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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蜜之玉是觅来

“这便是怪异之处。”润玉停下脚步,深深望进她的眼里,“忘川附近没有一丝痕迹。”

“怎么会呢?忘川一直是天魔两界开战的主战场,只要两界有任何摩擦,不论大小兵事,都是在忘川附近开战,两家对那处的渗透何止千年万年?只要有兵马调动,哪怕只是一小队人马,都逃不过探子的耳目,绝不会出现一丝痕迹也无的情况,难道天界的耳目都被拔除了?这不可能啊。”

润玉摇了摇头道:“天界的探马,该在何处仍在何处。”

锦觅更是有些不明白了,“若是探子都在,不至于没有线索啊,我不信魔界有那个本事凭空调动人马,除非……”

“除非……”锦觅的声音陡然小了不少,狐疑地看着润玉,“除非根本就没有兵马调动。”

“我似乎并未说过魔界在忘川附近有调动兵马之事吧?”润玉嘴角噙着笑,捉弄的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

“不在忘川?那还会在哪儿?”锦觅并未将他取笑的神色放在心上,反而从他的话语中敏锐地发现了异常。如果魔界调兵不在忘川,那么多半不是针对天界,可是魔界蠢蠢欲动却不是对天界有所图谋?锦觅鼻尖溢出一声嗤笑,魔界乃是司马昭之心,怎么可能,如此故弄玄虚真是多此一举,叫人恶心。

果然古怪。

魔界如何,或是穗禾如何,放在如今的天界,都不会让润玉太过担忧,他故意给锦觅下了一个文字陷阱,想看她被自己调笑之后气恼的样子,却不想这女子却好像开了窍一般,对他的小把戏视而不见,竟是理也不理,润玉不由在心中哀叹,曾经那个有些天真憨态的女子怎的变成如此模样,虽然聪慧更胜从前,却一点也不可爱了。浑然不觉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颇觉无趣的他也不再兜圈子,直言道:“魔界此番用兵倒是有些蹊跷,非但没有陈兵忘川,大军更是连集结之象也没有,似乎只是为了频繁调动而频繁调动。”

“从前焱城王代管魔界之时,每逢天界有异便觉得有机可乘,继而陈兵忘川。那厮虽然勉强能管管魔界,但于用兵之上实在是个庸才,父帝只要派个旭凤,他就恨不能马上鸣金收兵。后来旭凤成了魔尊,天魔大战又启,他乃是战神,无往不利,我们兄弟相争以命相搏,谁活着,谁便是赢家,是以也谈不上什么兵者诡道。没想到如今出了个穗禾,倒是她与我周旋。”

为什么他二人基本不会讨论有关魔界的事务呢?这便是原因了。

锦觅听他说起旭凤,脸色终究还是变了变,纵然他们极有默契地略过前番云雨之事,依旧维持着如往昔一般的相处方式,但到底时移世易,她的心境终究不能如昨,再开口时便显得有些僵硬:“穗禾曾经执掌鸟族,心思机变在焱城王之上,而战神之威她又远不能及,自然要多动点脑子。况且她能在魔尊死后力挽狂澜,免了魔界分崩离析之患,可见是有几分谋略在的,你也别太小看她,自己当心吧,左右派往魔界的眼线众多,加紧盯着些便是了。”

“不光是魔界,还有翼渺洲。”润玉冷不丁冒出一句。

“翼渺洲?”锦觅有些诧异,“你是说鸟族与穗禾暗中勾连了?这不应该吧?隐雀当年身为长老的时候就对穗禾多有不满,后来更是公然篡权,怎么会又跑去跟她合作了?”

润玉冷笑连连,“隐雀与穗禾不对盘,未必鸟族与穗禾也不对盘,林子大了,有些鸟还是会思念旧主。”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的日子,锦觅照常起来替润玉穿戴之后,便自己留在殿内阅看那些似乎永无止境的奏本。过不多时,手边的灯影忽地闪烁一下,她笔下一滞,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某处,轻声道:“这天界的守卫看样子是该换一批新的了,玩忽职守,怎么就这么大意。”

“是何方神圣驾临璇玑宫?岂不知不请自来已是不妥,藏头露尾故弄玄虚更是失礼。”锦觅高声喝道,手中的笔化作一阵流光,直奔斜前方而去。周遭的空气似乎微微褶皱了起来,那笔被一股外力推挤,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叮”地一声打在窗棂上。

“天后好大的威风。”

一个人影缓缓显出,锦觅的目光微冷,缓缓站起身来,右手背在身后,已然捏好一个法诀。

“穗禾。”

来人正是穗禾。她瞟了一眼锦觅藏在身后的手,嘴角抿成一个讥讽的弧度,冷笑道:“没想到我不请自来竟然让天后这般紧张,如临大敌……不像是我只身一人独闯天界,到像是天后娘娘孤身一人,进了我们魔界的虎狼窝了。”

