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本空,何逐霁虹。”沈梦莲轻念出声,疑惑地看向一旁的小沙弥,“小师傅,请问这是何意?”
“阿弥陀佛。”小和尚作了一个揖,并不答话。
青荷撇嘴,一句“装模作样”终是没说出口。她若是那般说了,娘指定怪她。她转了个身,一眼便看见那方并肩的两人。是了,听说这次南将军也一同,那么她在也就不意外了。青荷脚步微挪,试图挡住沈梦莲的视线。
“荷儿,你看那是不是那位青崖姑娘。”沈梦莲的声音响起。青荷心下暗叫一声“糟了”,正要开口否认,沈梦莲已走了过去。
初到寺庙,青崖看什么都觉新鲜,硬是拉了南千曜陪她游览。远远地认出青荷,她本想上前打招呼,但一瞥到沈梦莲,她只想逃。她拉了南千曜的袖子正想离开,沈梦莲却已走了过来。她知道是躲不过的了,只好绷紧了头皮。
“南将军。”沈梦莲同南千曜打了个招呼,便转向青崖,“青崖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夫人好。”青崖行个礼,左手紧抓着南千曜的衣袖不肯放开。她的反常,南千曜自是察觉了出来。
“别叫我夫人了,若是你不介意,唤我一声伯母吧。”沈梦莲将青崖的手捧到手中,眉眼软成了春水泛滥,“我们也是有缘,到我房中一叙可好?”
她的目光柔柔的,让人不忍拒绝。青崖将南千曜的衣袖抓得更紧了,侧头看向南千曜。南千曜看出了她的怯怕,也知晓她看他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想汲取力量。“去吧。”他道。
“嗯。”青崖的嘴角微微弯起来。南千曜的支持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南将军。”见南千曜站在那儿,风天乐款款走上前去。
“嗯。”南千曜微颔首,如同一把剑立在那儿,寒光不减,剑身无颤。
“南将军这般冷淡待我,可是还在生我的气?”风天乐柔出哭腔,伸手向眼角擦去,“上次游湖会南将军也不肯出席……”
南千曜这才有了动作。他转过身,眸中利剑的寒更甚。“我为何没能出席,公主还不清楚吗?”她不说这事还好,她一提,他便想起了她捣的鬼,想到了青崖经的事。
风天乐的头埋了埋,哭腔微微收了些许。“我有所听闻,是父皇将你唤进宫……”
“呵。”南千曜冷笑,这前后矛盾的话她也还真敢说,“公主心中什么都清楚。也是她无事,所以之前的事我不予追究。你之前都对谁做过些什么,我并非不知。但你若想对她做相同的事,纵是皇上也保不得你。”之前爱慕他的女子都出了事,他不追究,是因为那些女人怎样与他无关,但是青崖,与那些女人是不一样的。
风天乐垂着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这还是第一次,他这般直白地威胁她。她那般爱他,他为何要如此狠心对她?“南将军……”
“南千曜!”一声娇喝,青崖小跑过来,一双明亮的眸嵌在脸上,脸还红彤彤的。“南千曜,你是在等我吗?可是这个女人怎么在这儿?她是在和你一起等我吗?”她指了指风天乐,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本来看着她就来气,她还与南千曜站在一起,青崖便更气了。
“不是。”南千曜道,往青崖头上看去,“丞相夫人给你梳的头?”青崖平时都是在头上裹两个简单的丸子,而此刻的她,头上顶了个精巧的发髻,髻间落着几只翩飞的蝶,有一根一根小辫子垂下来,掺着鹅黄的丝带。刘海也被掀起了一部分,仅余额两侧两撮,耷拉着,在她眼周留下阴影,那双眼更显亮了。以她的智商,想必是无法自己弄出这发型的。
“你叫她丞相夫人?不过她现在是我的干娘了。”青崖晃了晃头,头上的蝴蝶如同迷乱花丛,“怎么样,好看吗?”
南千曜不答话,而是转过身。“走吧,继续去逛。”
“南将军!”风天乐的拳头紧握,面上是一副柔弱样。
青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南千曜,她这个样子,你是欺负她了吗?”
