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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烈火焚烧若等闲

新还珠同人之永忆燕琪飞

厚重的牢门一开,小燕子被司徒拉着,下了一段陡峭的石阶,只见四周阴森森、暗沉沉,墙上挂着铁链和刑具,里面是一间间牢房,很多半死不活的人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睁着混浊的眼睛,老鼠在他们身边吱吱叫着,四散奔开。

小燕子不由得反胃,大声问司徒:“你要把我关起来,是吗!”

见他不答。

小燕子又硬气道:“我进过几次牢房了,比这儿可怕多了,你吓不了我!”

司徒还是不说话,再拉着她往里走,拐了个弯,单独有一间牢房,比外面的干净了很多,还有床和桌子,只是被子和饭菜被打翻在地。

墙角插着一支火把,是这里惟一的光源。

忽忽闪闪中,一个华衣女子站在栅栏外,正恼怒的冲里面喊:“紫薇紫薇…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只会念这么个名字!你最好明白,你眼前只有慕沙,没有紫薇!这里是缅甸,不是你的大清!你这辈子别想再回去了!”

小燕子屏气凝神,心都快跳出来了。

司徒听罢,也松开了小燕子的手腕,黯然皱了下眉,随即轻咳两声。

慕沙回头,焦急的神色还没褪去,她定了定神,见到小燕子也没惊讶,反而脸上漩起两个笑涡:“皇后娘娘,又见面了,你快去劝劝你的朋友吧,他总是觉得自己很有骨气,实际上到最后都会跪地求饶,真不知道硬撑什么!等我的耐心耗尽了,他连跪地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了!”

小燕子着实没想到司徒会这么快带她见尔康,慕沙的话简直触目惊心,她深呼一口气,走上前去。

牢房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破破烂烂的人,浑身遍布伤痕,蓬头垢面,哆嗦个不停,两个士兵在旁边看守着他。

小燕子犹豫的喊:“尔康…是你吗?尔康!”

那人没有反应,仍在抖动。

小燕子打开牢门奔过去,蹲下,小心翼翼的拨开那人的头发,尔康的面庞终于露了出来,他的脸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什么,狰狞扭曲着,嘴还不断吐着白沫,无神的眼睛如死鱼一般绝望。

那个意气风发、英明神武的尔康!

让紫薇呕心沥血的尔康!

他们找了整整一年的尔康啊!

小燕子简直不敢相信她看到的是尔康,惊魂未定的叫着他:“尔康…尔康!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尔康!我们来救你了!”

尔康像是突然疯了一样,瞪大了眼睛,猛的抓住她的肩膀,歇斯底里的叫道:“我受不了了!银朱粉!给我银朱粉!给我!给我!”

小燕子被他晃的颠来倒去,歪在地上。

慕沙掏出银朱粉,在栅栏外晃着:“银朱粉就在我手里!”她高贵的站立着,怜悯的俯视:“你求我就给你。”

尔康如恶狼一般扑过去,双手伸出栅栏去抓那包银朱粉,慕沙身子灵活的一闪,他扑了一空,跌跌撞撞的撞上牢门,再摔落地,好生凄惨。

“慕沙,我求你…求你给我银珠粉…”尔康卑躬屈膝,像一个毫无自尊的乞丐。

小燕子无法接受尔康向敌人求饶,她感到自己的骨头都跟着一起碾碎了,心痛至极,更是怒红了眼,掏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慕沙冲过去:“你敢这么虐待尔康!我要替尔康报仇!我跟你拼了!”

慕沙上下翻身躲避着,银珠粉掉落在地,在逼仄的牢房里长剑和鞭子都施展不开,是而慕沙用不上武器,躲的有些狼狈,司徒也不帮她。

慕沙竟然不恼,边躲边喊着:“有两下子嘛,小瞧你了!打死我算你有本事!”

小燕子匕首挥的更加密不透风,怎么骂都不解气:“那我就打死你,刺死你,踢死你!把你剁成肉泥!”

士兵闻风而动,包围进来。

司徒见状才拦住小燕子,呵退赶来的救兵,对慕沙严肃道:“慕沙,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说时迟那时快,尔康趁乱将地上的银珠粉一抢而空,迫不及待的全塞进嘴里,身子一软,就乏力的倒了下去。

司徒想去阻止,已经晚了。

慕沙愣愣看着,甚至没顾上反击小燕子,只是对司徒冷笑:“你看到了,你说的可能吗?”她有点痛心:“我还不如杀了他干净!”

说罢就气势汹汹的走了。

小燕子急忙返身牢房,将尔康架起来:“尔康,走,我带你出去!”

尔康恢复了些神智,看清是小燕子后,滚烫激动的眼泪不停流下来,千言万语想问她,又什么都不敢问,最后却是轻轻推开她,掩面不住念着:“我不是尔康,不是尔康。”

小燕子万万没想到他会推开自己,难过的劝他:“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尔康,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你不要怕,我们都来救你了,紫薇也来了!你是尔康,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们的尔康啊!”