锦觅不以为意,这样粗浅的激将法,她自然不会上当。当下淡淡道:“若是魔后造访天界,应当下拜帖,自然有陛下和我以礼相待,就是在九霄云殿摆下大宴,也无不可,而不是躲过天界守卫,深入内宫之中。若是鸟族败类穗禾来我璇玑宫……你我血海深仇,我不能手刃仇人已是不孝,你如今还敢站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她话音未落,眼中已然带上三分杀气腾腾之意。

“嗬嗬,天后不必如此激动。”穗禾见她丝毫不减防备之意,脸上的嘲讽竟然一一摒去。既然锦觅不吃这激将法,她自然也不愿多费力气。“亡夫伤重之时,你托叔父带话给我,让我代你陪伴旭凤,我们之间的仇怨便可一笔勾销。虽说他是我的夫君,我照料他分数应当,可天后既然许诺,自然是不会食言而肥的,穗禾这才有胆敢来到天界。”她莞尔一笑,眉梢眼角满是风情,到底是鸟族数一数二的贵女,即便曾经虎落平阳,也丝毫不见落魄颓丧之态。

不过她如今执掌魔界大权,实乃一方霸主,自然不会在自己面前落入下风。锦觅看着她一派泰然的样子,眼尾微缩,心中警惕之意更甚。“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穗禾并不扭捏,上前几步道:“我来帮你。”

“帮我?我怎么不知自己有何难处,竟要劳动魔界之人千里迢迢跑来帮我?我是天后,若是真有需要人施以援手之处,陛下自会帮我,又何须你来挂心?”锦觅对她的说辞嗤之以鼻,很是不屑。

“呵,天后好大的口气,听来到像是润玉对你有求必应一般。”穗禾看着她如今荣享天后之尊,只觉得这人面目可憎更胜从前。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她穗禾才是名正言顺的敕封鸟族公主,而这个不知从花界哪个地缝之中钻出来的野种,竟能博得天界唯二的两位皇子的青睐?四千多年之后凭空冒出来的所谓水神长女,果然跟她那自甘**的娘亲是一路货色!

润玉倒还罢了,左右像他那样身份低贱的皇子,并非她的良人,可是旭凤……那是她的表哥,是她一直奉为神明的火神,是她心之所向的归宿,他们自幼青梅竹马,却被人横刀夺爱后来居上,她怎么能甘心!为什么这样三心二意的女子能得到所有人的眷顾,而她就算拼尽一切甚至赔上自己族长之位,到头来却从来等不到那人回身一顾?

只是天理昭彰,不该得的东西若是得了,是福是祸还未可知,真是报应不爽。她心里想着那日偷听到月下仙人和旭凤的谈话,不由大呼痛快。锦觅,天后?笑话。

“天界之主,唯有天帝润玉,你不过是他掌中的玩物,物件若是给主人带来麻烦,扔了便是,你哪里来的脸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陛下自会帮你’?锦觅啊锦觅,像你这样名为天后实为娈奴的天后,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我若是像你一样,活的如此屈辱,不如早些自绝于天地,省的贻害家族亲长。”

锦觅脸色煞白,她是怎么知道的?润玉与她到底关系如何,除了他二人之外,理应绝无第三人知晓。不,不是,邝露也察觉出了端倪,但是她不可能跟穗禾有任何瓜葛。那还有谁?还有……月下仙人。

慌乱的神色一晃而过,锦觅强压着自己波澜起伏的心绪,揣度她的来意。听她的语气,似乎对从前润玉欺凌自己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但已经好几百年过去,她知道的也仍旧是那些消息,只怕还以为自己仍旧被润玉所胁迫,看来魔界的眼线并不能在这九重天上施布。一念至此,她心下稍安,沉声道:“是荣是辱,与你何干?我在这天地之间苟延残喘,又与你何干?你来帮我?怎么,难不成魔后撑起整个魔界还觉得不过瘾,要来做普度众生的菩萨了么?”

“普度众生不敢,解你燃眉之急却也无不可。你不是要杀润玉替旭凤报仇么?他害死我夫魔尊,亦是我魔界眼中钉肉中刺,不杀不足以泄心头之恨。既然你我都欲将之杀之而后快,不如联起手来,你说,我这是不是帮了你?”穗禾微微一笑,盯着锦觅的眼睛却是寒光一片。

“放肆!”锦觅低喝一声,五指狠狠攥紧直陷入掌心肉中,心头便似擂鼓一般狂跳不止,五指成爪凌空一抓,大开的殿门猛地合上。“我乃天后,陛下是天帝,你一魔界妖人竟敢公然挑拨帝后关系,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的魔君殿吗?穗禾,我纵然不似你一般心思诡谲,也绝不是任人愚弄摆布之辈,既然有胆量在天界信口雌黄,那便给我留下罢!”