“没有。”
“真是的,有没有人欺负你,干嘛做出这幅样子。”青崖哼声,“怎么总是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知不知道这个样子很丑哎!”
“你……”风天乐的表情再也绷不住。
青崖赶紧退后几步,拉住南千曜的衣袖。“南千曜你快看,她表情好凶!她想打我!”
“走了。”南千曜并未回头看,嘴角微弯,拉了青崖走开。被拉着离开,青崖还不忘回头冲风天乐做了个鬼脸。
风天乐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要不是南千曜在,她一定要狠狠修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绝不放过她!
一开始,青崖还兴致盎然,后来渐渐便觉寺庙无趣:千篇一律的镀金的神像,一日三餐白面馒头,清汤寡水。见她无趣,南千曜带了她到寺庙后山,摘野果,打野味。
这日,南千曜烤了飞鸟。青崖抱了烤鸟,坐在树丫上啃,双脚欢快地晃着。南千曜端坐于树丫另一端,透过层层枝叶,可以窥见很多东西。
“有刺客!”一声惊呼响起,几乎将人的心脏贯穿。青崖受惊,手中的食物差点飞出去。
“没事,吃吧。”南千曜安抚道,吩咐树下的南朔前去查看。他住的厢房隔壁出了事,他总得派人前去才行。
“快来人啊!抓刺客!”几个宫女一边护着风天乐躲闪,一边大叫。
“公主殿下!”青天邢赶到,提了剑便向刺客冲去。
“爹!”青荷叫唤一声,又无可奈何。也是她爹太过老实,风天乐这种人,也值得他冒险来救?她是公主,理应有很多侍卫,何需他大老远跑过来?
被宫女护在身后,风天乐的牙轻咬。她要等的不是他,青天邢真是多事!她使了个眼色,两刺客瞥见,手上的动作发起狠来,招招凌厉,大有夺命之势。
“爹!”见青天邢斗得越发吃力,青荷不由叫了一声。她这一声叫,吸引了刺客的注意力。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便执剑直直向青荷刺来。
冷银的剑尖在青荷眼中缩成两道祛不掉的疤。她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一股温暖。“当”的一声,一道寒芒自她右后方划出,将刺客的剑挑开。接着身侧黑影一闪,青荷的眼前已是两道黑影翻转。
后背上那温暖还残留着。想来,方才是南朔以一手托住她的背,一手挑开刺客的攻击。青荷看着那与刺客缠斗的身影,背上的温暖一点一点转移至脸上。南朔一手执剑,挺拔的身躯不曾弯折分毫,确实招招如重千金,使得那刺客的身影微颤。
见势不妙,两个刺客寻了机会便飞身逃离。南朔正要迈步,步子又顿住,没有追上去。
“你家将军呢?”风天乐从一众宫女中走出,质问道。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他竟然都不出现。
“将军有事,脱不开身。”南朔恭敬答道,“既然公主无事,我便退下了。”
风天乐握起拳,胸腔中的火气怎样也无法平息。一个奴才,竟然对她这般态度。有事?有什么事能比她的性命重要!
“哎!等等!”青荷跟上南朔的脚步,“你叫南朔是吧?”
“嗯。”南朔脚下微微挪开了些。
“想看我舞剑吗?”耳边突然炸起南千曜的声音,青崖的动作一顿。下一瞬,她从一堆骨头中抬起头,直点头道:“要。”
南千曜的唇扬了扬,揽过青崖的腰便飞身而起。
骨头散落一地,腰间是灼热的力道,背上紧贴的是铮铮的心跳,青崖慌了神,一双手不知该如何安放。她自己可以用法术短距离飞行,甚至直接融入风中,但那体验是完全不一样的。风从颊边擦过,那风都是燥热的。燥热蒸腾,心尖那密密麻麻的疼痛又四散开来。
“看着。”双脚不知何时着地,南千曜的手抽离。然而,青崖颊上的热与心尖的痛并未散去。
两黑衣人被从天而降的男人挡住去路,交换个眼神,掉转身往另一方而去。见二人要逃,南千曜将剑鞘甩出。剑鞘打在二人胸口,硬是将二人生生逼了回去。知道逃不掉,二人抽了剑,硬着头皮冲了过来。
二人一个攻上,一个攻下;一个攻左,一个攻右;一个攻前,一个攻后。南千曜单手执剑,也不躲闪,竟是未让两人沾到衣袍。
心脏急骤地跳动着,青崖立在那儿,一颗心脏似乎被南千曜举在剑尖上,不可停息。同为一袭黑衣,南千曜却分外惹眼,一把剑钉在他手心,翻飞间将日光悉数汇集,再化作万千微小光芒四散入空气中。笔直的剑身如同掀起滔天巨浪,排山倒海扑涌而来,又进退有序不曾落地。
疼痛愈发尖锐。青崖侧转身,耳中满灌的是风声,碰撞声,以及一下一下叩击的心跳声。她发现了,她早就应该发现了,她的心痛与南千曜有关。她觉得她应该是对南千曜动情了,可为何动情会心痛呢?难道这就是动情吗?