尔康听到紫薇的名字,嘴角抽搐了下,更是往角落爬去,挥着手:“不要告诉紫薇我还活着,尔康已经死了!你们就当我已经死了!”

“为什么啊尔康!你明明活着,我怎么当你死了!尔康,你…”

小燕子一走近,尔康就更大力的挥手,全力抗拒着。

小燕子几番奈何不得,想到紫薇如果见到此情此景,会是怎样的痛心,一时五内俱焚,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流下。

司徒亦是紧紧皱着眉头看尔康,双眸中流露出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

小燕子转而回身,两手抓着司徒的胳膊痛喊:“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你快放尔康出去!不要再折磨他了!要关就关我吧!”

司徒还没说话。

尔康就用残存的意念说道:“我不出去,我不想再出去了,小燕子,就让我在这儿自生自灭吧!你不要再管我,回去也不要对大家说看见过我!你快走!快离开这儿!”他眼带血丝的盯着司徒:“司徒慕瑜,你要是个男子汉,就快保护小燕子离开,你们要是敢让她变成我这样,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司徒斩钉截铁道:“尔康,你要是个男子汉,就不要等着做鬼了!你再不振作起来,小燕子就跟你一样下场!”

说罢他硬拉着小燕子离开。

小燕子一出了牢门,就恶心的厉害,用力甩开司徒的手,扶着门口的缅甸神兽狻猊,干呕起来。

司徒看出不对,一时找不到手帕,急中撕下一块袍角递给她擦:“你怎么了?”

小燕子倔强的不接,呕够了就倚在狻猊上喘气,眼角都是泪花。

司徒猛然把住她的脉,剑眉紧锁,脸色几番青了又紫,从齿缝里蹦出三个字:“先回宫。”

待回到宫殿,司徒就将她推到客房里,吩咐侍女谁都不能打扰,然后紧紧关上房门。

小燕子急忙离他远些,靠墙站着,双手护着肚子。

司徒跟过去,眼神如利剑,恨不得刺透她,低吼道:“你疯了是吧!你怎么敢来的?你这个皇后已经死了倒算了!可要是猛白和慕沙他们发现,你肚子里还有个大清的龙种,他们还会轻易放过你吗?到时候,你是要你的皇上割地还是赔款?胜仗都白打了!”

小燕子咽口水,结巴着说:“我已经和皇宫没关系了…这孩子…皇上不会认的…”

“你还骗我!”司徒怒不可遏:“堂堂一个皇上,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居然放你来这儿!还有你哥,居然也管不了你!你更是,安安分分当你的皇后不行吗?谁要你来这儿冲锋陷阵的!”

小燕子瞬间挺直了腰板,吼了回去:“不许你说永琪!我讨厌那个皇宫,不想待了不行吗!我想干嘛就干嘛,谁也拦不住我!你还有脸问谁让我冲锋陷阵的,还不就是你!你要不是司徒慕瑜,我能不计后果的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吗!”

司徒听到最后两句,盛怒急转直下,深如寒潭的眸底仿佛翻涌着无数波澜,繁复细微,难窥毫发。

“我是司徒慕瑜怎么了,你凭什么敢不计后果?”

小燕子言之凿凿:“凭我相信你。”

司徒都气笑了,他什么都不解释,还说了那么多狠话,她竟然到现在还信他?这个女人简直傻透了!

“你到底相信我什么?”他无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要你干嘛来的,你没搞懂是吧?你堂而皇之的怀孕过来,难道指望我会替别人养孩子?”

小燕子听他声音低了下来,自己情绪也随之平稳:“我不是用眼睛看你,是用心,我搞不懂的事都会问我的心,我的心告诉我,可以相信你。”

司徒有一双很多情的桃花眼,可偏偏望人的时候,透出一股带着距离的凉薄,此刻,他的目光停留在小燕子身上,久久凝聚,浮动起明澈的柔光,不可名状的温暖。

他突然上前,将小燕子打横抱起来,她还没来得及推拒,已被轻轻放在床上,司徒手缓缓似要落在她的脸上,四目相对间,小燕子十分紧张错愕,撑着床要起身。

司徒按住她,调整着慌乱的呼吸,手只是拿过一角被子给她盖上,貌似责怪的说:“躺好吧,你脸都白了,一个孕妇跑来跑去的,也不怕伤到自己。”

说罢他走开,去给小燕子倒水,水流哗啦啦的,让他心神俱乱,他不能理解自己的次次败退,爱恨交织,愈演愈烈,用受伤的那只手砸了一下桌子。

小燕子吓了一跳。

司徒平复了一下情绪,回身将水递给她,她半躺着,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这才舒服了些,忧愁渐散,感激的对他笑了笑。

司徒失神在她的一颦一笑里,沉寂已久的心在复活,在生长…在越来越柔软。

小燕子有些担心瞅他的胳膊,小心的问:“你没事吧?”