穗禾看了看身后的殿门,脸色却变也不变,更别提有半分惊惶,她悠然地看着锦觅,笑道:“怎么,怕了?还是怪我在光天化日之下揭穿了你的心思?也对,虽然这里看着没什么人,可谁知道是不是隔墙有耳呢?有些话……确实要关起门来说才更叫人放心。”

锦觅的呼吸陡然加重了些,虽然她和润玉一直默认着彼此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可这样微妙的僵持仅限于他二人之间,在这样的场合却被一个远在魔界之人说破,一瞬间的手足无措还是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她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她毒杀润玉失败之后,润玉同她说的那番话绝不可能再有旁人知晓,当时只有他二人在场,润玉行事一向谨慎,他不会将此事泄露给第三人,哪怕是深得他信任的邝露。而自己自那以后深居简出,天界唯一交好的月下仙人也被润玉扁下凡尘,她自省绝不会再在人前露出任何马脚。

毒杀润玉失败……?锦觅片刻之间恍然,想必她说的应该是月下请她相助一事,看来当年月下仙人伺机为旭凤报仇的谋划中,应该少不了穗禾的影子。想通了这一层,她便故作惊恐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要为旭凤报仇了,你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要污蔑本座?”

穗禾见她还要惺惺作态,讥讽道:“鸩鸟虽非奇珍异兽,但也是灵鸟,鸩羽之毒难得,你以为月下仙人是怎么得来那一丸的?多年不见,想不到天后如今也学会为了自保而遮掩其行了,可惜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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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事,搞事,搞事!.jpg】

锦觅得证心中所想,便多少把握了些许分寸,她沉默良久才道:“既然前番之事你心知肚明,便该明白替旭凤报仇谈何容易,我曾全力一试,还以为自己是功亏一篑,却不料他早就从月下仙人的踪迹之中发现端倪,早就做好应对之策了。”

眼见她语气稍有缓和,穗禾终于露出了一点满意神色。“月下仙人……能指望他做什么?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此番只要你我联手,润玉必然在劫难逃。”

“你我联手?”锦觅唇齿间狠狠碾着这几个字,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嗤笑一声,“穗禾,容我提醒你一句,你我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我如何会与你联手?或者说,你凭什么会觉得我愿意与你联手?”

“更何况撇开这一层恩怨不谈,我不信你。你恨我入骨我焉能不知?与你合作不啻与虎谋皮!只怕我这厢刚刚答应你,你转头便能去向陛下告发我有不臣之心。”

“且不说谋害天帝有多难实现,哪怕侥幸成功,你手中有我谋害天帝的证据,我必然受制于你,这所谓合作……于我而言有何益处?”

锦觅冷笑三声,施施然坐下,虽然仰视穗禾,却半点不落下风,反而倒比先前看起来更加泰然了。她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本以为那厢若不恼羞成怒,也会知难而退,岂料穗禾非但没有半分不豫,反而露出几分笑意。

“有何益处……他是你的仇人,他手上的血,可不单单是旭凤的。”

锦觅心中一凛,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朱雀。你受灵力相冲之苦而命悬一线的时候,可不止一次吧?”穗禾看着她满脸惊诧,只觉得五内一阵畅快,“朱雀乃是神兽,除了上供天家之外,绝不会有第二处可用。曾经的天界,只有先天帝太微、先天后荼姚、天帝嫡子旭凤这三处才有,连润玉都无福享用,你能在栖梧宫见到朱雀卵,也算是借了旭凤的光。”

“可后来润玉篡位成了天帝,先天帝太微为了救下旭凤而自毁元神,先天后荼姚又被润玉逼死,火神旭凤成了魔尊旭凤,你说说,天界,天家,谁还能有这个福分继续得到这上上贡品?”

“朱雀实在稀有,旁人只知道其中的灵力极为精纯,甚至有传言说凡人食之亦可白日飞升,得道成仙。但它毕竟是火属灵物,若是体质属水之人吃了会如何,大概只有你们这些修水系法术的人知晓吧?”

“润玉真身为应龙,他可是你们水系法术的大宗师。”穗禾看着眼前脸色煞白的锦觅,露出十分满意的残酷笑容。

朱雀,天家,水火不容,是……是他?!

不,不会的,他说过不是他做的!

那也是他的孩子!他不会的!

“这是堕胎药。”

“他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

“你还犹豫什么!快喝——”

他不想要那个孩子,他一直都不想要,他,他……他一直在等,等有机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

不是,不会的,这不可能,他说,他说了不是他做的,他没必要骗我!他不会骗我的——

锦觅猛地掐在自己腿上,力道透过几层轻薄的衣衫作用在肌肤之上,裙摆显出狰狞的褶皱,她脑中却一片空白,切肤之痛直冲顶门,却不敌心头之痛万一。她紧咬着贝齿,嘶声道:“我凭什么信你?”

穗禾看着她颤抖的身形,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看着这张叫人生厌的倾城之貌上流露出沁入骨髓的痛苦,这感觉着实是太美妙了。“你自己心里早就有所怀疑不是么?若是你不信我,又为何做出这幅样子来呢?”

