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笛声响起,在黑夜中穿梭,丝丝缕缕缠绕,似水流泻,又如风绵绵。床上之人猛地将双眼睁开,眸中的光亮将黑暗震退几分。
“吱呀”一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一道颀长的影子从门口杳杳而来,踏踏的脚步声漫不经心,毫无顾忌。
有“啧”声响起。“长的是真不错。可惜……”
“是吗?多谢夸奖。”叶流光自床上坐起身,锦被滑落,一袭红色在淡月中张扬。他眼角上挑,睨着立于床边之人,唇角勾着几分随意的邪性。
月光下,来人一袭月白长袍,衬上如玉面容,如同镀上月的清辉。
未料想有人能在他的笛声下保持清醒,魏九伊有些讶异地挑了眉,惊诧转瞬即逝。“太子殿下着实不简单。不过,今晚你是注定要死的。醒着也好,今个儿心情好,便让你死个明白。我是你大皇兄请来杀你的。哦,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无归楼楼主。”叶流光轻启唇,接下他的话,“你以为,叶良齐背地里做了什么本宫会不知道吗?不归公子,本宫可是等你很久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追到敖苍国来动手。不归不归,这次,你就不用归了。”
魏九伊展开了颜,一支竹笛被他握在手心轻敲着。“太子殿下是本公子杀过的人中口气最大的一个。从来只有本公子让他人不归,今日我倒要看看,太子殿下能让我怎么个不归法。”他挑起半边眉眼,眸光潋滟。
叶流光低低地笑出声。“那就看看吧。”说罢,他手腕翻转,一支支长枪自魏九伊站立的地方破出。
魏九伊身体跃起,退开到几米开外,躲过那一支支长枪,眸中染上几分兴色。“早听闻太子殿下机关术了得,应该不止这些吧?”
长枪不知何时消失,叶流光下到地面,唇角勾起。“你怎说也是我赤羽国的子民,是以,本宫定要好好地款待你。”他说着,手掌在床头拍下。
大地微颤,地面破出一道一道裂口。魏九伊飞身而起,而那些长枪就像是长了眼睛般,他落到哪儿,便从哪儿长出。他的衣袂不断翻飞,气息不乱分毫,还分神道:“太子殿下把房间弄成这样,也睡得安生?”话正落下,又是长枪自脚底而来,他身体跃起,正瞥见房间正中的桌子。“如果这样呢?”他勾唇,身体稳稳落到桌上。他赌他不会愿意弄坏桌椅。
叶流光笑开来,眸中星星点点的光芒荡漾。“恭喜你,触动了新的机关。”
魏九伊抬头,见密密麻麻的枪头自房顶而下。他不得不在心中骂一声娘了。身体在空中打一个转,他正要落下,又有长枪从地面与头顶一齐刺来。这次是两面夹击了。眸中的兴奋更浓,魏九伊身形一顿,往叶流光而去。看出魏九伊的意图,叶流光轻拍手,一排长枪破地而出,在他周围设下屏障。见此,魏九伊及时调转方向,停落于门槛上。
刚站定,密密麻麻的短箭踏着风直扑面门而来。魏九伊不敢大意,赶紧执笛抵挡。无数短箭躺于脚边,那厢还有箭不断扑来,似乎没个穷尽。“太子殿下,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那么,这样呢?”叶流光话落,箭雨在一瞬间悉数落地。
魏九伊握紧了笛,不敢放松分毫。破空声响起,稀稀落落几支箭飞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味。魏九伊立即屏了气。这箭不成问题,但上面的药,有的怕是一沾上便会被腐蚀,况且时效将近,那些侍卫也快醒了。仅仅一瞬,魏九伊便有了决断。“真有意思。太子殿下,明晚再会了。”不再多做停留,他一个闪身便飞跃开去。
短箭扑了个空,软趴趴地落到地上。
“主子!”客铮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见到一地的短箭,心中明了,“你没事吧?”