司徒长长叹了口气,凝视她苍白虚弱的脸,密密麻麻的心疼和敬佩占了上风,压制了他的发泄、对抗、不甘…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我才不要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我送你出宫,你不能再待在这儿了!”

小燕子抓住机会哀求道:“司徒,你放了尔康吧,让他和我一起走,他不走,我是不能走的!”

司徒抿唇:“你等着。”

他出门直接赶往了金銮殿。

猛白正和王后、慕沙坐在一起说话,气氛看起来并不和谐,直到司徒进来,戛然而止。

王后一见他,立刻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对猛白道:“陛下,如果王子都能随意不上早朝,不遵王命,那岂不是要大乱了?百姓会说,您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那您还怎么治理国家?”

司徒正要怼回去。

猛白就抢白道:“他身体不舒服,跟我告过假了,”他用下巴点了下司徒:“你坐下吧。”

司徒有些意外他的袒护,毕竟他们父子刚刚大吵一架。

“哼,这要是我的三王子,恐怕早被关禁闭了,”王后明显不服,继续进言:“陛下,不上早朝事小,可要是有人妄想阻断我缅甸的财富,那就事大了!”

司徒淡定的开口:“王后好灵的消息啊,我们父子的密谈你都知道,你是监视我,还是监视父王啊?”

“你!”王后噎住,又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以为瞒得住谁!罂粟、鸦片、大麻是我们最宝贵的资源,赚来的钱能买大量的军火粮食,维持民生,开疆拓土,你居然想让陛下禁止种植买卖,你安的什么心!果然是大清来的,喂不熟的狼崽子!幸亏陛下不听你的。”

“既然罂粟、鸦片那么好,你怎么不让你的儿女们用呢?因为你也知道那叫毒品!你也知道那种买卖伤天害理!你以为只会害别人,害不到自己吗?”司徒丝毫不退让:“哪天你贪玩的三王子被人骗了吸上一口,你就明白我为什么要禁止了!”

王后听出他话里的威胁之意,急火攻心,再也维持不了端庄,忽的站了起来。

猛白不容置疑的命道:“王后,今天不讨论这个,你先回宫吧。”

王后愤恨又无奈,看了眼慕沙,慕沙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好不甘的告退。

司徒不屑看她,漫声对猛白道:“父王,王后害了你多少女人和孩子,数都数不清了,您还不废了她,我真佩服您。”

猛白听惯了,不欲和他争辩。

慕沙一直没说话,此时亲密挽着猛白的胳膊,向他示威似的:“六哥,你能废了妙灵吗?嗯…不如让你的皇后娘娘当王妃,那我也真佩服你。”

“你那个恶毒母后根本不配和妙灵相提并论!”司徒瞟着她:“怎么,她是接受你的额驸大人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跟我废话!”

慕沙笑容顿无。

猛白看看司徒,又看看慕沙,实在头疼了,无奈的叹道:“你们这两个孩子,最不让我省心!你们吵吧,我走了。”

猛白暗含纵容宠溺的话一出,司徒和慕沙都不再作声,眼见父亲战败后苍老了许多,声音不必以前洪亮,走路也不像以前稳健,好比一只猛虎的衰弱是很让人不忍的,两人都暗悔逞口舌之快,恭敬的目送他离去。

他一走,慕沙便大摇大摆,很享受的坐在王椅上,像一个风华绝代的女王。

司徒望她正色道:“慕沙,你的志向我知道,我看你也有本事坐在这把椅子上,我奉劝你一句,要实现你的志向,就不要惹尔康这个麻烦。”

慕沙无所谓的拨弄着头上垂落的流珠:“我惹了,又能怎么样呢?你不是也在惹麻烦吗?”

司徒回道:“那好,咱们都不惹,各自放人。”

“我凭什么放了他们!这是我最得意的杰作!一个额驸,我耍的大清团团转,我更赚了一个皇后…”慕沙大笑:“六哥,我说过要把大清皇后送到你的床榻上,我做到了,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我终于赢回一局,大清皇帝这仗输的更惨!”

司徒眼神一冽,暗暗抓紧了椅子扶手:“果然和你有关。”

“你早猜到了吧,难道你不是乐见其成吗?”慕沙的表情像是在回味一个好玩的游戏:“大清那些满臣早容不下这个汉人皇后了,他们巴不得萧家和缅甸王子有关系,我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司徒走到她面前的桌子,双手重重一拍,怒目而视:“你这是在引火自焚!等到大清复仇的铁骑踏在你身上,你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慕沙面不改色:“你不用吓我,皇后党已经一败涂地,尔康他们家是皇后最忠实的靠山,那些满臣怎么会同意救他?我正好利用大清的内斗,留住我们兄妹想要的人!大清皇帝只能吃闷亏,让他的兄弟身陷敌营不能救,让他的皇后葬身火海不能回!”她又轻蔑的说:“那个失了势的国舅爷和蒙古额驸掀不起什么风浪,你要是不叛变,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得空手而归!”