哑口无言。锦觅强忍着将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狠狠撕裂的冲动,一双眼睛隐隐泛出一层水红,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般,身形忽高忽低地起伏着。娇俏的容颜如金纸一般惨无人色,这一瞬方寸大乱。润玉……你好狠的心!虎毒尚且不食子,人何以堪?天帝陛下果然好算计,好耐心!她忽地抬头,目光如万箭齐发一般恨不能将穗禾击得千疮百孔,恨恨道:“你若是有心,为何不趁早告知于我!此时方才道出内情,无非就是指望我因此就答应同你联手。穗禾,我告诉你,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看看你如今这副样子。”穗禾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本以为有这个把柄在她手里,新仇旧恨一起了断,锦觅即便不为她所用,也必定会对润玉恨之入骨而与她联手,却不想这几百年来她待在润玉身边,竟然变得如此油盐不进。“可惜旭凤走的太早,若是他看见你宁愿忍气吞声、奴颜婢膝,也要留在那个杀害你亲生骨肉的凶手身边,不知会不会后悔为你付出的鲜血?不知他会不会后悔为了你挑起天魔大战致使生灵涂炭?”

“润玉不该杀了他的,应该留着他,让他见识一下,他深爱的女子竟然到了这个地步都如此甘为**,他的痴心、他的深情、他这一生都葬送在你这个女人身上!若是他还活着,自然会迷途知返,润玉也就不用再多费心机了。”

“你说什么!”锦觅再也按捺不住,怒喝一声,掌中一道澎湃灵力挥出,直奔穗禾面门而去。

穗禾沉浸在为旭凤不平的暴怒之中,一时不防被她这一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强扭着身子才堪堪躲过。她五指紧紧捏在一处成拳,甚至有些颤抖,深吸一口气才压下自己冲上去杀了锦觅的冲动,转而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他当年临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身为战神,从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我……可我那日带人把他,把他从忘川的修罗场上找到的时候,他,他早就成

“他身为战神,从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我……可我那日带人把他,把他从忘川的修罗场上找到的时候,他,他早就成了一个血人!”

“他这辈子最爱干净了,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决不肯有一丝污损自身的样貌。可那日的他,战甲七零八落地挂在身上,衣衫也破破烂烂的,浑身都是不停渗血的伤口!”

“都是为了你!”

“回了魔君殿,他好不容易醒了来,开口第一句还是问的你,他问月下:‘锦觅呢?她怎么样了?逃出来了吗?’”

“他被润玉一剑刺中元神内丹所在,水能克火,他体内又有金丹寒气,我为他整整输了七日灵力,可他还是走了。”

“你知道走之前他跟我说什么吗?”

她一声声便如淬了盐水的鞭子一般狠狠抽打在锦觅的心上,身子无法抑制地缩瑟着,直抖得如同筛子一般,她拼命地捂着自己的耳朵,疯了似的摇头,惨声叫道:“你住口!别说了别说了——”

可穗禾全然不理,有些哽咽嘶哑的声线便如魔音一般直刺入她的识海之中。

“他说:救锦觅,一定要救锦觅。”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好似一记响雷落在锦觅心头,她悲从中来,猛一拂袖,将案上如山的文牍奏章尽数掀翻在地,云砚磕在光洁的地面上,上好的红墨飞溅了一地,浸染一片杜鹃啼血之色。

“你别……说了……”她双眼颤抖地闭着,泪水打湿了整张苍白的脸,低着头想要遮掩自己此刻的茫然无措,再无半分先前威仪万千的天后之态。

见她落魄,穗禾却再无半分耀武扬威之意,旭凤的死是她此生最重的阴影,自他走后她才发觉魔界是那般暗无天日,她的生命是那般枯索无味。

“你好好想想,下次相见之时,希望能听到让我满意的答复。”

魔界,魔君殿。

自穗禾去后,鎏英便一直在殿中坐镇。名为坐镇,实则她实在忧心不已,到像是只热锅上的蚂蚁,在殿内焦虑打转。凤兄走后,卞城王父女与穗禾一道救魔界于危亡之中,鎏英本对穗禾有八九分的厌恶,但看她对旭凤一片深情,又终日自苦而郁郁寡欢,倒觉得她比锦觅用情更专,对她的厌弃也因为旭凤临走时的托付而日渐淡薄消弭。

她知穗禾费尽心思重整魔界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为旭凤报仇,更是因此而不顾危险,只身一人偷入天界要请故人相助,劝说不过之下只能由她胡来,毕竟,她二人修为在伯仲之间,穗禾若是一心要去,她就是想要拦下,也是有心无力。

就在她不知第多少次拿起手边的鞭子想要杀上天界之时,终于有人来报,魔后回来了。

看见穗禾安然无恙地回了魔君殿,鎏英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她答应了?”谁知穗禾并没有立即回答她,她有些奇怪,凑上前去才发觉来人面色有异,眼尾带了点水汽。她小心翼翼地说:“你……哭过了?”