“没事。”
“是属下失职!”客铮单膝跪下,头埋得极低。他的职责是保护主子,可他却让主子一个人面对敌人。他不敢想象,若是主子出现三长两短。他平时可以无法无天,但没保护好主子,是万万不可原谅的。
“起来吧。”叶流光在床边坐下,“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
客铮默默地起身,开始收拾一地的短箭。末了,终是忍不住,道:“主子,我在昏睡前似乎有听到笛声。以声控人,这手法与无归楼楼主相似……”
“正是他。”
“什么!?”客铮破声,丢掉手中的箭便奔向叶流光,“主子你没事吧?我听说这不归公子武艺可很是高强,杀人从没有失手……”
“我的武艺就比不得他?”叶流光的眉挑起来。他承认魏九伊本事不小,但客铮这话听在耳中,让他怎样也不舒坦。
客铮点头,反应过来,又忙不迭摇头。“不是不是。只是术业有专攻,他专门杀人,你专研机关术而已。”悄悄瞥了眼叶流光的脸色,见他似乎并未动怒,客铮又道:“他一次没得手,估计还会再来。接下来,我一定寸步不离。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就在你房里睡。”
“我的房里,需要你?”叶流光说着,轻拍手,便有破空声驶来。
客铮一把抓住那短箭,呼了一口气——好险,再慢一点那箭就插到他脸上了。他捏着箭,眼神示意叶流光,面上是怎样也掩不住的小得意。
叶流光勾起唇。“下一箭,给你放一只带最烈春药的。”
听到“春药”两字,客铮立即变了脸色。“主子我错了!”他大叫着,急匆匆冲出去,那速度与破空的箭不相上下。
叶流光低笑一声。经客铮这么一闹,他心中的烦郁消散了不少。
魏九伊没有食言。第二天晚上,在一阵悠扬的笛声之后,他踏月而来。
房顶上,一个人影孑然而立。魏九伊停住脚步,纵身跃上房顶。“太子殿下特地在此等我?”他噙着笑一步一步走近那一袭红衣翩跹的人,“我很好奇,太子殿下不聋不痴,为何不受我的乐音影响?”
叶流光并不作答。“你对本宫已无杀意,又为何还要前来?”
魏九伊眸中波光流转,晕染开一滩月色。“只是许久未曾遇到如此有趣之人。这样吧,我不杀你了,你做我的禁脔如何?”
“你找死!”叶流光的身体紧绷起来。还从未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
“呀,生气了?”魏九伊眸中漾开笑意,竹笛轻敲着,直直盯着对面的人,毫不避讳,“不过太子殿下生气起来当真别有一番风味。红衣胜血,娇颜薄愠。这般妩媚风情,若是在床上……”话未说完,叶流光已掷了一记飞刀过来。两指夹住飞刀,魏九伊眸中笑意更甚。“恼羞成怒?太子殿下这般更招人喜了呢。”
迎接他的是更多的飞刀。魏九伊身形翩飞,游刃有余地将飞刀一一避过,站定依旧是如玉公子,不见半分狼狈之色。“太子殿下,我认为你是打不过我的。而且,你应该也没飞刀了吧?”
扔完飞刀,叶流光倒是冷静了下来。平复好气息,他冷笑道:“是吗?”
“哐当”一声,一个铁笼自天而降,待魏九伊反应过来,他已在笼中。
叶流光的唇勾起,如同绽开深红的血。“你可以试着碰一下这笼子。”
魏九伊知道,那笼子上定是有东西的。他愉悦地低笑出声,潋滟的眸光就那样直直地印到叶流光身上。“太子殿下似乎对我的能力不是很了解。”收住笑,他将竹笛放到唇边。如玉的指节在翠绿的笛身上跃动,低沉的乐音缓缓流泻,而后越发激昂,似晨钟不绝,又似战马齐嘶。
铁笼顶端应声而断,跌落到一旁。
“今日便不陪你玩了。我的提议,希望太子殿下好生考虑才是。”魏九伊收了笛,一个纵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叶流光的拳头紧紧握起。他竟然奈他不何,
这个认知让他很是不爽。
“主子……”
客铮跳上来,看见那切口整齐的铁笼,
又瞥见叶流光阴沉的脸色,立即噤了口。主子好像是真的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接下来两个晚上,客铮无论怎样努力打起精神,都会在笛声响起时睡去,
而醒后看见的就是一地狼藉和一脸狂风暴雨的叶流光。
“太子殿下,我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一声轻笑,一个人影自树上跃下,“也该给我个答复了。”
