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神弓?就是上古时期有穷氏射落邪日金乌时用的那把弓么?”锦觅拿起那张制式颇为古朴的长弓,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错。”润玉点头称是,“当年有穷氏主大羿凭此弓的冰霜之气射落金乌,后来有穷氏身归混沌,这把射日神弓就留在了东帝的宝库里。”
“你本体为霜花,灵力冰寒,这把弓与你极是相配。你若是遇到有人偷袭,召出此弓后向弓内注入灵力,灵力便会化为玄冰之箭射向来人。如此一来他们便不能近你的身了。”
“不过这箭的威力如何,就要看你自己的修为了,你的灵力越是精纯,弓箭的冰霜之气就会越重,你注入的灵力越多,弓箭的威力自然也会更大。”
说着润玉将那小小一张长弓托在掌上,灵力注入其中,长弓华光大盛,陡然涨大。他左手持弓,右手将蛟龙筋做成的弓弦拉得如满月一般,弓上一只由灵力汇聚成的箭矢流光溢彩,煞是好看。“看明白了么?”他偏头看着锦觅,直到她点了头,这才放下射日神弓,那支由灵力化成的箭也消失了。
“你来试试。”润玉将弓递给了她。
注入灵力,拉开弓弦。锦觅依样画葫芦,弦上搭着的箭矢果然比润玉方才凝成的那支纤细了不少,不过架势已经摆得很足了。
“是这样么?”
润玉还没来得及点头,就见锦觅一个转身后退,锋利的箭尖正隔着一臂的距离,对着自己心口,散发着丝丝寒气。
“陛下。”
锦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张弓的手力道虽然小了些,但是却出奇的稳,食指指尖颤颤巍巍的搭在弓弦上,随时都要松开一般。
纵然她力有不逮,不能百步穿杨,这一步之遥,不知他能不能躲过去,会不会躲过去。
润玉盯着那箭尖看了一阵,锦觅的修为自然是不如自己,这一箭即便射出,与他方才张弓时的威力也绝不可同日而语,可是那明晃晃地指着自己的箭头,若是就这么扎在自己胸口上,不死也要落个重伤。
前提是,扎在自己胸口上。
他转向锦觅,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的眼里,看着她眼睛里闪动的戏谑的笑意,站在原处,躲也不躲,甚是脸上都没见一点慌张,就那么深深地看着手持弓箭的女子,一言不发。
锦觅原本是心随意动,故意要吓他,逗个趣儿,可渐渐的,她便有些笑不出来了。这僵持的气氛犹如一团蔓草,紧紧地缠着她的心房,被围困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直震得她耳道深处的鼓膜阵阵发胀。初时的润玉自然毫无防备,可现在的他依旧显得漠不关心,相比之下锦觅的动作就显得处心积虑、别有用心。
可她本意并非如此。
润玉的眼神太认真,又太冷漠,让她觉得压抑沉重,骑虎难下,猛然间她才有所感应。
生死于他,不过尔尔。
“怎么,连躲都不躲一下?”锦觅不知为何有些恼了,冷笑着开口。
润玉对于她充满讽刺意味的口吻没有一丝激怒,他只是半垂了眼帘,淡淡道:“有什么好躲的,你若是要杀我,放马过来便是。”
“你是觉得我伤不了你。”锦觅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
润玉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我终有一天会死在你怀里,这于我而言不是什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是我的宿命,我相信我会死在你怀里,早或是晚,并无差别。”
“在我心里并无生死之别,我生一日,便能见你一日,我若是死,便与你再无相见之日,这才是区别。”
“不过你确实伤不了我。”润玉脚下微动,上前一步,将大开的胸口抵在箭尖之上。
锦觅下意识后退一步,慌乱道:“你这是做什么?”手上的灵力也消散了。
润玉平静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双眉舒展开来,带着一点轻松快慰之意,淡淡道:“凭你的反应速度,离我太近反而伤不了我,一步之遥,差不多是翊圣玄冰发挥的空间,我给你神弓,就是怕你不能在被人近身之前解决掉对方,你反而拿着一张弓指在我面前?”
