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怅绾,你记住只要老子还活着,你就休想再做从前那种蠢事。”翩哲人都要气疯了,那一日睿衡和庆衡和自己说姑姑说什么不会牵连到家里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第二日去书房后发现自己的图章被人动过之后更是疑惑,在祠堂找东西的时候就见了这东西,气得他差点吐出血来。
“还有”翩哲紧扣着女儿的下颚“你给我记住了,你这条命有半条都是你娘亲的,你敢伤害柏儿,我饶不了你。这个家不需要你牺牲什么,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放过那位,他欺师灭祖,我也自当是替你祖父清理门户,记住了?”
怅绾完全被这样的爹爹吓住了,呆愣愣的跪着那里,没有反应过来。
她这样的反应气的翩哲下意识的用力,把怅绾的上半身拽了起来“回话,记住了没有?”
怅绾抖着身子,脸色惨白点了点头“女,女儿记住了。”
翩哲的反应把几个儿子儿媳也吓到了,上前就把爹爹拉开了。翩玮和翩玳扶着爹爹坐下后倒了杯水给爹爹娘亲,翩珹则是扶着怅绾。
“绾绾”翩珹就觉得怅绾魂都吓跑了,半天没有反应,尽量柔了声音“绾绾,你喘口气儿,绾绾?”
过了好一会儿,怅绾才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哥哥。
翩珹将怅绾散落下来的发丝别到他耳后,笑着看她“你这是做什么呀!哥哥知道你是想尽一份自己的力,也明白你恨自己当初没有听娘亲的话。可是绾绾,家里一切都有哥哥们,你不愿爹爹替你劳心劳力,但你怎么知道爹爹不愿意呢?”
翩珹即使再心疼,此刻也是笑着的,眼里闪着光“绾绾,家里不需要你这样。从你出生开始,我们三个哥哥就商量好了,这辈子就护着你。后来你长大了要成亲,我们又商量着,如果你夫君敢负你,管他是谁,我们都会为你出气的。再后来你在宫里求着我们把你带回家,可是哥哥阻止了你三哥,让你受尽委屈,这是哥哥不对。”
翩珹至今日依旧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拦着三弟,他当日但凡知道一点点绾绾的委屈和痛苦,他都会把人抢出来的。
也怨他自己笨,绾绾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那样痛哭,可他一意孤行的觉得绾绾就是在闹脾气,都是他的错。
“绾绾,哥哥当初错了,所以一直都在和你嫂嫂和你二哥哥他们商量,哥哥想补偿你。”翩珹说着说着红了眼睛,吸了吸鼻子又道“绾绾给哥哥这个机会好不好?要不然哥哥此生难安。绾绾,你相信哥哥,你相信哥哥定然会和爹爹他们护着家里不出一点纰漏,好吗?”
怅绾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扑在翩珹怀里。
她心里难受,她不想让家里人陷入这种仇恨里,她不想让家里人觉得她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家里人没有将她护好。
“哥哥的好妹妹呀!不难过了,都会好的。”翩珹哄着人,自己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怅绾坐着,翩珹蹲在她面前,这姿势翩珹的腿早就麻的没有知觉了。翩玮看着大哥的腿在抖,上前就把怅绾从大哥怀里拉了出来,给她把眼泪擦干了。
故作生气“胆子是越发大了,还敢偷爹爹的图章,我看就是爹爹太久没罚你,皮痒了。”翩玮闭口不提那份文书的事。
而后也软了语气“你说你,非要一次又一次的让娘亲难过,非要一次又一次的让爹爹生气。你做的这是什么事儿啊!”
看着怅绾的眼泪又下来了,给她擦了擦“绾绾你不要觉得自己对不起我们,我们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其实你不知道,哥哥们可享受你依赖我们的模样了,这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气。你就乖乖的,像小时候那样,只做你想做的,不用怕天塌下来,啊!”