“你是谁?”客铮立即挡到叶流光前面,见来人一袭月白长袍,面如冠玉,手中一翠绿竹笛,心中有了答案,“你就是不归公子?听说不归公子喜穿白衣在夜间杀人,果真够变态。不过,这还没到夜间,你怎么就出来了?这次敢光明正大地出来了?不事先用笛声把人弄晕了?”想起这个他还是一肚子的气,每次都让主子独自面对敌人,而他无法保护在主子身侧。
魏九伊唇边笑意不减。“小侍卫,快让开,我找的是你的主子。”他的目光越过客铮,直接落到叶流光身上。“太子殿下,告诉我,你的答复。”
魏九伊的目光有如实质,粘在身上,叶流光胃中忍不住翻滚,突然又想到之前那劳什子的签文,这几日的憋屈与愤怒全交织在一起,滚成一团火球。“魏九伊,你找死。”他一字一顿道,推开客铮,手中的利剑出鞘。剑也血般的红,握在手上,与身体几乎融为一体。不多废话,他提了剑直接冲上去。
叶流光的剑来势汹涌,似是不杀死他誓不罢休,魏九伊不得不收起玩笑,凝神认真对待。红剑势如破竹,魏九伊执了竹笛,短笛在他手中翻转变幻,竟是使红剑近不得分毫。
“叮”的一声,竹笛碎裂为两截。
叶流光眸中愠色未消,握着剑柄的手因巨大的愤怒而轻微颤抖。
清幽的绿瘫在地上,分外惹眼。魏九伊的眼眯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迹,从一个如玉公子变为了一个地狱修罗。“叶流光,你不要恃宠而骄。”扔掉手上的半截断笛,魏九伊双手成爪,变守为攻,直取叶流光面门。
魏九伊带起一阵罡风。叶流光以剑相挡,魏九伊又转变方向。一来二去,魏九伊的动作迅猛如雷,令人难以招架。手臂一麻,叶流光手中的剑被魏九伊以手臂震飞,一只手掐上他的脖子。他捏住魏九伊的手腕,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寒光袭来,魏九伊姿势不变,以另一只手握住飞来的剑。客铮的剑被魏九伊紧紧握住,进不得,也退不了。血线自魏九伊手心延伸开来,疯狂地游走,舔舐着剑身。客铮心中大骇。这真是个疯子。一个很强的疯子。
一滴血落到地上,溅开来,划破静寂。魏九伊两手缓缓松开,退开几步,纵身消失无迹,不再玩笑,甚至也不再看叶流光一眼。
“主子……”客铮轻唤一声,又闭上嘴。
“滚。”他轻启唇,身体微颤。与魏九伊单打独斗,他竟是毫无招架之力。败给了一个南千曜还不够,现在又败给一个江湖杀手。他目光触到地上的断笛与一抹红,只觉它们分外碍眼。“把它扔了。”
琉璃宴已有千百年历史,为历代国君所认可。琉璃宴这天,各国皇子公主齐聚,说白了,就是联姻宴。而当今天下经过数次大战,只余下敖苍国与赤羽国两大国鼎立,敖苍国因有战神南千曜坐镇,实力自然胜上赤羽国几分,琉璃宴便设于敖苍国。赤羽国六个皇子,除最小的两个皇子尚未成人,也就只剩太子叶流光尚未立妃,因而今年的琉璃宴只有太子叶流光与大公主叶绯思赴宴。
大街两侧挤满了百姓。传闻赤羽国太子殿下美若神人,惊才绝绝,为人温柔,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想一睹其风采。然而,马车密不透风,除了精美的雕花与昂首的士兵,什么也看不见。
客铮在马车旁站得笔直,尽力绷住表情,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主子,那些人在夸我好看呢。”
马车内,叶流光嗤笑一声。“那是因为本宫没露面。”他一条腿屈起,嘴角挂着笑。这几日没了魏九伊的打扰,过得很是舒心。自那次打斗后,魏九伊便没了踪影,想来,那竹笛于他是极重要的东西。早知如此,他该一开始就弄断他的笛子。
御花园内,风萧与一众大臣早已坐好。
自打坐下,青崖便开始吃起了东西。其间有几道好奇的目光看过来,都被南千曜的冷眼给吓了回去。南千曜不喜欢那些人盯着她看。他本不想带上她的,但怕她一人无聊,怕她离了他出事,便只好带上了。况且,若真决定在一起,总要让所有人知晓她的存在。
“赤羽国太子驾到——赤羽国长公主驾到——”入口处,引宾扯长了嗓子。
青崖耳朵微动,正想抬起头看看这所谓的太子和公主,一只手压到了她的头上。“吃你的。没什么好看的。”南千曜低声道。他可不想青崖盯着叶流光看,也不想青崖被叶流光瞧见。叶流光这人,爱美人是出了名的。他倒不是怕他,只是不爽青崖被人觊觎了去。
