙灵的声音入耳:“小燕子,你睡了吗?”

小燕子起身去开门。

妙灵端着一盘水果,灯影在她身上半明半暗,不好意思的说:“打扰你了,我的荷包绣好了,想让你帮我看看。”

小燕子正愁没人说话,热络的迎她进来。

两人边吃水果,边看荷包。

妙灵聪明好学,又极其用心,一幅鸳鸯戏水的图案,被她绣的针脚细腻,栩栩如生。

小燕子赞不绝口,又道:“你可以往荷包里放点香料啊,或者你和司徒之间的信物,他随身带着,就总能想起你。”

妙灵想了想,苦笑:“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信物,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香,他没有说过…”她询问:“我能看看你放了什么吗?”

小燕子取下荷包,打开,给她看里面的画像和情诗。

画像些许泛黄,妙灵饶有兴趣的看,画像上的男女缱绻相依,两人穿着板正的吉服,女子却俏皮的歪在男子肩上,犹如天作之合,她终于看到了,大清传说中的,最浪漫的故事。

“这就是你丈夫吗?天呐,他真好看,神采飞扬的…眼睛带着笑,好像得到了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是呀,”小燕子骄傲的点头:“他对我可好可好了,我喜欢什么他都知道,我想要什么他都给我,不让我受一点委屈,就算我任性对他发脾气,他也会原谅我,哄着我…”她眼角泛起了泪光:“他说,不需要我改变,他爱的就是这个本来的我…”

“真好…”妙灵听的感动,轻声问:“你很想他是吗?”

“嗯。”小燕子流了泪。

妙灵情不自禁为她擦去眼泪:“他肯定也在想你…你们虽然现在不在一起,可是互相想念着,也是幸福的,我和殿下在一起,还是走近不了他,我的儿子也不能养在身边,这么大的房子,常常就是我一个人…”

小燕子意识到妙灵的孤单寂寞,她不是来让看荷包的,也是想找人说说话,于是开解道:“司徒从小独立惯了,不太容易对别人产生依赖,这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他骨子里是渴望爱的,只是怕得到后的失去,你对他的好,他都能感受到,但他不能确定你的好是因为你本来就好,还是因为爱他…”

妙灵有点糊涂:“我不爱他怎么会对他好呢?”

小燕子经验之谈:“妙灵,爱情是冲动的,疯狂的,不讲道理的,可你呢,就像一股细细流淌的水一样,太温柔太好,太讲理了!”

“啊?”妙灵第一次听到这么新奇的论调。

“像司徒这种喜欢刺激的人,你得打乱他挑战他,跟他吃醋跟他闹,他才觉得你爱他…”

“啊…”妙灵继续吃惊:“他不会觉得烦吗?”

“里面的分寸,你得自己掌握,不过你要真的爱他,这些夫妻间的小情趣,都是自然而然的,哪能像你那么懂事,什么情绪都不说!人嘛,就是要活生生的,才有意思,”小燕子掏心掏肺的:“你就是太压抑自己了,你看,我来了,你都不生气。”

妙灵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回想司徒有时跟她调情,她都当他是开玩笑,一笑置之,理智清醒,可焉知玩笑中没有真意呢?她从没追问他什么,也不会为他不顾一切,原来自己才是不在乎的那个,不由长叹一声。

“想什么呢?”小燕子见她半天不吭气,怕自己话说重了。

妙灵眼眸慧黠一转:“我决定生气一下,把你赶出去。”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意思!情绪再饱满一点!”小燕子十分高兴孺子可教:“但你不能真赶我走,因为,我现在不仅是司徒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了!”

夜晚好像没那么难捱了。

妙灵呵呵笑了,心道怪不得司徒那么喜欢她,这小燕子…确实挺刺激的,有了朋友,也确实很美好。

上一章 第六十八章 烈火焚烧若等闲 新还珠同人之永忆燕琪飞最新章节 下一章 致敬永远鲜活的琼瑶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