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一拿到手里,他却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亦或者该说想要书写的东西是因为他觉得这是人类的言语无法表达的情感,所以无从下笔。
在他的心目中,Dio似乎已经因为厌恶自己的缘故,早早地退后到了遥远的地方。而在他的记忆里,Dio也同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退到了过去,就像两人初次见面,那时候他刚刚下定决心似的走向前想要跟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搭讪,但是刚刚踏出第一步,就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突然被巨大的裂缝横隔开来了。
玛德为了追忆出关于Dio的一点儿什么东西,他从床头柜里面取出一个陈旧的蓝色铁制的多边形饼干盒。里面放着那些上流社会的大人物们的来信,有一些确实已经放了很久了,打开饼干盒就可以闻到在他鼻孔的四周空气散发出来的一股潮湿的尘土味与腐朽的烟草味。
他第一眼瞥见的是一块绣着玫红色的花边的白色的手绢。玛德皱皱眉,这块手绢是Dio大人的。有一回跟Dio散步的时候他,原本确信是阴雨天无疑的手下和信了手下的话跟他们出去散步的Dio大人被始料未及的雨过天晴的强烈日光灼伤的时候,因为陪同的手下做的紧急处理得比较及时的缘故,Dio仅仅是被日光晒裂了皮肤,当时他正好躲进了一处药妆店里面,在擦阳光过敏药的时候,Dio用过它。
这件事玛德原本快要忘记了。他觉得Dio那身香蕉派般的打扮太过夸张和难以读懂,拿眼睛瞟人的态度给人的印象也十分恶劣。玛德久久地端详着这张照片,觉得承太郎跟Dio身上有着相似之处。他回忆着他们两人的模样。不料Dio和妻子玛丽的脸在他的记忆中竟然愈来愈模糊不清,仿佛两者的面口在互相地摩擦碰撞,结果二者都被抹除得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了。
最后,玛德选择去读Dio寄给他的那些信件,里面所写的全部都是关于那一次私奔的。
即使是交代这种偷偷摸摸且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个人依旧可以写得简单明了,因为比较匆忙的缘故他的字迹有些急促和凌乱,谈论的都是安排行程和逃跑路线方面的问题,那种正儿八经的口吻就像是在给他写一张事务性的便条而已,信里面那种认真得称得上是比较木纳死板的口吻仿佛那些信只是在诉说自己与同伴执行任务的时候,想给同伴提供建议的那种例行公事的、必须认真对待的事情之类的,总之从头到尾都是交代同事注意事项的口吻。
玛德就这么在那些信件和以往的情人遗落下的物件里面翻来覆去,一种怀旧的心情萦绕在他的心头,他欣赏着那些可爱的漂亮的饰品或普通的故物,信件中有多种类型的字体与不同的文风。那些即使不用细看内容,仅仅是看着来信者所写的姓名或开头,他也大概也可以模糊地回忆起些许过往的片段。
关于Dio、莱希、玛丽和其他人的来信里,看到那些字迹,有几个瞬间,他可以想起一张面孔、某些有趣的亲密小动作或者某个声音的那种独一无二的语调。然而有些人,他却什么都没有想起。
Dio给他的来信跟玛丽是截然不同的,后者如同那种死板的死板的妇女一般。Dio则不同,他的心情是多变的,自从他的丈夫乔纳森先生去世以后,他的性情就变得不稳定了,时而喋喋不休,时而沉默寡言,时而热烈奔放,时而高深莫测,时而又倦怠疏懒,他就像是那种所有小说诗集里面描写
的那种难以捉摸的情妇,勾起人们潜意识里埋藏的罪恶与欲念。
久别重逢之后他们再次相聚,这时候的调教师在跟Dio重新牵手的时候,已经有了与之前不同的感受——每次看到Dio袒露出来的肩膀,他就会想起《圣经》上面的那些面色苍白的男女的皮肤,他背影和面孔呈现在视野中给他一种不同的感觉,就像是神性——却又不同于人们刻板印象中的那种悲天悯人的仁慈的神明。
若要说Dio只能算是邪神的话,但是他的形象又好像真的有别与那种形象,为什么呢,伊利亚猜测可能是由于现在的Dio是与乔纳森·乔斯达合二为一的存在,后者很大概率是个博爱纯真的善者,因此跟Dio相互依偎的时候,仍旧在发挥着作用,然后再经过岁月的洗涤与沉淀,Dio显得更加成熟和稳重,因而才可以产生这样的影响力。
说起来,记忆中的那些Dio在此刻一股脑儿地挤进他的思想中,相互推搡着,片段越多,回忆的空间便愈小。
乔纳森会趁着父亲不在的时候,去拥抱和轻轻舔舐着Dio的脖颈上的伤口,仿佛这样能够抚平那道特殊的伤疤。尽管它摸上去并没有那种在皮肤上微微凸起的伤疤的触感,Dio也说这不过是个胎记。但是乔纳森却还是喜欢用爱怜的眼神看着Dio,也许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而是乔纳森本身就对被扯去双翼的人倍加疼爱。
若不是害怕Dio嫌他烦,乔纳森真希望自己可以把他揉进心间里去疼爱。
“好了,写吧。”玛德自言自语地道。
热切的思念会融化玻璃,雨后林间微潮的空气和天边的那道彩虹会令你的心情无比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