司徒看她越来越陌生,迷茫的问:“父王知道,对吧?”

“父王最疼你了,当然知道你想要什么,”慕沙诚恳的看着他:“六哥,我和父王虽然和你吵吵闹闹,可我们毕竟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不会眼睁睁看着外人伤害你!那个大清皇帝嫉恨你夜闯皇后宫,一点都不念你的救命之恩,快刀杀了你的兄弟!小燕子为了保住皇后的位置,毫不犹豫拿你的兄弟献祭了!你想想他们要真的想救,怎么会救不下来?这些你都忘了吗?你忘了你兄弟那封狱中求救的血书了吗?他不想死啊,什么供认不讳,分明是屈打成招!你以为你另一个兄弟这么久了没消息,还能活着吗?大清皇帝怕他告诉你真相,肯定已经把他暗杀了!”

司徒静默的眼睛异常冰冷,喉咙干涩到生疼。

“六哥,”慕沙叫他叫的愈加亲昵:“我和父王是在帮你报仇,你不要被那个皇后三言两语迷惑了,她被大清皇帝抛弃了,无处可去,这才想到你!现在不就是想救尔康吗?你放了尔康,她就会逃跑!”

司徒深吸一口气,坐回椅子上,不动声色:“你今天在牢房看到了,尔康在这儿是戒不了药的,我恐怕无法完成对你和父王的承诺,三个月一到,父王就会杀了他,你想他死吗?”

慕沙没有正面回答:“老实说,我根本就不赞同他戒药,他有求于我,都反反复复的不肯屈服,要是戒了药,保准就要想方设法逃跑了,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你还是不想他死,对吗?”

慕沙罕见的沉默了。

“你对他的不肯屈服很生气,可你喜欢的不正是这个不肯屈服的他吗?这半年,你什么手段都试过了,尔康软硬不吃,你现在留着他,只能得到一个恨你的废人,一个药罐子…很快,就是一具尸体,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慕沙烦躁的说:“那你就想办法让他戒了药啊!”她复又求助的望向他,委屈喊了一声:“六哥…”

这一声真正让司徒心软了,他终于在这个妹妹身上看到了一点相似的影子,或许不止这一点,他不由对她担起了兄长的教化之责。

“慕沙,一味的暴力只会将人心越推越远,你如果只想征服他的身体,你已经达到目的了,他的命就攥在你的手里,你想拿就随时拿去!可你想要征服他的心,那是不容易的,你问问自己,你想过去了解尔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他嘴里念的紫薇又是什么样的人?”

慕沙嘴硬道:“我没兴趣。”

“如果有一天你放他,他却不走了,那你才有了真正能征服他的银珠粉,”司徒声音沉沉:“如果他还是要走…至少他记得的也是你的好。”

慕沙若有所动,陷入了深思。

司徒走出金銮殿,从高高的台阶俯瞰下去,看那灯火璀璨之中盛满的无尽空旷,他独自一人迈下台阶,扑面而来炎热的夏,一点清风吹过,几片落叶飘落到水池里。

他低头看向水里的自己,漾漾荡荡,像一个缥缈的幻影。

回到宫里,他直直走向了客房,驻足在门口发呆,却没进去。

妙灵远远看了他一会儿,便走了过去,轻声说:“她看上去很累,已经睡着了,”又有些难以启齿的问:“殿下,她怀的…是你的孩子吗?”

司徒摇了摇头:“妙灵,我不想骗你,”他握住她的手:“你答应我,不要让别人发现她怀孕,如果不幸被发现了,就说是我的孩子,行吗?”

妙灵更紧的回握他的手:“殿下,你不骗我,那你告诉我,你会留她在身边吗?”

司徒看上去很难受,用力抱紧她,像是找个地方栖息:“妙灵,等我办完了事,我们就离开这儿吧。”他虽没明说,但几乎就是一种回答了。

妙灵倚在他怀里,忧虑的说:“殿下,咱们要去哪里呢?大理的家已经没有了,咱们只有缅甸一个家了,我们走了,儿子怎么办?父王那么喜欢他,都接到身边亲自教养了,我们去要,父王肯定不舍得…而且,父王对你寄予厚望,为你破了许多例,说不定…”

“是啊,”司徒打断了她的话:“你就当我胡说吧。”他松开了她,笑了笑,缓缓走开了。

妙灵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

深夜,永琪刚踏进坤宁宫的门,就看到赛娅朝他冲了过来。

赛娅到宫里终归还是讲些礼数,压了压气,快步走到长廊处,柳眉倒竖,一副谈判的架势。

永琪让人都下去。

赛娅便着急的问道:“皇上,小燕子这才走了几个月啊,你就要选秀!你不等她回来了吗?”

