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九幽
步入村庄，雪澜祎收到了居民们好奇的注视：这里地处偏远，位于九幽边境，加之地势险峻，当地人前往最近的城镇都要走上七八个时辰，枉论人生地不熟的异乡人。
“姑娘，你是从何处来的？”一个拎着菜篓的大婶叫住她，仔细打量一番，问道。
雪澜祎憨憨地笑，“我家就在山里，阿兄半月前到竹玻城卖狼皮，再没回来，我来打听打听，有没有人见过他。”她这一副痴傻的样子果然打消了对方的疑心，那大婶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
距离九幽皇都越发近了，她择了一条林中小道行走，她的脚步极轻，若非身手了得的习武之人根本察觉不到。随着动作，她魅紫色的瞳孔一点点变得浅淡，及腰的青丝不断延展，成为一片皓月般的银白，长长的飘扬在身后。
“你来了...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少年与青年交际的时候特有的嘶哑，温润如玉。
城玄倚在一棵树的枝杈上，手中的紫玉箫转得不快不慢，她瞥了他一眼，唇边浮现出一抹倨傲的笑意，“小朋友，长幼尊卑有别，不要僭越。在九幽地界上，你最好，唤我‘圣女阁下’！”
“呵！”城玄嗤笑一声，从树上跳下，轻轻巧巧地落地，目光并无半分尊重地扫过她的身体，最后停在她的一双冰蓝色的眸子上。
他收回视线，弹了弹云锦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极敷衍地朝她拱手行礼，“城氏玄儿拜见圣女阁下。”顿了顿，又道，“不知阁下鸾驾来此，是何目的？”
“我来找你们做什么，想必你和城墨心里都十分清楚。别废话了，解蛊药粉拿出来！”她冷声道。
“圣女阁下真是说笑了，城玄活了这么大，尚未听闻我九幽绝命毒蛊还有什么解药。”他将紫玉箫别回腰间，无视她，自顾自地走向皇都，似乎根本不畏惧这个圣女。
她也懒得与他争口舌之快，径自朝着倾音宫走去。
“看啊，是圣女阁下！”
“圣女阁下回来啦！”
她并未遮掩自己的容貌，走在街上自然引得众人跪拜欢呼，好久了，这么多年没有回九幽，他们尚能记得她，也是难得。
神宫之外，远远就能看到祈求圣女赐福的平民百姓围了一层又一层，她扫了一眼狂热的民众，颇为无奈地摇摇头，隐匿了气息，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翻墙进入倾音宫。
“圣女阁下，您可是回来了... ...这十数年，您一直不在九幽，城玄城墨两兄弟都快将这皇都闹翻了天了！”簪缨侍者奉上一盏清茶，不急不徐地却也义愤填膺地向她汇报这些年来九幽的情况。她品着茶，心思却早已不在了解九幽的国事上。
一盏茶饮尽，近来九幽的情势她也了解了个大概。她换了一袭符合圣女身份的装束，直接去了皇宫。
“拜见圣女阁下。”城墨倒没有城玄那般敷衍，规规矩矩行了礼，但是语气同样了无敬意。
她挥挥手，让他平身，腕上的银铃铛清越脆响，她的声线温和干净，语气平板冷淡，让人猜不透她的所思所想，“城墨，你可还记得当初你们两兄弟承诺了什么？”
“自然记得。”城墨不卑不亢道，“那圣女阁下可记得你那时答应的条件？”他抬头，凌厉地盯着她，似是反讽，似是责问。
她浅浅笑开，眼波流转，眉目皓然，神情姿态皆是上位者独有的雍容倨傲，温和道，“我说了，不喜欢你们小孩子这么目无尊长。”一股迫人的威压在浓重的檀香中散开，城墨垂下眼帘，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还是这样，他们孩提时如此，现今亦如此。
“不知阁下鸾驾，所为何事？”他拭去血迹，若无其事道。
她挑眉，“小墨儿，这样才对嘛！”她把玩着手中天青色的茶盏，“玄儿说，解蛊药粉在你这里，是这样吗？”
城墨攥紧了拳头，默不作声，她的行事风格，他从父辈口中了解过，路数诡谲、狠辣绝然，恶魔二字形容再贴切不过，不说，就是最上之策。
“你很了解我嘛... ...看来城遽将你们兄弟二人调教得不错。”她站起，缓步走下皇座。
绝美精致的容貌在他眼前无限放大，雪澜祎不知何时拿了他的折扇，寒玉扇骨抵住他的下颌迫使他与她对视。红唇轻启，气泽清甜，一双凤眸微眯，口中吐出一句偈语，“命数天定，轮回有道，彼之血孽，必还于彼，无从避替；吾之劫怨，定报于吾，无从更变。”
“你既如此喜欢悖离于我，那便随你，反正我神格跌堕，左右不过受凡尘之苦百世，忍蚀心之毒万载，再加上你赠予的，倒也不痛不痒。”她丢下这一番话，消失在多如繁星的宫阙楼阁之中，再找不见。
良久，城墨才回味过来，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四肢百骸传来的寒凉。
紫堇墨般的眼睛眨了眨，一滴清泪滑落，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碎裂开来，晕染出一圈刺目的猩红。
“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圣女对你做了什么？”城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涣散的瞳孔重新有了焦距，生硬地挤出一个笑。
城墨嘶哑的声音响彻诺大的宫殿，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苦涩，“玄儿，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哥做事自有哥的道理，无论你怎样选择，玄儿都在哥身后。”城玄凑上去，微凉的指尖温柔地抚过他的眉毛，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轻狂不羁，他们早就懂得万事多艰、人心难测，难得哥哥心中还有一丝柔软，他发誓，要毕生守护。
城墨拍了拍胞弟的肩膀，“谢谢你，玄儿！”
她选择记恨或是原谅，都随她，只要保她平安，与他而言，已经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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