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活着争，死了算

初三下午，云芙便借着送赏赐的由头去了宁府，将抄下来的敬事房记档交给了宁浩阳。

宁浩阳看完心中已有八分成算，但为保险，还是嘱咐云芙:“你回宫后让娘娘找个理由，召芷才人去娘娘宫中，让宫里奶嬷嬷们都细细辨认辨认……”

云芙登时出了一头冷汗:“大人这是何意？！”

宁浩阳让云芙再看看敬事房记录，只看芷才人的。

云芙翻了好几页才找到:“芷才人距上次侍寝已快三月……”

宁浩阳:“先试探一下，别打草惊蛇。她伤害娘娘的账还没算呢。”

云芙只觉得胆颤:“她若真是有了，该直接告诉皇上，看在龙胎的面子上，皇上定会解了她的禁足。”

宁浩阳将话说得再直白些:“她若真怀的是龙胎，皇上不会宠幸她。”

云芙即便心中有了猜测，但猛然被宁浩阳戳破，还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那……怎么……她怎么敢？”

宁浩阳冷笑:“人为了权力和地位，有什么不敢的。”

云芙深有所感，所有人都是活着争、死了算，更有甚者，临死还要给自己换些身后名。

将这事跟皇贵妃一通气，皇贵妃顿时按捺不住就要去皇上面前告发，云芙好说歹说才将她那颗躁动的心按住。

没两日便找了个借口宣芷才人到了鹤樱宫。

皇贵妃笑盈盈看着清瘦的芷才人:“这些时日苦了妹妹，本宫瞧着妹妹清减不少，这小脸尖的，看的本宫都心疼。”

芷才人规矩地行礼，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嫔妾多谢皇贵妃娘娘挂念，从前都怪嫔妾口无遮拦，娘娘不计前嫌，嫔妾感激不尽。”

皇贵妃直勾勾地盯着芷才人:“妹妹快别这样说，本宫瞧你瘦得厉害，本宫这有些上好的补气血的药，妹妹带回去，每日熬了服下，好好养着身子，好为皇上孕育龙子。”

芷才人垂首眼睫颤了一瞬，波澜不惊道:“多谢娘娘赏赐。”

芷才人离开后，皇贵妃问躲在帘子后的奶嬷嬷们:“可能看出来？”

五六个奶嬷嬷都是跟了皇贵妃多年的心腹，此等大事不敢隐瞒更不敢乱传，一个个都头顶虚汗，颤着嗓音回道:“芷才人看着清瘦，但面色柔润胸胯丰满，只怕……只怕……”

哪有什么只怕，皇贵妃几胎都是她们经手照顾，也看顾过不少孕妇，只要打眼一瞧，便能知道这人是否有孕。

但这种事不能从她们嘴里说出来，只要说出来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事关皇室血脉，谁敢多说一个字？

皇贵妃也知道她们的顾虑，摆手让她们下去了。吩咐云芙派人盯着蕊居殿，再通知御膳房，芷才人伴驾辛苦，送去蕊居殿的膳食要比规制多加三道，且三道菜必须是大荤大补菜式。

“给她好好补补，定要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再命御膳房送膳的小太监在那盯着，她若是哪道菜不喜欢不想吃，便罚这个御厨十板子。”

云芙匆匆下去安排了，皇贵妃这个方法虽然简单，但是管用。

芷才人是德妃宫里的，德妃向来会邀买人心，阖宫上下就她最宽仁，良善待下。

芷才人若因为哪一道菜让一个御厨被罚，德妃不会愿意。她辛苦了多年经营的名声，怎么能因为芷才人的喜恶而被破坏？

所以那些多送去的饭菜，芷才人一定会吃。

毕竟无毒。

只是让她吃胖些而已。

让她的肚子更明显而已。

云芙比她考虑得更细，命人将做给芷才人的菜都用足足的猪油炒，米饭也拌上些猪油，汤里都加了开胃的食材，保管让她胃口大开，猪油拌饭吃了第一碗还要再加第二碗。

李宏深在公主卧房里休养了半个月，半个月没见到修子夕的面。

张瑞也不见人影，问轻水，她只说公主另有安排。每日只能见到府医和药童来给他换药诊脉，再有便是几个沉默寡言的奴仆。

从初一那天未出口的问话过后，她再也未曾踏足这里。

卧房里独属于她的降真香气好似也挥散殆尽，半个月来他每天都在反复思考那段对话，思考那个答案，思考她为何不想继续，思考她为何不来。

能下床后便去书房寻修子夕，他迫切地想见到她，想问出那句话，想知道她的答案。

修子夕的书房很大，是一座单独的院子，衣食住行用品一应俱全，所以她回不回主院都无所谓。

正整理吴家查出的资料呢，院外通报驸马求见。修子夕看了眼站在身旁侍奉的两人，让秋水出去。

李宏深腰臀都结了痂，动作僵硬地进了书房。

正欲行礼，看清修子夕身旁站着的人后，动作迅速冲过去翻过桌案护住修子夕，揽着她旋身抽出多宝架上托着的剑，直指那人面门。

右肩贯穿伤仍未好透，如此剧烈的动作扯裂伤口，疼痛使他举剑的整条手臂都微微颤抖。

但面色冷冽，一出口便是浓烈的狠厉:“你是如何进来的！”

被剑指面门的正是被张瑞带进来的玄十七，现在是郑灵芸。

郑灵芸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三哥……我是芸儿啊。”

李宏深面色丝毫未动:“郑家获罪满门抄斩，郑灵芸早已亡故。你伪装成郑灵芸到底是何居心？”

修子夕从他臂弯中挣扎出来，抬手推开他的剑身:“从刑部回来那日张瑞带进来的，他确定是郑灵芸没错。”

李宏深的手臂使不上劲，被修子夕这么一推，手一软剑便脱了手。但仍旧挡在修子夕身前，语气中满是戒备:“此人疑点重重，应当即刻拿下，好好拷问。”

修子夕侧目看了一眼李宏深，面容紧绷，目光紧锁郑灵芸，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只要她一声令下，便能即刻将郑灵芸扑杀。

“吴家已查清楚了，的确是她。”

郑灵芸双目盈满泪水，屈膝跪下:“三哥，对不起……芸儿这些年被天香楼控制，那日与三哥相见却不敢相认。原本只想着，郑灵芸早已身死。哪怕天香楼不控制我，我也不能与三哥相认，郑家小姐、当朝驸马的义妹，怎能是风尘女子……”

李宏深没信她那套说辞:“现在为何又认下。”

郑灵芸泪水涟涟:“三哥被人陷害，芸儿不能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