永琪那双清亮的眸子,早已不复往日的光彩,只说:“日子总要过。”

赛娅还没有学会察言观色,听他语气不像被迫的,就更生气:“日子总要过…对,别人都这么劝你的,可你愿意这么过吗?我认识的那个皇上,没有小燕子就不能过!”

“没有谁离了谁不能过,”永琪还是那么平淡:“你总觉得离不开尔泰,不也过了这么多天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过!”赛娅急的一头汗:“皇上,你别跟我装傻,我以前不理解汉人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我理解了,我觉得很美好,很有勇气!尤其你这个皇上都在做这件事,我就更多了一些佩服!可你现在为什么变了?”

永琪不知被她哪个字眼刺激到了,声音忽然升高,像是一根绷至极限的琴弦,细微的颤抖中隐藏着即将断裂的绝望:“我变了,我是变了!赛娅,你说谁能让我一双人?谁能!”

赛娅还有点胆子,条件反射的大声喊回去:“那小燕子怎么办!”

“小燕子在哪…她在哪!”永琪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熟悉的人面前爆发,歇斯底里:“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我就谁都不要!”

赛娅终于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她二十多年来养尊处优的生活告诉她,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直到她遇见了十全十美,成为了十全十美,才发现人生十全十美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甚至付出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也难得十全十美。

她浑身颤栗的清醒,忽然明白了这是森严冰冷的皇宫,只有豢养的听话的金丝雀,容不下骄傲的飞鸟。

永琪对她背后,大呵一声:“出来!”

赛娅回头,一个宫女瑟缩的冒出来跪下,似是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永琪微微仰了仰头,闭着眼睛平复内心的汹涌,再睁眼时,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好似刚刚失去理智的不是他:“打二十大板。”

宫女不住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还是被侍卫拖了下去。

永琪看也没看走了。

赛娅看到了一个皇上该有的样子,却不是她认识的了,她想求情,也张不开嘴了…是啊,变了!一切都变了!这里只剩一个被火烧焦的废墟了!

小燕子醒的很早,赖床的毛病很容易改,离开一个人就可以,她起床,晨曦透过密密匝匝的疏木,投落满墙晃动的日影,无数的光斑在窗纱上跳动。

缅甸的阳光,清晨就很强烈了,她打开窗子,挡了下眼,听见外面佛钟响了几下,又传来孩童吟唱佛经的声音,她振奋精神,走出房门,空无一人,只有空气中飘来的敬佛的檀香味道。

她到处走着,这才碰上木玲。

木玲从她昨天刺伤司徒之后,态度就十分不善了,将正要送给她的衣服递手里,一句话不说便要走。

小燕子忙问:“六王子呢?”

木玲没停下脚步。

小燕子想起来她也听不懂,郁闷的回房间换衣服,一看这衣服两只袖子健全,而且还很宽松,正好可以用来遮肚子,心里一喜,就急忙换上,但是衣服有点过大,凑合能穿。

换好就坐在床上发起举目无亲、语言不通的愁来,这时有人敲门进来。

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头上扎着两个圆发髻,长得像个憨态可掬的猫咪,小燕子一见就心生好感。

小姑娘有些害羞的自我介绍:“我叫苗苗,是六王子派来给您当翻译的。”

“苗苗?”小燕子如获神助,看着小姑娘的脸,莞尔一笑:“我女儿养的猫叫喵喵,你也像个小猫,叫苗苗,真有意思。”

苗苗见她笑,就没那么紧张了,也笑起来,不相信的问:“你都有女儿啦?”

小燕子不方便多透露,轻轻点了点头,调皮的说:“我叫小猫,很高兴认识你。”

“啊?”苗苗疑问脸:“哪会有人叫这名字?”

小燕子乐的逗她:“怎么不会,还有人叫小燕子呢!”

苗苗还挺谨慎:“我可不敢这么叫,六王子听见会说我的。”

“不会的,”小燕子哄着她:“苗苗,你帮我去问问,六王子和王妃都去哪了,问到了我给你奖励哦!”

苗苗听话的快步跑去问。

片刻,她就小跑回来了,耷拉着脸说:“木玲姐姐说不告诉我。”

小燕子早有预料,叹了一声。

苗苗很想要她的奖励,急忙说:“我知道王妃可能回娘家了,因为一般她回娘家,都会诵经特别早。”

小燕子掏出帕子,变出一朵鲜花,随意插苗苗头上,意兴阑珊的出了门。

苗苗兴奋异常,手摸着花,追着她问:“小猫小猫,你这怎么变的?”