青崖“哦”了一声,果真不抬头。
走进御花园,叶流光首先向南千曜看去,见他身旁坐了个女人,不由多看了两眼。可那人低着头,他根本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只是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
叶流光首先落座。客采采经过他的桌子时,脚步一顿。“太子表哥,我可以做敖苍国的太子妃吗?”她的眸中带着几分期待,还带了几分怯弱与娇羞。
“嗯。”叶流光轻轻勾唇。
得到满意的答案,客采采欢欣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敖苍国的太子妃,也就是敖苍国的未来皇后,地位总能比得太子表哥吧?
叶绯思的眉拧了拧。客采采不过一个郡主,公主尚未落座,她便先坐了去,真当自己是敖苍国的太子妃了吗?“看好你的表妹,别让她丢了赤羽国的脸。”她沉声叮嘱道。
“是。”叶流光笑眯眯地颔首,态度也不能说不尊敬。
叶绯思冷哼一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对于这个二弟,她并不喜,反正无论他们兄弟几个谁坐上皇位,于她都没有任何区别。
“嘁。”客铮实在是看不惯叶绯思,“总是摆出这幅样子,好像自己是皇——上一样。”他及时将“皇后”改为了“皇上”出口。
“头长腻了?”叶流光回头瞪他一眼。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准落得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安古正巧从叶流光身侧经过,客铮的话虽然很小声,但还是飘进了她耳中。她颤了颤,加快步子往自己的位置而去。她不过一个赤羽国附属小国的公主,对那位太子殿下,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她要做的,不过就是乖乖听话,做一个和亲的工具,以换得她国家的安宁。
宴会开始,舞姬们鱼贯而入,在悠扬的乐音中,弯折旋转,如同彩云舒卷。
见青崖一直坐在南千曜旁边,风天乐将衣角紧紧揪起。那个乡野丫头,凭什么坐在他的旁边?连她都不曾。“青崖姑娘,这宫里特制的糕点,可还合你胃口?”她开口道,声音不大,但也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一众人的目光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一直不停地吃,恐怕是不曾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
南千曜周身的杀伐气息大放,一时间众人也不敢生出多的心思。
叶流光的身体一震。青崖……她不来找他,却是跑去南千曜身边?她是怎样与南千曜走到一起的?若是其他女人,他还会以为她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可如果是她……
“主子,我记得你喜欢的那个也叫青崖对吧?”客铮微俯身,“没想到南千曜身边的女人也叫青崖,还真是……”
“是她。”叶流光淡淡扫他一眼,捏着酒杯的指节泛白。那个女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可以确定,当时她是心仪于他的。
客铮的话湮没于吼中。他不该主动提这个的。转念一想,主子与南千曜本就不对盘,现在又要争女人?换一个说法,好像是南千曜给他家主子戴了绿帽子?客铮震惊地瞪大了眼,估计主子又要大发脾气了。
宴会持续了一个时辰,青崖也吃了足足一个时辰,对外界发生的事浑然不知。
“走了。”见人都走光了,南千曜才推了推青崖。
“青崖妹妹。”叶流光从一棵大树后走出,嗓音低沉,带着别样的诱惑。南千曜皱了眉,将青崖挡到身后。
“流光?”青崖从南千曜背后探出头,脸上浮出惊喜的笑,笑过后,又觉有几分心虚。她觉得对不起叶流光,又怕南千曜知道她曾对叶流光动过情。
叶流光直接忽视南千曜的存在,目光如云般粘连在青崖身上。“下山怎么也不来找我?”