他身形微动,锦觅还没反应过来呢,腰间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环住。润玉将她紧紧箍在胸前,灵活的双手在她腰间和胸腹处轻巧又快速地滑动,张嘴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笑了笑。
“你还差的远呢。”
暧昧的热度和这不妙的体态让锦觅一阵脸红心热,被他手摸过的地方一阵麻软,这具身体已经牢牢记住那日他触碰过的感觉,哪怕已经过去一段时日,隔着衣物的肌肤依旧为这似曾相识的温度而尖叫。
好在润玉一触即离,站在她的身侧,握住锦觅的双手,重新拉开弓弦,将她整个人包在自己怀中,瞄准后院最深处一株静静伫立着的虞美人,“瞄准了,像这样。”
“咻——”一道毫光从指缝间奔了出去,带着一抹颜色,深深钉在院墙之上,离开了茎叶的虞美人片刻之间便化成了一蓬松软的云烟,随风而去。
“不是离得近,就一定能射中的,准星你还是要自己多把握。”润玉抽身而退,看着灵力幻化而成的箭矢逐渐变淡,声音里透着几分满意和自得。
啊呸——
锦觅在心里啐道,装腔作势,占我便宜还摆出一副说教的样子。
“知道了。”
总之就是如今她不但要帮这人处理政务,还要自己修练,统共那么些时间,还要用来把握什么“准星”。
“你说与太巳破军一道商量军务,是哪方有什么异动了么?竟然要召他二人一同商讨?”锦觅见他往前殿走去,也默默收了弓箭跟在他身边。
润玉抿了抿嘴,沉吟片刻才道:“确实有些怪异。”
锦觅见他欲言又止,不禁有些疑惑,如今天界在他二人治下一派升平盛世气象,对,没错,是他们两人。她每日处理一半的政务,如今天界海晏河清,她也是要有姓名的。许久不曾见到有让他为难的祸端贼首了,难不成是……
“是魔界么?其他几界可不会有什么军务能让你这么重视。”
“嗯。”润玉并没有半分要隐瞒的心思,被她说中也好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穗禾收整魔界势力之后,一直安分守己。”魔界的事情,从来不是他们之间常常谈及的话题,但是如果连润玉都觉得不妥,那她便更不能置身事外。
润玉脚步顿了顿,刚好让落后一步的女子走到自己身侧,他有些玩味的吟哦也正落在两人之间。“安分守己?嗯?”
“蛰伏不出。”锦觅眨了眨眼,改了自己的用词。
“嗯。”
锦觅这才追问道:“过了这么久了,怎么突然又有异动?是什么异动?忘川附近有什么兵马调动的痕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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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觅:来人,有臭不要脸的说骚话。
润玉:我认真的,我死的时候你要抱着我,不管是被人害死的还是寿终正寝老死的。hin。叉腰】
“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的话么?要么断送了鸟族、要么断送了隐雀,如今想来,那边只怕自己心里也有的是主意。”
“鸟族与魔界勾结了?有什么迹象么?”锦觅追问道。
润玉低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和戾气来,沉声道:“前番你遭遇伏击之事,我总觉得有她的影子在。”
“隐雀虽然恼怒你驳了他的面子,但毕竟清楚你这个天后的地位。虽然你修为平平,也不像荼姚那般手握重权,但是只要有我这个天帝在一日,他就不敢直接对你怎么样。那日的情形我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是听你和若淮说起,我也能猜个大概。”
“逆鳞都护主了,那人下手必是极为狠毒,可又偏偏在若淮来了之后便抽身而退,干脆利落毫不恋战,如果真是隐雀谋划,实在是虎头蛇尾一般,过于草率了。他为人老谋深算,能在穗禾手下虚与委蛇那么多年,哪里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气急败坏成这副样子。”
“可若是有人既想除掉你,又想离间天界与鸟族,这就说得通了。”
“嗯……你说的有理。出手即是杀招,可见来人确系欲将我除之而后快,但若是不能,也可以祸水东引,让隐雀在你这里挂上罪名,借你的刀杀了他。”经他这么一说,锦觅心里也有点回过味来,好一招一石二鸟。
“所以你也别说什么让我‘当心’的话了,自己多加小心吧。”他半是促狭半是狡猾地看了锦觅一眼,道:“毕竟在她心里,你我都是一样的惹她不快。”
对于那些脑子里充满了或是曾经充满了情爱妄想的仙子来说,什么样的战场最狰狞残酷,什么样的敌人最不死不休?
情场。情敌。
很不幸,锦觅就是穗禾的情敌,哪怕并不是主动挑衅的那种。那只骄傲了一辈子的孔雀,此生吃的所有大亏都跟她脱不了干系。青梅竹马的表哥另有所爱,鸟族首领之位被人窃取,一直视为囊中之物的天后宝座落入他人之手,甚至落魄到沦落魔界为人所挟,这一桩桩一件件,穗禾都系在锦觅身上了。
锦觅理所应当觉得自己很冤枉,但是如今的她也不会天真到跟谁叫屈。
来便来罢,她固然是魔界之主,在魔界一手遮天,可自己难道怕了不成?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我倒是怕她不来。”锦觅迎着润玉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战意与杀心。
润玉头一次见到如此富有攻击性的锦觅,她赤裸裸的目光像跗骨之毒,让人看了心生寒意,却又叫润玉舍不得移开他的眼睛。
她的天真烂漫,她的善良可爱,她的彷徨迷茫,全都留在他的记忆里,时不时地冒出头来,让他有片刻出神,沉溺在对往事、对旧人的追忆缅怀之中。那时她像一只初生的小兽,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如此惹人怜爱而不自知,就这么毛毛躁躁地撞进他的心里,赖着不肯走。
可现在她这副样子,俯视众生,锋芒毕露,本是一方璞玉,却叫他磨成了取人性命的匕首。有时便会忍不住偷想,他是否该有些自责?
至少润玉依旧觉得,如今的她,美艳不可方物。
长在毒液里的鲜花,总是更娇艳一些,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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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我在男人堆里算老几,你在女人堆里就算老几,隐雀不敢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