小燕子撂下一句:“有空再告诉你。”

她惦记着尔康的情况,在屋里坐不住,几次到宫门口,守卫奉命也不让她出去,苗苗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像个小尾巴。

木玲虽不搭理小燕子,但早午饭还是按妙灵的吩咐,准备了丰盛的中国餐,小燕子虽没胃口,为着肚里的孩子,还是硬吃。

吃罢回屋,由于早上忘了关窗户,蚊虫飞进来不少,咬的小燕子身上都是包,苗苗跑前跑后的去拿驱蚊香点上,又拿了止痒消肿的紫云膏,给她抹上。

小燕子和苗苗聊天打发时间,苗苗呱啦呱啦说不停,小燕子才知道她是妙灵汉语老师的女儿,母亲是缅甸人,从小中国话和缅甸话都会说,她说妙灵学习汉语很认真,经常学到深夜,她还说很崇拜司徒,司徒带来了很多新鲜玩意儿,经常送给她礼物,她以为大清人都是司徒那个相貌,再加上今天见了小燕子,就发誓一定要去大清玩一玩。

两人聊着聊着,就都趴到床上睡着了。

直到听到敲门声才醒。

苗苗去开门,惊喜的叫了一声。

小燕子揉了揉眼一看,居然是司徒回来了,他着人送进来十来套漂亮耀眼的衣服,把苗苗眼都看花了。

他银辉的袍子透着如水流动的光泽,低调不失奢华,给她挑的却都是鲜艳明媚的颜色:“我看着料子还行,你先穿,不够了再买。”

小燕子目瞪口呆:“你上午不会买衣服去了吧?”

司徒忍不住发笑,顺着她说:“嗯,太难挑了。”

小燕子问完才觉得不可能,一时有点囧。

司徒朗声对苗苗道:“苗苗,怎么样,这差事好不好?你练练手,说不定以后国王都找你当翻译呢。”

“好!”苗苗瞄着小燕子,羞涩的用缅语悄悄跟他说了句话,就跑出屋了。

小燕子不明所以:“说什么呢?欺负我不懂缅语。”

司徒还在想:“什么小猫,”他恍然大悟:“你是小猫啊?”

“其实我是大猫,苗苗是小猫。”小燕子嘴角漾着笑,明亮的大眼睛如同闪耀的宝石,藏了一丝俏皮,确实也很像一只有了坏主意的猫。

司徒盯着她笑,眼底绽开星星点点的光芒。

小燕子没功夫多扯别的,跑去关紧门,焦急的问:“司徒,情况怎么样?能放了尔康吗?”

“尔康就是我说的真正的囚犯,困住他的不是牢房,而是他自己的心。”司徒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在太阳移过的阴影里晦暗不明,仿佛也在说自己。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司徒疲惫的倚靠椅子,缓缓诉说着:“整整五个月,慕沙用尽千方百计,最后才用银珠粉救活了尔康,尔康躺在床上整整昏迷了五个月,等体力恢复又用了五六个月,这期间他一直没有停止反抗,为了能回到大清,回到紫薇身边,他跳过城墙,挨过鞭子,被大象拖着跑…这些都没有让他屈服,真正打败他的——是银珠粉,银珠粉是他的解药,也是他的毒药!要戒这个药,非常痛苦,戒的不好会送命。”

小燕子猜到了,她终于看到了银珠粉真实的伤害,每每想到尔康犯毒瘾的样子,都不寒而栗:“不吃这个药,就会死吗?”

“戒药成功的例子不多,送命的原因不在于药,而在于病人忍受不了那种痛苦!死于昏倒、脉搏停止、撞伤、自杀…什么情况都有!戒药过程中,病人会非常暴力,甚至连家人都会杀…”司徒说到这儿有些不忍:“许多家人,宁可让病人吃一辈子的药,也不愿意面对他们断药的痛苦。”

小燕子听的心惊胆战。

司徒接着说:“银珠粉是慕沙控制尔康的工具,慕沙不会帮他戒的,所以尔康武功全废,也离不开缅甸皇宫,只能向慕沙乞求,慕沙以此要挟他成亲,尔康为了银珠粉只好答应,到了点灯节那天,他意识清醒着,当然不愿意成亲,猛白气的要杀了他…我深知猛白和慕沙的好胜心,他们那么想要征服大清,一年了,连一个手脚无力的大清俘虏都征服不了,这让他们恼羞成怒!我抓住这点劝他们,杀了尔康是简单,可也意味着他们的失败和无能,用银珠粉控制人,得到的也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废物,不如把尔康交给我,先让他戒了药,再劝他顺服,如果尔康这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能为缅甸所用,对大清来说无疑是个诛心的重击!”

“所以他们同意了,你是在帮尔康戒药?”