翩玳嗔瞪一眼怅绾“天塌下来又怎么样嘛!不是有我们给你撑着呢嘛!真是的,这两年也不知道抽的什么疯,非觉得自己是个麻烦,你要是个麻烦我早就把你丢出去了。别哭了,丑死了,本来就长得没有娘亲好看,还哭,白白拉低了娘亲给你的容貌。”
怅绾往二哥怀里缩了缩,瓮声瓮气道“你才丑呢!我可是最像娘亲的。”
宛柏娴什么也没说,拉着翩哲和宛家的人就离开了。把空间留给孩子们吧!她和翩哲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到时候就只有那兄妹四个,让他们的感情再进一步,对他们而言是好事。
至于绾儿,宛柏娴有的是时间开导她。
宛家家主走到门口,笑着摇了摇头“柏娴啊,你的这个丫头太有自己的主意了,干练大胆又不会任性妄为。这简直就是世家之女的典范,我看啊,你和妹夫两个人可以放心了。”
宛柏娴看了眼堂兄“她这种有主意是家里人不希望看到的,我倒希望她不那么懂事。闹一闹也好呀!问我当初为什么不守住自己的底线就答应了这段荒唐的婚事,问她爹爹当初为什么要任由她一个人留在宫里,问她三个哥哥为什么不带她回家。那样比现在她自己死扛着,觉得她拖累了我们的好。”
这番话宛柏娴也不是怪谁,她没有怪自己怪夫君和儿子们,因为怪谁都没用,都是命,这都是绾儿自己的劫,谁也没有办法。
宛柏娴就是不愿意看见女儿这样懂事,女儿的懂事刺痛着她的心脏,看见那封断绝书的时候柏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她没有像夫君那样怒不可遏也没有像儿子们那样宽慰女儿,她甚至没有反应,因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就仿佛她从来不会说话一样。
半个月后。
鄞朝举国恐慌,因为太上皇下令处死已经被废的长公主,就连求情的铭王也被削去爵位。
听闻铭王殿下带着长公主回京后驸马也进了京,跪求皇帝下旨同意自己和长公主和离,长公主不受刺激,在大殿上质问太上皇凭什么违背先皇同意驸马的谬求,又为什么要拿她做抚臣的工具。
甚至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的面,放出狂言,说太上皇不忠不义不孝简直枉为人君,不配为人。太上皇颜面无存,越过皇帝下旨将长公主五马分尸,抛尸荒野。
一切都在按照翩哲的部署发展,这几日又传出群臣于大殿之上跪求陛下收回成命,谏官更是上书太上皇下罪己诏。
人心惶惶的时候,翩珹带着各世家大族的族长前往京都面圣。
怅绾本是想着和哥哥一起前去,未允。
“大哥哥,这个你拿着。”怅绾在祠堂给翩珹塞了个东西。
翩珹反问“什么东西啊?”
怅绾一字一句“加盖了帝后双印的无字诏书,关键时刻还望哥哥拿来保命。”
这东西怅绾一直不愿意用,那是顾衍在清醒的时候给她的,那是记忆里怅绾和顾衍最后一次没有脸红脖子粗,最后一次浓情蜜意的时候。而今日,这些都不重要,她只要哥哥平安回来,她什么都能舍弃。
怅绾在想到顾衍看到自己把这个给了大哥哥做护身符的样子时就觉得畅快,诛心嘛!谁还能玩儿的过她翩怅绾。
翩珹显然也知道妹妹的打算,也没有推辞“好,那大哥哥就收着了。”
语毕,转身朝着自己的爹娘跪了下去。
“儿子此去不能侍奉在爹爹娘亲身侧,万望爹爹娘亲保重自己,儿子定不负爹娘期望。”
宛柏娴起身,拉着儿子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儿啊,娘不要其他的,事情办不成都不要紧,左右我们手里还有砝码不叫皇帝处置我们,但是你必须要完完整整的回来,知道吗?你必须安全无虞。”
虽然手里有那么多保命的法子,但是做娘的哪里会不担心儿子,何况对上的还是天家。
翩珹笑着回手摸了摸娘亲的脸,那里的表情苦涩,不舍还有担心“娘亲放心就是,儿子有分寸的,娘亲等着儿子回来,儿子还想吃娘亲做的芋头羹呢!”