“没事,我只是看到她,又想起以前的事了。”穗禾摇了摇头。

鎏英了然,穗禾虽然平日里看来威风凛凛,但每每与旭凤的牌位独处便难掩伤心。今日她去见的人又是锦觅,只怕更要勾起她的伤心事了。“那你们谈的如何?她答应与我们里应外合了?”

穗禾摇了摇头。

鎏英大怒,气道:“凤兄为了锦觅,连性命都搭上了,我原以为她和凤兄情可动天地,必然从一而终矢志不渝,没想到这个见异思迁的女人,竟然如此忘恩负义!穗禾,你别难过,有她没她我们一样可以为凤兄报仇!”

“她虽没有立时应承我此事,却也没有十分拒绝,我觉得她应该会答应的。”

“穗禾,她当那什么天后已经过去近千年了,润玉曾经对她何等痴心你我都是明了的,不是我偏要给你泼冷水,锦觅从前捅凤兄那一刀便知此人心志实在不坚,被润玉八九百年潜移默化之下,她或许早就已经琵琶别抱了,怎么会答应与你联手呢?”

穗禾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起今日天界所见,忍不住冷笑道:“是,你说的没错,锦觅确系心思不定之人,她如今,已经变了。”

“啊?”鎏英有些惊异,但更让她惊讶的是穗禾对此的反应。“你是说……她已经心向润玉了?那,那你还觉得她会答应与魔界联手?”

穗禾怒极反笑,冷冷道:“正是因为她变了,才更会与我们联手除掉润玉。似她那样虚伪造作之人,如何能接受自己释怀旧爱,转投仇人怀抱?她心里越是看重润玉,就越要做些什么来告诉自己,她根本对润玉无情。”

“她既然对润玉动了情,那么润玉便在劫难逃。”

“这……你有把握吗?”鎏英实在费解,他们魔界之人爱若疯魔,恨亦决绝,绝不会如此。“做那天界之人实在费劲。”

穗禾听了她这话,沉默良久才道:“天界,原本就是这世上最虚伪的一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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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璇玑宫。

穗禾走后,锦觅独自一人坐在殿中许久,她将地上散落的案牍和掷落的笔重新收整归位,却留着刺目的猩红没有擦去。润玉下朝回来之时,见到的就是她一人独坐,痴痴地看着地上星星点点的脏污。

“这是怎么了?”他细细看了看地上的暗红,还好不是血迹,是墨迹。抬头看了看锦觅手边的云砚,云砚质实,倒是看不出什么磕碰,只是砚身上的几处红痕,倒是一目了然。他看着锦觅木然而苍白的脸,淡淡道:“什么人惹你了,竟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无事。”锦觅缓缓摇了摇头,“今日的奏本总似看也看不完一般,心里烦闷的很。”

润玉不疑有他,走到案前拿起那方砚台看了两眼,“若是看的烦了,不看便罢了,为何要拿这物件出气?倒跟那三岁的孩子一般不讲道理。”

“陛下这是舍不得这方砚台了?”锦觅抬头瞪着他,眼里两团小火苗噗哧哧地直窜。“让我看的人是你,不让我看的人也是你,你说,你到底是想要我怎样?”

润玉日常被她顶嘴,早已习惯了当耳旁风一样无视,当下施施然放下云砚,嘴角微微上翘,轻声道:“我是舍不得你。”

“从前润玉清寒,便把身边最珍惜的魇兽送给了你,如今我坐拥整个天界,怎会吝惜小小一方砚台。”

锦觅偏过头去不愿看他,心中的矛盾疑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疯狂生长,搅得她原本就惶惑不安的心绪更如一团乱麻,但是黑沉沉的脸色终究是缓和了些。鼻子皱了皱,发出一声娇俏的轻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大骗子。”

润玉不由摇头失笑,“看来我们天后娘娘今日心情实在不佳,不如本座取两坛娘娘最爱的桂花陈酿来,与娘娘花间对酌如何?只两坛,可不能再多了。”他伸出两根白玉似的手指,在锦觅眼前来回晃荡。

便如他那日在她身体里放肆一般。

锦觅登时热血上头,脸热直如火烧,满面飞霞。她“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怒道:“喝酒误事,喝什么喝!不喝!”说罢便要冲了出去,一时不防却被润玉从背后拉住抱了个满怀。

“真的不喝吗?我只饮一盏,剩下的都给你。”他双手牢牢圈住锦觅腰身,将头就搁在她的肩膀之上,凑在她耳边同她咬耳朵,呼出的热气喷薄在鬓角,语气中带着三分调笑,三分兴味。

蓦地落入这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怀抱,锦觅一瞬间有些失神。润玉不像旭凤,旭凤是一只火凤,他的怀抱如同一团火,烘得她浑身暖洋洋的;而润玉的怀抱却像是一泓清泉,他微凉的双手搂在自己的腰间,让她经脉里怒气冲冲的热血发出一阵阵舒爽的叹息。

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闭上眼,周身都是润玉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沉溺之时又充满了忐忑与惶恐。她该怎么办?穗禾所说的话还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回荡着,直如索命一般!