“没错,猛白只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尔康戒不掉,就会杀了他,以绝后患!所以我决心帮尔康戒药,我问过大夫,假如病人戒药的意志坚定,成功率就比较高,头五天是最关键的时刻,也是最难挨的,只要挨过了,以后就会逐渐好转!我试了几次,尔康往往在第二天就支撑不住了,”司徒可惜的说:“昨天,又失败了一次!”

小燕子争取道:“司徒,尔康在这儿是没有意志戒掉的,只有紫薇能救他!”她沉痛的说着:“你知道吗?我刚刚突然明白了昭闻为什么一心求死!昭闻为了保护他爱的女人,承担了全部罪名,可他最后也明白了,他倾心爱的那个女人再没有出现,其实骗了他,所以他绝望了…墨声只会劝他不值得,我只想他是为了爱情甘愿赴死,死得其所!我们都没有理解他的绝望…司徒,你说的对,作为朋友,我没有理解昭闻,没有用尽全力找到那个女人,给昭闻求生的希望,这样的遗憾我不要再发生在尔康身上!尔康不是让我们放弃他,他是在向我们求救!我们一定要给他希望!紫薇,就是他的希望!司徒,让我带尔康去找紫薇,好吗?”

司徒听见昭闻的事,沉默良久,才道:“尔康不想让你们看到他最不堪的一面,一次次的失败妥协,让他自暴自弃了…你要想办法说服他跟你走。”

他终于松口了。

小燕子十分激动的看着他:“谢谢你,司徒,谢谢!”她又不放心的问:“那慕沙肯放人吗?”

“慕沙对尔康已经不是单纯的征服欲,她有了感情,让她放手不那么容易了…可是,这也意味着她有了弱点,如果不出我所料,她应该会来找你谈谈。”

小燕子心领神会:“我会和她说明白的,”她忽又想起:“司徒,其实我们在皇宫里有三个探子,现在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是不是被发现关起来了?”

司徒倒没嫌她得寸进尺,应承道:“我查查吧。”

小燕子不能不奇怪了,他的态度和昨天截然相反,两人居然能心平气和的聊这么久,而且他有问必答,一点都不和她敌对了,以前的那个司徒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回来了,或许,他就没变过。

“司徒,你怎么愿意帮忙了?”

司徒似玩笑的回:“我也问了问我的心,它告诉我,可以相信你。”

相信她什么呢?

小燕子搞不清,直觉他一定经历了什么,但似乎问不出来,她也不想问原因了,瞥着他的胳膊,那伤口一定还没愈合,只是被他掩藏了,心里止不住的愧疚,想了想,将贴身的两把匕首从窗户掷了出去,用行动回应他的相信:“那我就不需要匕首了!”

司徒的心乱了节拍,短暂的停顿后猛烈跳动,他真的不想承认,时隔多年,这个女人还是轻而易举的让他沦陷,他的自私和野心只能落荒而逃,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他深深明白了班杰明近乎无我的付出,那是一种对赤子之心的顶礼膜拜…他从阴影里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和她并肩而立,他本十分讨厌缅甸炎热的温度和刺眼的阳光,此刻,竟然觉得他需要,他享受,他也拥有着!

月色中天,夜色融融。

梅勒霓一瘸一拐的给念慈拿来吃的,一看永琪不知何时回来了,正在书桌抱着念慈,手把手教她写字,边写边对她解释,低声细语的充满耐心,俨然温柔慈父。

她将吃的放下,默默行礼,在一边儿等着。

念慈写好了,举起纸对她炫耀:“霓儿姐姐,我又学会了三个字,你看,写的好不好?”

梅勒霓一看,她写了字迹工整的“我爱你”三个大字,夸道:“小公主写的真好,真棒!”

念慈遂劲头十足,摇摇永琪的手:“阿玛,再教我几个字,我还要写!”

永琪刮刮她鼻子:“先把这几个字练会,不要急,学多了你也记不住。”

念慈撅嘴:“我记得住!”

“阿玛教你额娘写了几十遍,她还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字呢,”永琪想起来嘴角浮起笑意:“学习要用心,不能图快,知道吗?”

念慈听了进去,自顾自练起来。

永琪将她放到椅子上,站起来动动,问梅勒霓道:“小公主原来都坐不住,怎么喜欢上写字了?”

