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内裤丢了一条。
是闷油瓶的。
我们洗完的衣物一般都晾在院子角落的折叠晾衣架上，只有下雨天才挪进屋里。
之前天气很潮的时候，洗完的衣服得干好几天，一般要同时准备很多条在用内裤，五六天轮回一圈确保每天都有一条干的。
现在还好，没那么潮，两天就干了，但闷油瓶似乎延续了这个习惯，他在生活稳定的时候是一个极其有规律人，也规律得有点无趣，五条轮着换就是铁定五条，一年四季都有四条在架子上晾着，不到换新的时候就算是干了好几条也不会打破临幸的次序。
现在架子上只剩下三条，闷油瓶说昨天晚上还是四条。
我问他记不记得那条什么样，是不是记错了，他居然记得，说是藏蓝条纹，我十分佩服，我这么随意的人，衣物洗完有时候三天收一次有时候五天收一次，有时候一直不记得收，最后占满架子，胖子和闷油瓶洗完衣服没地方晾，再勒令我收衣服。贴身衣物一起收进柜子，只要干了就没有先后次序，用的时候随便拿一条，肯定是不记得自己里面每天穿的是啥颜色的……
我这种人才是正常的吧，有些人真是奇奇怪怪，失忆失忆连自己叫啥都不记得，每天穿哪条内裤哪条背心记得清清楚楚……
胖子的结论是，村里的姑娘挺狂野啊。
我让他别乱说，小心妇联找你喝茶，“会不会是煤球干的？”
煤球是一只野猫，不久前出现在村子里的，狸花，脸黑得碳一样，上个月闷油瓶还在镇里买了猫粮，在房后放了个小碗定时投喂水和食物，后来煤球每天都来。我和胖子商量了一下，闷油瓶这么喜欢撸猫，也得注意安全，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礼拜天用网兜逮捕了来蹭饭的煤球，带着疫苗驱虫绝育三连，到医院洗出来才发现煤球的脸其实很正常，丫是自己洗澡的时候舔不到脸才比身上黑这么多吧。
本来想闷油瓶这么有爱心要不要就收养它，但去宠物医院接它的时候发现这猫似乎记住了割蛋之仇，见我们就张牙舞爪，还赏了胖子一道红，胖子也顺便在县里打了个疫苗。
最后还是放了，好几天没来，但闷油瓶还是坚持不懈地投放猫粮。
我这么一说，胖子哦了一声，他说他前两天在院子里晾的一排咸鱼，收的时候总感觉少了，还以为自己记错了，现在一看真有可能让猫叼了。
闷油瓶转到房后去，端着小碗过来给我看，“猫粮空了。”
嫌疑猫确定了，煤球趁我们不注意，吃光了猫粮，偷走了咸鱼，还顺走了闷油瓶一条内裤。
“这猫挺狂野啊……”胖子道。
“去你的吧，这不是公的吗，偷吃的行，偷内裤干嘛？垫窝吗？”
“真有这个可能，你想啊，小哥总喂它，小哥对于它意味着什么，是安全感啊，它偷小哥的东西垫窝，带着小哥的气味就会增加自己的安全感。”
闷油瓶斜了他一眼，端着碗进屋了。
胖子瞅瞅他，又看看我，“咋我分析的不对吗？”
我瘪瘪嘴，“就是带着原始的猥琐。”
接下来几天，每天早上院子里都有“惊喜”，腊肠减半，熏肉失踪，就连咸菜都被打翻了一地。
院子里的储备粮都被它攉攉了一遍，胖子彻底开始骂街了，但闷油瓶倒是依旧大度，每天在原位置放猫粮。
还得买肉重做一波腌货，胖子边清点损失边骂，“忘恩负义的崽子……”
“这也不能怪它，它可不觉得咱对它好，要是有人把你阉了你会仅仅是掀掀咸菜偷偷腊肉这个反应吗？”
闷油瓶端着空碗路过进了屋。
胖子之前提出在院墙上加一圈防猫围栏，被闷油瓶一票否决，“小哥上瘾了？他啥时候这么低三下四过，咱俩待遇都没这么好过，我看不如给他买个猫得了。”
我摇摇头，“玩过我的世界吗，这是驯服的乐趣。”
接着，家里的鸡窝惨遭毒手，半夜鸡叫闷油瓶第一时间冲出去，正看见一个黑影蹿出去。不过好在鸡窝很结实，木条接得密实，就是顶层有两条抓痕，鸡没有损失。
攻击事件发生后，闷油瓶在院子里划了一块区域，要罩上铁丝网，把鸡窝和食物都罩进去。
胖子欣慰于孩子终于知道顾家了，说那群鸡就是小哥的底线，煤球居然敢觊觎小哥的鸡，怕是要被驱逐出咱们院子了。
“猫不能吃太咸的。”闷油瓶这样说。
……
我是明白什么叫人不如猫了。
煤球祸害掉的不只是食物那么简单，还有巨大的工作量。卖肉的地方不给加工成馅，胖子又不肯要现成的馅说看不出肉好坏，我们灌肠的肉都是自己手工剁出来，一剁二三十斤，剁到手腕脱臼。
三个人六把刀又开始在院子里咣咣剁肉，我对煤球的怨念颇深，“要不我们买个绞肉机吧。”
“说机不说巴，”胖子道，“多长时间才剁一次馅，就当锻炼锻炼身体……”
他说着突然噤了音，和闷油瓶齐齐静止看我背后，我想说他们这样真的很过分，要不是我知道光天化日不会在我背后贴个粽子我怕是要立一背的汗毛。
我扭头，煤球不知道什么时候跳进院子，站在我背后。
看来闷油瓶的持之以恒还是有点作用。