“我……”
“走了。”南千曜直接拉着青崖走掉。
“南将军,都不用给本宫行礼的吗?”叶流光唇角挑起。
“呵。”南千曜脚步顿住,回头冷冷地看他一眼,拉着青崖头也不回地走掉。叶流光死死盯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拳头紧握,而后狠狠向一旁的树砸去。星星点点的血珠立即冒了出来。
“主子你……”客铮来到叶流光身边,终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扳过叶流光受伤的手给他包扎。
叶流光没有反抗,任由他包扎。“你说,本宫究竟哪里比不得他?”
客铮看他一眼,又埋下头,边包扎边道:“主子,这不是比不比得的问题。这世上的莲花呢,有红色的,有白色的……”
“说人话。”叶流光的牙齿咬起来。
“你呢,就像红莲,张狂妖艳;南千曜呢,就像冰莲,冰得掉渣。有人喜欢红莲,可有的人,就喜欢那冰莲……”
“本宫究竟哪里比不得他?”他又问,声音更沉。
包扎完毕,客铮退开两步,斟酌问道:“你真要听?”见叶流光没反应,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南千曜人长得俊,武艺高强,战无不胜,谋略过人,沉稳内敛。”看出叶流光有发怒倾向,他赶紧道:“但是主子你俊美如神,聪颖过人,机关术出神入化。最重要的一点,你贵为太子,是未来的国君。”
叶流光手垂下,并不想言语。难道,他比得过南千曜的,就只有身世了吗?
“啊呀呀,太子殿下似乎很不开心哪。”魏九伊自树上跳下,眼神漫不经心地从叶流光包扎的左手上掠过。他嘴角噙着温润的笑,就好似之前大发脾气的不是他。
客铮提紧剑,心中大骇——他竟然没发现树上有人!他可没忘记,这个人上次掐着叶流光的脖子,分明是动了杀心。
魏九伊略掉客铮,一步一步走近。
“滚。”叶流光薄唇轻启,转身便走,没有心情与他多作纠缠。
“那个叫青崖的女人,你喜欢?”魏九伊问道,成功地让叶流光顿住了脚步。他的心中很不是滋味。上次对他发过火,但那之后几天,见不着他,他甚是想念,可是他呢?他却在想着女人。“只要答应我做我的禁脔,我替你杀了南千曜又如何?”他继续说道。
“滚!”叶流光一记飞刀甩出,再不停步。
“你你你……你刚才说什么?”客铮瞪大了双眼,“让主子做你的禁脔?!不归公子竟然是个断袖?!”
魏九伊轻哼一声,不理会他,抬脚向叶流光追去。
“站住!”客铮拦住他的去路,“我警告你,不要纠缠我家主子,他不喜欢男人。”
“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会喜欢。”魏九伊勾唇,直接越过他。
“那也不行!”反应过来,客铮重新拦住他,“以后是以后的事,如果主子以后真喜欢上男人,我不说什么。但现今,他明显很讨厌你,我是不会让你去惹他烦的。哼,你说得真有脸,让主子做你的……嗯!主子是谁,你又是谁?主子是堂堂太子殿下,受万人景仰!哪怕你求着做他的嗯嗯,都不够格!”
魏九伊眼微眯,玉箫抵着下巴,若有所思。“所以,我该换一个说法?不叫禁脔,那叫什么?男宠?”
“魏九伊你有没有听懂我的话!”客铮气得几乎要跳起来。重点根本不是称呼!
“你在太子殿下身边多久了?”