翩哲也是不舍儿子去冒险的,但是商量来商量去还是翩珹去最为合适,上前将媳妇儿拉起来“别蹲着了,仔细膝盖又疼了。”转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早去早回,听你娘亲的,事情办不成都不要紧,你们平安回来才是最要紧的。别担心家里,一切又爹爹和你两个弟弟,何况睿儿和庆儿也大了。等你回来了,爹爹开酒窖给你接风洗尘。”
外头催的紧,翩珹不能不走了。临行前翩珹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媳妇儿,尽量笑得灿烂些“照顾好你娘亲。”又对媳妇儿道“你且放心,顾好自己,我早去早回。”
翩珹走了,宛柏娴和翩哲天天泡在祠堂里没有出来。
这一日翩哲他们在一起商量如果此次失败,那该如何应对,而宛柏娴则叫怅绾在祠堂陪着自己。
“其实你哥哥和嫂嫂们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副模样。”
怅绾看着前面跪坐着的娘亲突然来这么一句,怅绾慢慢睁开眼睛,等着娘亲的后话。
宛柏娴将手里的香插在香炉里之后起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慢慢按摩着自己的膝盖,怅绾跪到娘亲面前,自己给娘亲按摩。
“大概是你大嫂嫂知道你大哥拦着玳儿没有将你从宫里接出来那次吧,柔儿和你大哥闹了一场别扭,直问你大哥为什么那样狠心。”宛柏娴垂眸看着自己的女儿,气色比刚到姑苏那会儿已经恢复了不少,但还是没法儿和过去在家时候的气色比较。
“绾儿你知道的,违抗圣意协助皇后逃宫的罪名有多大,在那样的情况下你大嫂嫂依旧愿意你回家,所有责任有你大哥哥担着,她待你当真是好的没边儿了。”
宛柏娴没有给怅绾多少时间,又开口“我被你外祖罚跪那次,你二哥扇了你一巴掌,记得吗?”
怅绾点点头。
“那一次你二嫂愣是三个月没让你二哥进房门,后来就算你二哥进了卧寝,和儿也同你二哥闹了许久的不愉快。”
那段时间怅绾所有的注意都在宛柏娴身上,帮爹爹换着法子的哄宛柏娴开心,当然无暇顾及兄嫂。
宛柏娴喝了口水“其实,对一个嫂嫂来说,你个小姑子和夫君的兄妹情如何,只要不触及到她最根本的利益,那都和她关系不大,但是为什么和儿愿意得罪夫君,让我这个做娘亲的心疼自己的儿子,也要维护小姑子呢?”
怅绾有些错愕。
“在你三嫂嫂怀着娉儿的那会儿,她终日惶惶不安,你可知为何?”
怅绾红唇轻启“当是三嫂嫂怕生孩子吧!”
宛柏娴摇了摇头“不,媗儿是觉得她怀孕怀的不是时候。”
“啊?”怅绾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略微思考后恍然大悟,那会儿家里人才知道她被灌了红花,而苏媗怀了孕,三嫂嫂是怕怅绾看见她就想到自己,更加难过。
宛柏娴见女儿已经反应过来了,示意怅绾坐到一边“绾儿,你的思虑没有错。你觉得哥哥们已经成婚了,那无论你们儿时感情有多好,你也不能麻烦他们太多,因为他们已经不单纯的是你的哥哥了,还是嫂嫂的夫君,是侄儿的父亲。你甚至觉得你是被和离了的女子,在家就已经是很不好意思的,这都没有错。”
宛柏娴起身,踱步,活动活动腿。
“但是你也要知道,无论到什么时候你们都是爹爹娘亲的孩子。而且你的兄嫂也不是旁人家那种薄情寡义的兄嫂,他们一心想要护着你,那你过分的客气就是疏远,是在故意的推远家里人。”
怅绾不知道自己的不愿意麻烦家里人,在他们看来是疏远,是背叛,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只陷在自己的思想旋涡里,一再的告诉自己不能成为任何人的麻烦。
“绾儿,人在什么位置上就要办什么样的事,说什么样的话。娘亲不是没有教过你。你哥哥们既然愿意你待在他们的心尖儿上,那你便安心待着就是,何须顾及那么多。再者说,谁规定你就必须要一味的索取了?你完全可以替他们做些事啊!”
之后祠堂里就没有了任何声音,怅绾在消化娘亲的话。宛柏娴也给足了怅绾时间,让她想明白。
约摸着到了午饭时间,宛柏娴才道“你写那封断绝书,你爹比谁都心疼,你只一味的觉得你将我们拉入了仇恨的深渊,可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们也是想拉你从你自己的迷局里抽身呢?”
怅绾向列祖列宗磕了个头,又向宛柏娴磕了个头“娘亲,女儿知道了。之前是女儿会错了家里人的意,女儿让爹爹娘亲伤心了。”
“去和你爹爹道个歉,宽慰宽慰他。”
怅绾最后还是拉着娘亲一起去了爹爹的书房,她有点怕爹爹再发火,有娘亲在她就有了一层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