“那好吧,陛下盛情,我就却之不恭了。”她小声道,“对了,每年各族奉的贡品单子都在吗?”

“在是在的,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什么,不过是吃腻了做的点心,想寻些新鲜的东西来佐酒罢了。”

“这个容易,各族奉上的贡品只有天家才可享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吃不到的。”

锦觅脸色蓦地一沉,嘴上柔声道:“是吗,那我可要去好好找找有什么好吃的。”

“便依你所言“”

润玉登天帝之位已近千年,可这酒量竟似一点长进也无,说是喝一盏,果然只得喝这一盏。反观锦觅愁肠满结,刚好借着桂花陈酿散散心,恨不能拉着润玉一杯接一杯。润玉眼见势头不对,连忙给自己换了小杯,而让锦觅直接拿着酒壶海喝一气。

“你,你之前说魔界似有异动,可有查到个中详情么?”锦觅酒入愁肠愁更愁,脑子还算清醒,舌头倒是有点打结。

润玉已然是微醺半醉之态,听着她说起正事,不由得强打精神回道:“倒是不曾,只不过我心里有数罢了。”

“有数?有什么数?”锦觅双掌捧着酒壶,下巴就搁在那圆溜溜的小盖之上,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有什么数?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有没有数?你后院要失火了你有没有数?

润玉歪着身子撑在桌上,一双桃花眼没了往日天帝的积威甚重,黑白分明的瞳仁此时显得有些迷蒙,沉重的眼皮似乎随时都要黏在一处,只能勉强半睁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散漫之气的同时,又自有一股风流姿态。

“魔界休养生息好几百年了,不但之前天魔大战损耗的元气已经尽数恢复,只怕实力远胜往昔。在魔界那等凶煞之地繁衍着实不易,是以魔界多是好勇斗狠的尚武之辈。从前父帝在时,虽有收复魔界之心,却也没有十分把握,便只能扶持卞城王,让魔界几位魔王内斗不休,不断消耗魔界实力。”

“可没想到,魔王之上又来魔尊,旭凤入魔后,魔界不再内斗,不多时便重整旗鼓,天魔大战中我与他一死一伤,天界损兵折将,而魔界失了首领,更是元气大伤。”

“我本以为魔界自此便要重回诸王纷争之中,却没想到一个穗禾却趁乱掌握魔界大权。若说起领兵打仗,她自然不如旭凤,但若是说起统领一方势力,旭凤未必比得上她。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若不是魔尊身亡,她也不会有机会统领魔界,魔界如今也不会壮大到现在这般地步,我这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心里想的什么,我还能不知么?她身为鸟族公主,原本满心以为自己未来要坐上天后宝座的,结果不但没成为天界之主,更是连她原本的鸟族首领之位都丢了。就算去了魔界,魔界众生的生死又与她何干?她之所以费尽心思振兴魔界势力,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挥兵天界,杀我以泄心头之恨罢了。”

“不论她是明枪也好,暗箭也罢,她的目的从来都是取我性命。我一早就有数。”润玉轻笑笑,摇了摇头。

锦觅一向知道他心思通透,可是如今听他一五一十将穗禾的心思剖白开来,却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阴诡之人不知在何处密谋的杀招,毫不在意可能不知何时就有一把锋利的尖刀插在他的胸口之上。

她苦笑道:“为何提起有人想取你性命之事你总是如此?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根本不想活?”

润玉原本已经快要合上的双眼因为这一句而睁开来,无数的星辰揉碎了散在他眼眸之中,明明是熠熠生辉,却终究是朦胧。他微微牵动嘴角,悠然道:“我曾向往的那种生活已然再不可得,活着一日便尽一日天帝之责罢了,若我身故,哪管洪水滔天?”

锦觅便知他定会是这副样子,无非度日而已。可真当听他口吐如此妄执之辞,她心里却还是酸胀地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今日同你说这些,既不是因为我不怕死,也不是因为我不想活,而是因为凭她穗禾想要取我性命,简直白日做梦。”他终究有些支撑不住,薄薄的一层眼帘垂下,遮住了最耀眼的星光,但他却在这一瞬与天地融为一体,淡然之下的傲世之姿终于显露无遗,他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至尊真龙,何惧宵小。

一个穗禾不够,若是再加上我呢?锦觅看着他的脸,却看不见他眼中的光。

若是再加上我呢?还是白日做梦吗?

一定是吧,毕竟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泼天的神力呢?他们不过就是以为我离你足够近而已。

可是润玉,你对我,果真亲近吗?

润玉,你对我,是毫无防备的吗?

“润……玉?”

一声入红尘,寂寂杳无音。

锦觅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想,这人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睡过去了吧?这……这才喝了多少?