梅勒霓忍痛上前,俯首答:“回皇上,是我对小公主说,她学会了写字,就能把想说的话写给皇后娘娘,她已经练了一天‘额娘’两个字…”她觑了眼他的脸色,有些忐忑,因为她发现,除了跟小公主,他从不提起皇后,别人也很少敢在他面前提。

永琪倒没责怪,怜惜的看了眼认真写字的女儿:“怪不得,朕一来就缠着朕教那三个字。”

梅勒霓松了口气,才敢接着说:“小公主很想皇后娘娘的,做梦都会喊额娘。”

永琪的眼神在沉默中流露出深深的悲伤,像是被夜幕吞噬的星辰,无声却强烈的散发出来。

梅勒霓的目光不由停留在他的眼神里,脑中涌入了无数诗圣写下的,那些孤灯不明的狂思,那些欲诉无人懂,那些弦断有谁听的盖世遗篇。

永琪走了出去。

梅勒霓冥冥中感到一种召唤,情不自禁的跟了出去。

暗沉的天空倾吐着烦闷的气息,夏日里处处流淌着潮湿的压抑,永琪漫步走到院中泛青的枫树下,似乎知道她在跟着,不回头的问:“你的腿怎么了?”

梅勒霓也知道自己跟着有点莫名其妙,见他关心,更是红了脸:“回皇上,不是腿…是…是…被打了二十大板。”

永琪回身:“谁打的?”

梅勒霓只能看他,无法回答。

永琪一瞬想了起来:“那个偷听的宫女是你啊。”

梅勒霓慌忙解释:“不是偷听!我是伺候小公主睡下了,到那里坐会儿,不知道皇上正在和赛娅公主说话。”

“你觉得很冤枉?”

梅勒霓诚实点头:“皇上要打人不需要理由,但如果您问,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挨打。”

永琪闻言轻笑:“你胆子还挺大。”

“皇上说过,坤宁宫的人不称奴婢,这也是皇后娘娘定下的规矩,我到了坤宁宫以后,发现这里真的没有尊卑之分,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我不敢想宫里真的会有这种地方,”梅勒霓索性大胆到底:“可是…一顿板子让我清醒了,宫里就是宫里。”

“朕告诉你理由,”永琪环顾四周寂静,唯有耳边蛐蛐,团团圆圆无用的呼叫:“因为这宫里没有皇后娘娘了,你知不知道?”

“可是我能感受到她!”梅勒霓激动的说:“您身上有她,小公主身上有她,坤宁宫里有她,出了坤宁宫,岳大人和很多宫人的身上都有她…大家虽然都不说,但她好像无处不在,像一颗颗小火苗在蠢蠢欲动!”

永琪突然大笑,好似在嘲笑什么,而后只剩一抹深沉的倦意,镌刻在那渐渐消失的笑纹里:“朕在十八九岁的年纪也相信星火可以燎原,现在不信了,几桶水就浇灭了!薄情寡义的人反而活的很好,不是吗?”

梅勒霓与他相差近十岁,涉世未深,当然如初生牛犊:“不是!星火就是可以燎原,好人长命,祸害不遗!”

“那好,你跟朕来。”

永琪走进正殿,梅勒霓跟过去,殿中失火的痕迹早已不见,墙壁被粉刷的斩新明亮。

永琪到书房里,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篮子,他打开,倒出折成结的一封封信,由于太多,纷纷洒落在地,他也没去管,对梅勒霓道:“你看好了。”他随手拿起一封信对准灯烛,信瞬间着火,燃烧起来。

他无畏冷漠的看那火苗毁灭着他的心血,一松手,其他信也很快染上火光,火势如野马,四处乱窜,蔓延到篮子、灯盏、书桌、毛笔…贴地的火舌舔舐着一切可燃的东西,一团团浓烈的黑烟直冒出来,碎屑和残片横飞,犹如利箭一般四射而出。

梅勒霓吓的都忘了呼救,灼热的气浪迎面扑来,她被呛的眼泪直流,喘息艰难,她看到永琪被包围在火海中,一动不动,脸被火光映的猩红,眼神却是冰凉绝望的…她只道坤宁宫那次失火,唯有皇后病中丧命,这老天残忍的掠夺,终于逼疯了皇上!

安德桂、四大才子和御前侍卫们都冲了进来,人群发出阵阵咳嗽声,大声喊着皇上,几个侍卫迅速将永琪和梅勒霓拉了出去,其他人奋力的提水救火。

马上,火就被扑灭了,只剩空气中弥漫着的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

梅勒霓惊魂未定,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永琪却若无其事,像一个平静的疯子,讽笑着问她:“你看,是不是很快就灭了?”

梅勒霓不敢回答了,皇上有好多副面孔,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对那副面孔说话,说错了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秦嬷嬷进去检查了一下,出来难过的对永琪说:“皇上,那是您日日夜夜写给娘娘的信啊…现在都被烧了…团团圆圆也被烟熏死了…”她悲从中来,热泪盈眶。

永琪静默无声。

念慈听见动静跑了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害怕的拉着永琪问:“阿玛阿玛,你怎么了?”

永琪深深看着女儿的脸,眼中才有了一点光,蹲下,向她张开双手:“西儿,来,抱着阿玛。”

念慈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永琪稍稍有了些暖意,松懈中丧失了力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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