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

“Dio，我问你个事啊，”达利欧看着桌上摆着的离婚协议书，有些恼，“如果我跟你妈离婚了，你想跟谁？”

“母亲。”

话音未落，达利欧扬起一只巴掌猛地掴到Dio的脸颊上，猝不及防地，清脆的巴掌声在耳边响起，Dio感到一丝夹杂着寒凉风声的耳光裹挟着热烫的火辣掠过他的发丝，脑袋当时一阵嗡嗡作响，仿佛太阳穴遭到重击一般。

老布兰度下手不轻。

刚刚才经历了一番让他作呕的事之后的Dio还处于失神恍惚状态没有回神，而达利欧在这个时候再突然施展暴行，Dio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实实在在地挨了父亲一巴掌。

他眼前的事物亦或是耳旁的声音将他所接收到的一切搅和得混沌不已，宛如尖锐的山风卷起细密的团团雪尘。

咸湿与甜腥相互的液体无声地地从Dio紧抿的唇间向外溢出,滑至下颚。

换作几年前Dio的母亲还算风韵犹存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说这种话，不过昔日再漂亮的女人，也经不起岁月蹉跎和过度劳苦的生活打磨，久而久之，达利欧便很难从Dio的母亲身上看到她当年娇俏可人的影子。 

“你清楚了，Dio，跟着你妈你活不了多久。”达利欧见Dio虽然一言不发，却沉着一张脸，没有丝毫回避地看着自己，眼里尽是鄙夷和不屑，顿时，达利欧有些恼，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摆出这种不可一世的态度来的？ 

在听到这番话的一瞬间，Dio突然间体验到了一种无名的刺痛感，那种压抑得令人窒息的痛楚甚至盖过了父亲的拳脚和巴掌，可是父亲先前在自己的胸口上所留下的咬痕分明已经消失了，当时他还擦洗过那个部位无数次，为了洗去那耻辱的痕迹，他甚至连皮肤都擦破了。当时母亲看到他身上都是擦痕时可吓坏了——但那个伤口只是皮外伤，而且早就好了。 

他怎么会忽然间感觉到疼痛呢？ 

“别侮辱母亲！你这家伙有什么资格说她？你真是最差劲的父亲！”Dio情不自禁地吼了出去，这一句话几乎抽去他身体里的所有力量，但却没能发泄出长此已久积攒的那些不满和怨念。 

而当他听到此时并不在场的母亲遭到达利欧的侮辱和不屑的时候，他在那一瞬间回忆起了母亲在生病的期间还要硬撑着身子起来劳作，那瘦弱单薄的身影在自己眼前倒下…… 

“跟你妈待久了翅膀就硬了是吧？不想要我这个父亲？嫌差是吧？”达利欧显然也很窝火，愤怒程度并不亚于Dio。 

他站起，俯下身上前去掐住Dio的胳膊，手劲大得生疼，胳膊上即刻出现了几道淡红色的掐痕。 

Dio忍不住微微蹙眉，可很明显达利欧并不在意Dio的感受，猛地把他拽到自己的面前。 

另一只手揪起Dio额前的碎发，逼迫他仰头看着自己。 

那倔强不屈又带着浓烈的戾气和些许怨恨的双眼对上了另一双满目间向外横溢着歇斯底里的双眼。

“你记住了，Dio，你不管到了哪里都是我的种，身上永远都留着我的血，无论你变成什么，这一点都是实打实的事实，所以……”说到一半，他忽然住口了，很显然当下达利欧被Dio那记莫名其妙的眼神给震慑到了，不知不觉中竟松开了手。 

Dio的身子先前都是靠着父亲的抓拉才得以起身，现在老布兰度突然一松手，惯性使然让Dio站不住脚，整个人直往地上摔去，身后即刻传来一声闷响，伴随着的是压迫到身体后方时向上翻涌的痛楚。 

仿若锋利的刀片不断地剐蹭着柔嫩的皮肤，细密轻小的钢针不断扎刺，虽然只是刺入毫厘，疼痛却是连绵不断的。 

达利欧想起Dio以往顺从自己母亲的时候，那双眼睛跟平常一样的，没什么区别，玫红和砾金相互包裹的虹膜，这双眼眸连达利欧的债主都曾夸赞过，当初他还靠着Dio这张漂亮的脸躲过一劫，若是没了Dio，他以后可就不好应付那些人了。 

同时，当Dio情绪起伏较大、进入兴奋状态的时候，双眼大多时刻都会染上红色，纯粹的血红色，如同野心勃勃的高贵小兽。 

这一变化达利欧是第一个知道的，可以说，这一点目前似乎连Dio本人都还没发觉到。 

“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除非我死了！”

完整而宁静的空气被两父子间的针锋相对割碎，一片平和被搅得紊乱不已。 

Dio苍白的皮肤上沾上父亲被打他打断的牙齿伤处滴下洒落的血液，白皙细腻的手背上落下了色泽鲜艳的血液，几乎要浸染了整双手，微凉的皮肤接触到那黏腻温热的恶心液体。 

Dio对这个家一只都是保持着一种又爱又恨的情感，他不愿意让这个烂人触碰自己的身体。即使出生在这种贫苦又混乱的环境里，也不能妨碍Dio有着自主思想，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够离开这个家，但另一方面,他肯定是放不下母亲的。 

哪怕向来都没什么同理心的自己，也是有着亲情观念的。 

从幼年时起，他就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他喜欢去争去抢,但他这一点也只是体现在读书用功然后夺走了同龄人的成绩排名罢了。

Dio尝试着撑扶着墙壁站立起来，却发现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起来，Dio。”达利欧走到Dio身侧,抬起脚碰了碰Dio的腰间,以示催促。 

因为瘫坐在地上的缘故，Dio现在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经历了一番争吵和撕扯之后,向来注重自己外在形象的少年干净漂亮的金发被弄得凌乱,发间似乎还多了几分尘灰。 

“别在我面前玩这种把戏，起来，别装了。” 

Dio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透支了痛觉一般，现在已经变得麻木，他完全站不起来，双腿使不上半点劲儿。 

“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达利欧冷笑一声，也没再为难他。只是对着Dio吐了口唾沫，转身离开了。 

殊不知，一双充满戾气和幽怨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眼里透着阵阵深寒和浓厚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