煤球毫不避讳地望着案板上的肉，胖子小声道，“这下连没做好的都惦记上了……”
煤球抬起一只前爪，又不落下，似走非走，看起来有点犹豫，我切了一小块肉下来想丢过去，刚抬手就被闷油瓶拦住，“不能喂生肉。”
“咋？”我惊讶道，“它正常不就吃生的吗？它自己又不会炒。”
“要处理过的，不是什么生肉都能喂。”
我还在想下斗赶上困难的时候我都没吃那么讲究，闷油瓶已经放下刀起身进屋了，出来的时候拿了个小铁罐，打开捏出一个什么东西丢过去，煤球很快凑上去了。
我拉过他的腕子看，冻干牛肉丁，底下小字写着精品猫零食，还画了一只卡通的猫。
净含量20g，售价17.00元。
……
前两天我在网上买了两包某鼠的牛肉干，90g40块钱……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我的眼神意思是：太他妈贵了，我都没吃这么贵的零食。
胖子的意思是，虽然你吃得便宜，但是你吃得多。
我给了他一个滚的眼神。
如果煤球进了我家门，以后家里就真没闲钱买绞肉机了。还好煤球没那么容易被收买，吃了两块肉干就跳墙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闷油瓶看起来好像还有一点惆怅。
呵，我和他出生入死这么些年，我不在的时候他惆怅了没我不知道，但他没给我买过四百多一斤的肉干是真的。
我脑海里突然放映出一个情节，月黑风高，杀鸡放火，栽赃陷害……
我看了看闷油瓶手里两把塑料一样轻飘飘的菜刀，还是算了……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天都黑了，虽然二十多斤有十几斤都是闷油瓶剁的，但我还是累得一身汗，扔下收尾工作率先冲进洗手间占领淋浴器。
手臂肌肉紧绷得酸痛，被热水一冲感觉十分解乏，我多冲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打算擦干出去，突然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冲进来太激动，没拿换洗衣物。
我对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干站了两分钟，还是任命的打开条门缝，“小哥？小哥小哥！”
闷油瓶过来，我还有点尴尬，“那啥……我那个忘拿换的衣服了，你帮我拿一下呗……拿睡衣就行，然后那个……内裤在我柜子右边的抽屉里。”
“要哪条？”
“……随便随便……拿一个就行……”
等了两分钟我才听见闷油瓶过来的声音，我还纳闷闷油瓶为啥拿了那么久，他突然推开门把头伸进来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我被他这个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都是男的，没啥好怕的。
但这个举动还是有点突兀，他接着把手伸进来，手里是干净的衣物。我赶紧接过来换上。
我换好出去的时候，闷油瓶居然还站在门口等我，我家没有排队洗澡的习惯啊？
“你要洗吗？”我问他，他摇摇头，打开厕所门，直奔我放在地上盆子里刚换下的内裤去了。
？？？！！！
我脑子里一排问号感加叹号的组合横漂而过，他要干嘛？不会是要帮我洗吧？？！！那是刚换下来的太他妈羞耻了！
还好他没有下手，他直接拿起盆子过来给我看。
我一脸懵逼，这个场景实在是太诡异了，“咋，咋了？”
他把盆离我的脸近了一点，我忍住没后退，“这条是我的。”
“啊？？？这我刚脱下来……”
“我丢的蓝条纹的。”
盆里这是蓝条纹，但不可能，我大脑立刻飙到240迈，“那个……不是我想想……哦哦！对了！你记不记得上次双十一我在网上订了好多内裤！对对，就是那次买的，有好几种我都是直接买了两条咱俩一人一条，这个蓝的咱俩都有，一样的，这个就是我的！”
他摇头，指了指我的下身，“我刚才拿给你的那条蓝条纹才是你的。”他又伸手捏起盆里的一角，“我在上面做了记号区分。”
我仔细看，在一条条纹边缘看到一条一样颜色的线缝在上面，十分不显眼。
我不信，又抻了一下裤腰看了一眼，我靠，真是同款。
……
闷油瓶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放下盆走了。
……等等，我不是!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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