“润玉?润玉!陛下!”锦觅忍不住对着眼前这张安闲自若的睡颜频频低吼,什么嘛!说要来陪她喝酒的人,怎么自己反而先倒下了?!

她环顾周身所在,帝后花间独处,璇玑宫人屏退外围,目力所及之处空无一人,于是恶向胆边生,凑上前去一口咬在润玉下唇,惹得迷糊中的人吃痛皱眉之时,又留下一道浅淡齿痕。“哼,果然是大骗子!”

夜凉如水,润玉喝醉了酒不宜在外,锦觅施了法术将他减了重量,架在肩膀上带回了内室。明瓦宫灯投下绰约的灯影,给他略显苍白的脸颊笼罩上一层淡淡暖意,只是眼底若有似无的乌青凹陷在灯光下倒是更显分明,看来穗禾到底是给他生了不小的麻烦。

锦觅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动,在先前留下的齿痕处虚点,终是俯下身子轻吻在他唇上。润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她揣着沉甸甸的心,转身出了内室。

床上浅眠的润玉有感于唇上微动,半睁了眼睛只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款款而去。是谁?是觅儿吗?你要……去哪里?他手指微微颤动,咽喉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嘟囔,想要叫住那人,但实在疲惫的身子和混沌的神识让他来不及叫出声音便坠入周公洞府,只是心底蒙上了一层不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

皓月当空,锦觅心中委实烦闷,便信步而行,谁知走到一处宫院之外,猛一抬头,顿时露出几分苦笑来。她看着高悬的“栖梧宫”三个有些黯淡的金字,耳边似乎又回荡起曾经盘旋在这座院墙之内的欢声笑语。

初上天界的一百多年,她还懵懂无状,凤凰还意气风发,润玉还谦和冲淡。了听飞絮时常帮着自家主子一起看自己的笑话,月下仙人也总是与她一起分享各式话本子。

如今往事已成虚妄,便如这鼎盛繁华之地,凤去台空。

她低头静默片刻,终于穿堂过院,来到留梓池畔,景致依稀可见旧貌,只是池边那一株僵死的凤凰树,着实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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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觅:你有数,你有个P数,净让**心!】

“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你既然是凤凰,我便送你这个红花楹树作为谢礼吧。此花别名叫做凤凰花。”

“这是我自己酿的桂花酿,等凤凰班师回来为他接风,但是我要去历劫了,就把他们从花界挪到了这里。”

“那若是没有这个婚约,你愿意吗?”

“我们的树……死了。”

锦觅蹲坐在树下,抬头所见明月高悬于顶,她就那么出神地看着,从月上中天直到月移西楼。

“凤凰……”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她撑着麻木的身形站起身来,眼眶里满是盛不住的水光。她双手在胸前画了一个法阵,直向那株枯死的凤凰树而去,灵力散去之后,那树所在的位子竟然已经空无一物。

指甲狠狠掐住掌心的纹路,挖出几个发白的月牙形状。

对不起,凤凰,对不起。你不在了,我们的树也不在了,而那个心里只有你的锦觅……也不在了。我们终究有缘无分,此番事了,你我便万事俱休……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朵乌云遮住了月华,锦觅头也不回地出了栖梧宫,将那深沉的夜色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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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穗禾果然又来到璇玑宫内。

“若是你想借我的手去杀润玉,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

锦觅冷眼看着穗禾,声线平平而出,吐出的字就像是一块块冰凌,透着说不出的冷酷。

“但若是你想知道什么消息,尽管来问我。”

穗禾微微一笑,这已然算是得偿所愿,虽然她不肯帮着诛杀润玉,但有她在暗中传递消息,自己的胜算也是大大增加了不少。更何况,润玉是她杀夫仇人,若能手刃润玉而非假手他人,她求之不得。

“两件事。第一,我要开战时天界大营的布防图;第二,我要你跟润玉同上战场。”

锦觅冷漠地点点头道:“布防图不难,待整军之后我会想办法给你,不过你为什么要我跟他一起去?我不会自己动手,也不会让我身边的人动手,去了又有何用处呢?”

“有你在,不由得他不分心,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穗禾讥笑道。

锦觅略去她话里的嘲讽,偏头打量了她一会儿道:“你没说实话。你最好还是不要与我故弄玄虚,不然别说我不会如你所愿陪他一同前去,连布防图你也是休想了。”

穗禾脸上的笑意顿时凝滞住了,这锦觅看来也不是很好糊弄。

“要布防图,可以,要我陪他一起去,也不难。可你若是不告诉我你的计划,何谈联手?我又哪里敢与你联手。”如今是她有求于自己,锦觅便安坐于前,这桩交易成还是不成,着急的人可不是自己。

穗禾在心底权衡片刻,这才吐露实情:“天魔开战之后,我会以部分兵力吸引润玉带军深入,趁他大营空虚之时,从营中防务薄弱之地切入,取他中军,前后夹击。”

锦觅不由嗤笑道:“你说的轻巧,润玉何等人物,他领五方将领之时,强干不逊于旭凤,怎会轻易入彀。”

“所以我需要一个饵。”穗禾也并不在意她言谈之间的轻蔑之意,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锦觅看她神色有异,不由得脸色一变,沉声道:“怪不得你要我与他同去,你想以我为饵?”

