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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伯贤〕洪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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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钟仁的车被偷了。
我的惊呼让他们迅速反应过来,但是与此同时那个人早已乘着那辆自行车离开了这里。
“我没看清他的脸,身高好像也就一米六多的样子,看着有点老,上河城有这样的人吗。”
“不对,他应该是县城来的,因为上河城没有多少年轻人,基本上都是没力气的老人,有的人就是会跑到这里,经常会在这一带偷人家东西。”
“……县城人多吗?”
“十个上河城的人口也才它的一半。”
“那不然我们报警吧?”
“自行车又没有车牌号,那种款式型号还是最普通的,谁会费力气去给你找一辆无牌二轮?”
“我吃好了。”金钟仁放下了饭碗,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他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钟仁,我会想办法找到的。”都暻秀很少会露出这么郑重的表情。
“不用了。”他说。
“钟……”
他起身离开的脚步迅速。
我似乎看到他嘴角还沾有一颗饭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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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洗好了。”我摘下了手上的橡胶手套。
“辛苦你了,伯贤。”他好像在记录什么东西。
“没关系。”
我朝楼上看了一眼,那扇房门依旧紧闭着。
据说在我还没来到这里之前,都暻秀他们有一辆小电驴,但是为了得到这栋老屋,只能被放到二手抵押处,只剩下了一辆自行车。
金钟仁一开始不会骑自行车。他甚至很讨厌。他小的时候就是因为贪玩,从姐姐的自行车上摔下来,整块膝盖都被擦出了血,他光是看到车轮子都一阵心慌。
后来硬是逼着自己去学会,严重的时候手肘处被整整擦去一大块的皮。
这辆自行车陪了金钟仁一年多了。
他骑着它来去自如,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街道,一年四季。
但是自行车被偷了。
珍视的东西突然消失了光是想想就觉得肉疼,我想去安慰他,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轰隆。
我抬起头,看到天空一闪而过的白色闪电,耳畔处充斥着阵阵雷鸣声。
都暻秀短暂地揉了揉眉心,从长凳上起身向大门走去,“伯贤,我去把窗户都关上,你去后院把衣服都收回来。”
“嗯。”我留心地看了他一眼,向后院走去。
我才刚踏出室内那一刻就被铺天盖地的狂风吹得直打冷颤,立即将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全部取下。
似乎是要下雨了,我感觉到鼻尖凉凉的。
在我取下最后一个衣架子没多久,雨点愈发变得频繁,我连忙跑进了室内,关上了后院的门。
“衣服要放在哪……”
话落之际,打断我的是突然变大的雨势,像大堆大堆的黄豆一下子全部洒在筛子上面。
后院的门没有被完全关紧,唰地一下被风吹得用力敞开,我冲过去将其合上,老老实实地被随着风吹落进来的雨点给砸得睁不开双眼。
狂风不停地呼啸,我宛如听到了什么深山野兽般的嘶吼。黧黑的天空似乎像被什么撕碎了似的,大雨狂躁地从空中倾泄下来,像一张张密闭庞大的铁丝网将老屋包裹在内。
“伯贤!”
都暻秀身上的长袖湿了一大块,他瞪大眼睛,看起来像是刚刚被水溅到脸上了,“厨房漏水了!”
“楼上的窗门已经关好了。”金钟仁从楼上跑下来。
“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雨?!”我用力锁上了后院的门,确保它不会再被吹开。
“我现在去修理厨房,你们快把那些水给擦干净,要是还有哪里漏水第一时间告诉我。”都暻秀挽起袖子,接过金钟仁递来的毛巾胡乱地擦干净了脸上的水渍,转身就走进厨房。
三个人在屋内各自对抗这飞来横祸,可这场狂风大雨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还叫嚣得更为放肆。
透过玻璃窗户,我看到风把芦苇荡吹得东倒西歪,后院系着的晾衣绳艰难地抓住钩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刻意拽来拽去,没过一会儿雨幕就将窗户冲刷到看不清外面了。
耳边是巨大的呼鸣和猛烈的暴雨声。
世界立刻变得混乱不堪。
我沿着走廊擦干地板上的雨水,好像轻轻一挤抹布就能被挤出水来。
木头做的房子似乎在防水方面还有待加强。
好在漏水的地方也不是很严重,我顺着地板到了走廊尽头,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边掠过。
我返回来看了一眼,脑海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不行。
――啊?为什么不让进啊?
――里面装的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可既然你都说了不重要,那干嘛还……
――你哪儿都可以去,唯独这里不可以。
――真的?
――…前提是在我们的陪同下。
哪里。
还有哪里,是被我忽略的。
我立即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想都没想就冲向厨房,差一点儿跌坐在地板上,对里面正在和水龙头打仗的那人大声地喊道:“暻秀!”
“什么?”
“储物室!”
水流的声音过大,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储物室!”
“还有储物室的窗户没有关上!”
手上修理的动作戛然而止。
“……”
我看到他的背影僵硬了好一会儿。
他突然猛地转身跑出门外,比平时要快上将近一倍的速度冲到储物室门口,脚底板险些被地上的积水滑倒,看着从室内漫出来的水渍,他匆忙掏出口袋里的金色钥匙,动作过于急促以至于好几次都没能对准锁口。
好不容易才插入锁孔他迅速扭转着钥匙,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它给掰断。
他用力地推开了门,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水依旧在蔓延。
它像是将一切的脏污都汇聚在这滩难看犯恶的水流,像是被侵蚀污染的银河,风儿搅起一团团水花,呼啸的风声宛如能穿透整个老屋。
他已然僵硬得如同朽木。
我凑上前去,看到眼前混乱不堪的景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暻、暻秀啊……”
“……”
“这……这怎么办啊……”
“……”
瞳孔渐渐失去了聚焦,他一下子什么都听不到。
唯有胸腔处那颗鲜红的心脏在疯狂跳动的声音充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