“十三年。”
“十三年啊。”魏九伊用玉箫摩了摩下巴。一个侍卫,竟然与叶流光相伴十三年之久,让他的心中很是不爽。若不是看出这侍卫对叶流光除了一片忠心并无其他心思,他现在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叶流光刚坐下,魏九伊便挤身进来。
叶流光的眉头狠狠皱起。“谁让你进来的?”客铮竟然没拦住他。
魏九伊也不惧叶流光的冷眼,噙着笑到叶流光下首坐下。“太子殿下,只要做我的男人……”
“滚出去!”叶流光操起一个茶杯掷出。
“太子殿下好生暴躁。”魏九伊轻飘飘地捏了茶杯在手中把玩,“但太子殿下发起怒来,更加诱人了。”
一把飞刀迎面飞来。
魏九伊轻抬手,飞刀径直扎入茶杯中,在茶杯中转上几圈便再不动弹。
“太子殿下,只要你想,我独宠你一人也不是不可以……”
又是一把飞刀飞来。魏九伊身体微偏,飞刀从他颊边掠过,猛扎入门框。“太子殿下,能不能别这般易怒,几日不见,我可是想念你得紧呢。”
一排飞刀飞过来。魏九伊挥动玉箫,飞刀“哐当哐当”散落于地。“扔吧,扔完了,你就没有可扔的了。”他支起下巴,一双皓眸就那样直直盯着叶流光的脸。那张脸长得是真妩媚,但又并不显女气,反而英气逼人。
叶流光冷静下来,闭上眼,隔绝外界的一切。
“只要你做我的男人,我便替你杀了南千曜,不好吗?”
叶流光岿然不动。
魏九伊的头微微垂下,阳光穿过睫毛,在脸上打下一层阴影。“这样吧,”他轻叹一声,作出妥协,“我不要求你任何了。我直接替你杀掉南千曜。”有什么办法呢,他喜欢这个人,是真的喜欢得紧——至少目前是。
“呵,”叶流光睁开眼,眸光锋利,“南千曜,本宫自会杀。一切本该属于本宫的,本宫都会一一夺回来。”
“属于你的?女人?”魏九伊轻笑,心中闷闷的。要不然,南千曜留着让叶流光自己杀,他去杀那个叫青崖的女人算了。
叶流光别开脸,不愿多说。他怎么会懂呢?什么女人,他从来就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荣誉,是天下人的景仰。他是皇子,而南千曜不过一个将军,可是,连他的子民都崇敬南千曜。他是天才机关师,却还是胜不了他。他本应是不败战神,却因为南千曜的存在而一败再败。
见叶流光不理自己,魏九伊换了个姿势,开口道:“呐,太子殿下,我让你做我唯一的男人都不行吗?想收你可还真是难。究竟要怎样才能收了你呢?”
叶流光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魏九伊面前,一脚踏上扶手,一手捏了魏九伊的下巴,斜挑的眉下眸光溢彩。“收爷?爷可不喜欢男人。若你不是男人,爷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将你纳入帐中。”他说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在指尖转动,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可我会永远是个男人。”魏九伊笑着,食指将尖刀拨到一边,站起身,退开几步。“不过,我好像懂了。”他倚在门口,“原来太子殿下不愿意,是因为不想在下面。”说完,料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身形一闪便消失无迹。叶流光一把飞刀掷出,扑了个空。
“你说,你主子真的很喜欢女人?”魏九伊并未离开,而是来到客铮旁边。
客铮抱着剑,本不想多理他,还是忍不住道:“反正他不喜欢男人就是。说准确些,他并不是喜欢女人,女人在他那里什么都不是。只有我才在主子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说完,他不忘得意地向魏九伊挑了一下眉。
魏九伊有一股杀死他的冲动。
“喂,不归公子,你对主子是真心的吗?”客铮用手肘撞了撞身旁之人。
“嗯。”
一阵沉默后,客铮道:“如果哪天主子愿意接受你了,我会认你这个姑爷。但若你只是想玩弄他的感情,或是无法给他最真的情,还是远离他的好。否则,我一定不放过你。他的感情,不是你可以玩弄的。”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主子。即使他本性风流,即使他府上美人成群,但他生性是凉薄的,他一直是孤独的。那些女人,要么是图他的容貌,要么是图他的身份地位,没有哪一个是真心待他。他也从未将哪一个真正放进心中。
魏九伊看着这个气势爆棚的侍卫,挑起了眉。他的眉眼透着认真,甚至是神圣,这让他心中微震。“放心吧。”他轻笑一声,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喂,你家主子是不是不喜欢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
“嗯……嗯?”客铮回味着他的话,忍不住跳了脚,“说什么呢!滚滚滚,离我家主子远点!”什么叫不喜欢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他家主子本来就不喜欢男人。
魏九伊唇边的笑意加深,如同将整个春天装了进去。他转过身,一把玉箫在手中晃悠。他想,如果是那个人,或许他可以试着一辈子只要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