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啸不知怎么的竟成了我的同班同学。所以我每天最不希望的就是下课——一下课,他便贴上来,轰都轰不走,而我最无法忍受的还是他那过分热情的眼神。
他说,落落,我爱你。
他说,落落,我相信我们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他说,落落,我想给你幸福快乐。
他说,落落,放下过去吧。
他说……
我不胜其烦,最终只能尽量将他当做空气。我不是个喜欢甜言蜜语的人,因为我怕太甜了,会得糖尿病啊。
后来,他每天都会送我一朵玫瑰——沾着露珠初绽的清香与芬芳。可终究是要消逝的。我随手将它丢入垃圾桶——就让它在垃圾桶内结束它卑微的生命吧。
而他却每天乐此不疲地送着,毫不介怀它们的悲惨结局。然后,全校流传:许啸为了我转来锦大。
许啸有一个好哥们儿叫高阳,他总是以一种敌视的眼神看我,似乎怨极仇深。他说,女人都是红颜祸水。我觉得可笑——我有招他惹他吗? 所以,有些人哪,就是那样莫名其妙。有的人会莫名其妙地对一个人好,而有些人会莫名其妙地对一个人不好。
那天,许啸又出现在我面前。落落,我带你去个地方。
没空。我并未看他。他却不由分说地拉着我走了出去。
他一直将我带到了一个山顶。我望着他,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将我推下去?
他神秘一笑,指了指山下。落落,你看。
我看去,入眼一片红——是“I LOVE YOU”图样。我诧异地看向他。
走。他又拉着我下山。
山下,一片片火红妖艳,恣意飘扬,不羁绽放——是玫瑰。有微风拂来,带着暖暖花香——我不习惯的暖与香。
落落,这块地是我为你买的,这些玫瑰也是我为你而种的。他凝视着玫瑰花海,在汹涌花浪的衬照下,他的足尖匍匐着美好。
香花,美人,一片妖冶红天。我感觉我的眼角似乎湿润了。 我转身跑开——我必须要背离那片美好繁华。
许啸没有追来。我在学校也没见着他。是我伤了他的心了吧。我想着,心中竟有种失落的感觉,但更多的是觉得解脱——这不正是我一直所期愿的吗?
第二天,我又看见许啸——他如往常一样,并无其他痕迹。
落落,今天中午听学校广播。他神秘而温暖地笑着。
我瞥了他一眼,心中隐隐有什么猜测。
中午,我决定不在学校吃饭。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害怕什么,逃避什么,或许只是想逃离一把解开束缚的锁。
喂!你想去哪儿?身后传来不善的声音,我转身,是高阳。
我有必要向你汇报吗?我瞥他一眼,转身继续走。
为什么要出去吃饭?他挡住我的去路。你要逃?
我想在哪吃饭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是,那是你的自由。但现在不行。他的态度很是坚决。
你以为你是谁?我直接绕过他。
洛落!他怒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逃避!你就这样懦弱,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脚步顿了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深呼吸,忽然感到一种狼狈——伪装被拆穿的狼狈。
你明明很清楚。
我真的不清楚。我不过是吃腻了食堂……
哼,吃腻了食堂,那你之前那么长时间怎么就没吃腻过,突然今天吃腻了?别告诉我在外面待一段时间就吃不惯学校的饭菜了。
高阳,你以为你是谁呀?我不耐烦。还有,你不是说我是红颜祸水吗?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干涉我的事?
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他嗤笑。我只是为了兄弟,否则,你以为谁爱来管你?
莫名其妙!我抬脚便走——我怕我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喂…… 这时,学校广播响了。 大家好。是许啸的声音。
我顿在原地,再无法移步——还是来了,终究是没能来得及。原来宿命是天罗地网,只要存于天地之间,便无法逃离这制约。
宿命从不允许任何逃避。
今天我借用学校广播,是想为我心中的她献歌。温润如泉水的声音,平稳而轻柔的调子,滴滴温暖从广播中传出。我希望她能幸福快乐,不要让眉间有悲伤遗留。我想给她一个温暖的家,让她徜徉在我的怀抱。我想用我赤诚的心,温热她心中所有冰凉。她可以选择不爱我,不理我,但绝对不能不幸福,不快乐。 接下来,我要为她献上一首《快乐至上》。
他清了清嗓,唱了起来:
不夜的星辰/开始了我旅程/风在我右肩/月亮在另外一边/黑夜白天/我不想被困在里面……天再高/我的快乐至上/呵嘿呀/呵嘿呀/只要幸福就好/呵嘿呀/呵嘿呀……只要开心就好/呵嘿呀/呵嘿呀……也许聪明的人少了一点天分/再苦再烦我活得认真……哭着笑着/不过就是一种过程……天再高/我的快乐至上/呵嘿呀/呵嘿呀/只要幸福就好/呵嘿呀/呵嘿呀……
他如同公鸡啼鸣般扯着嗓子,我觉着十分好笑。
一曲完毕。 全程没有配音伴奏,只有嗥叫。
接下来,他说。我要为她唱一首庾澄庆的《春泥》:
爱与痛都成回忆/遗忘过去/繁花灿烂在天际……我会提起勇气/好好地呵护你/不让你受委屈/苦也愿意……那些痛的记忆/落在春的泥土里/滋养了大地/开出下一个花季……
没有跑调,他唱得深情款款,如同茫茫雾气中延伸开的浓密枝叶,遮住烈日,却留下温暖。
我再也听不下去,转身跑出学校。我不敢再听,我怕我再听,会哭。
一转身,一错过,最终演变成过错。
爱与痛都成回忆/遗忘过去/繁花灿烂在天际……游荡于茫茫人海,我不由轻哼,温和柔软的调子,在水花中溅出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