“是。”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她也不再遮掩,“届时你来我阵中,他就是心中有防备,也不得不冒险一试。”

锦觅却清凌凌地笑了出来,“穗禾啊穗禾,你当真是欺我痴傻么?入你阵中?我如何会入你阵中?我怎知你是不是想好了诓我,好将我和润玉一网打尽?穗禾,纵然你比我聪明,可也别将我当成个傻子!”她以为自己戳穿了来人的阴谋,却不想穗禾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穗禾此时倒显出她的诚意来,改口道:“你若不愿入我阵中也无妨,你自选一个去处小心藏好便是,到时我自有办法让他知道你是被我魔界之人掳走挟持。只要你不出现,我便有把握。”

“怎么样,我的计划你已然知晓,为显诚意,我可以让你选择一个地方。到时我自然会想办法将计划的进展告诉你,如何?”

“当真?”

“自然。”

锦觅定定地瞧了她一会,方才点头道:“好,那我便答应你,与他同去。”

穗禾得了满意的答复,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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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政殿。

“陛下,魔界兵马调动越来越肆无忌惮了,看来是想要重启天魔之战,陛下可要早作准备。”太巳仙人忧心忡忡地禀告。

润玉眉头紧皱,魔界异动已经有些时日,最近更是频繁,他点点头道:“本座先前已经让你二人写了奏陈讨论过此事,与其等敌人先动,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就照着准备便是。”

“破军,你原先就在军中服役,如今本座还是任你为先锋,与本座同去,你就先行一步,点将列兵吧。”

“破军接旨。”御殿将军破军得令,抱拳行礼后退下。他原先是火神旭凤心腹爱将,乃是行军打仗的一把好手,虽然润玉抬举他,让他当了拱卫天帝周全的御殿将军,但他到底还是一个行伍热血之人,战场厮杀才是他的强项。

他方才出了七政殿没多久,便迎面遇上锦觅,连忙躬身行礼道:“天后娘娘。”

锦觅单手虚抬:“御殿将军不必多礼,陛下是在里面吗?”

“启禀娘娘,陛下正在里面与太巳仙人讨论军务。”

“军务?可是魔界兵马欲犯天界了么?”锦觅闻言满脸焦急。

破军点头称是。他心里清楚锦觅这位天后,手中权柄比之当日废天后荼姚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陛下对她十分信任,一应小事都交由娘娘处理,从不过问,就连军国大事都要与她商议,是以听她说出这等机密之事,并不觉得异常。

“陛下想必有要事交由将军处理,本座也就不多耽搁将军时间,还望将军不吝辛劳,多多为陛下分忧才是。”锦觅与破军也曾有过渊源,当下便少不得多叮嘱他几句。

“陛下知遇之恩,臣万死难报,焉敢不从。”

锦觅这才点点头,抛下他直往殿内而去。

润玉才刚与太巳说到整军之事,抬头便看到锦觅急匆匆的身影,当下自然显露出一张笑脸,柔声道:“觅儿来了?”

太巳仙人连忙行礼道:“天后娘娘。”

“仙上辛苦。”锦觅冲他点了点头,便凑到润玉身边,问道:“是要开战了么?”

这件事他从头至尾都没有瞒过锦觅,到如今就算否认也是徒劳,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我们已经……”

“我要去。”锦觅完全没有在意他要说什么,直奔主题。

润玉显然很是意外,他们虽然一起处理政务,可他从来没想过上战场还要带着她的,毕竟自己没怎么教过她兵法,战场又太过凶险,当下便要让她莫要胡闹:“你……”

“我带洛湘府的将士们与你同去。”她再一次打断了润玉的话,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穗禾来者不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水族善战,兵力雄厚,刚好助你一臂之力。”

润玉似乎一时无法适应她难得一见的强硬姿态,有些迷惑地看着她。他们之间相处的氛围确实不同往日,但是锦觅如此直白地表露出关切,还是让他有些难以置信。他看了一眼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太巳仙人,有些了然。

“可是觅儿,这很危险。”

“我在你中军帐中,前后左右四军拱卫,怎么会危险?若是真有危险,你会在我身前的不是吗?”她上前一步,显得有些不依不饶。

“你……”

“陛下,洛湘府确实是极大一股助力,他们只听从水神令的调遣,若是想要借力,娘娘确实一定要去的。”太巳仙人虽然知道天帝对天后的爱护之情,但事涉天界安危,他亦不想陛下因小失大。

“也罢,就依你,若有事,不过你我同生共死而已。”

“陛下!”

“你胡说什么!”

两道声音一齐响起,一声惊恐,一声恼怒,润玉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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