思绪纷飞间,南千曜不知何时已收了剑,来到她面前。“不喜欢?”
“不……”青崖张口后立即噤了声。“我累了。”她不敢去看南千曜,转身便跑。她的思绪很乱。
南千曜握着剑的手微颤。他以为,她会喜欢的。一种无端的情绪如同一团黑云压上心头。看着青崖落荒而逃的背影,南千曜抿了唇,紧跟上去。抛开一切不谈,任她一个人乱跑,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身后的脚步不紧不慢又紧跟不舍,青崖跑着,没有方向,只知要跑远,要逃开。远远地瞥见青荷的身影,她加快脚步,跑上去抓住青荷的手,身后的脚步声总算是没有再跟来。
“喂,你做什么?有狗追你?”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青崖,青荷嘟起嘴,随即瞥见了远处南千曜的背影,自觉说错了话。“怎么?和南将军吵架了?”
听到“南将军”三个字,青崖抓着青荷的手加大了力道。心中的疼痛开始缓缓平复,她才抬起头看青荷,问道:“你有对人动过情吗?”
闻言,青荷的颊上飞上两抹红霞。她想到了那个俊朗的身影,在日光下,在剑芒中,如同神祇降临。“嗯。”她轻声点头。
“对人动情,是什么样的?”
“嗯……就是……”青荷的两只眼睑弯起来,如同盛满水的月牙,“目光被他吸引,整个世界只看得见他。想要靠近他,靠近他心中又止不住慌张乱跳,离了他又总在脑海中牵念他。反正就是想在他身边。”
想在他身边,那应该就是了。青崖在心中计量着。“那,心会痛吗?”
“哼,你是傻子吗?”青荷翻了个白眼,“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心痛?除非喜欢的那个人伤了死了。”
青崖的手滑落下来。她已经有答案了。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青荷的声音在身后,青崖不予理会。她感到无措。想起师父告诫她不要对凡人动情,会不会与这有关?这时候,她希望师父能在身边。她有太多疑问想得到师父的解答。或许师父可以告诉她该如何做。
接下来几天,青崖都躲着南千曜。
回去这天,青崖与南千曜走在一道,倒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你……”南千曜正寻着机会与青崖说话,一个小和尚走了上来。
“施主,”他作个揖,递上一纸签文,“一释大师说,赠予有缘人。”
听到“一释”两字,青崖身子一个激灵。是她遇到的那个一释吗?
话被打断,南千曜脸色自是不好,却还是接过了签。打开,上面写的是:莫为千山初相顾,贪得明光永留驻。红泪生世青衣落,尘裹白雪向长眠。
“写的是什么?”压不下心下的好奇,青崖还是凑了过来。
“没什么。”南千曜绷着脸,三两下就将一纸签文撕成碎片。他才不信这些狗屁签文,但还是不愿意让青崖看见,虽说以她的智商不一定能理解其中意思。
见到南千曜的动作,青崖后退了几步。她好像又惹他生气了。
察觉到青崖的退避,南千曜抿唇,之前想说的话悉数湮灭于胸腔。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坐于马车中。车轮咕咕的声音一直滚着,马车内如同灌下一车的铁块。青崖紧捏着衣角,一手掀开车帘,将头侧转过去。车轮声往耳朵里灌着,压得她的心一片沉甸,极不舒服。
突然,几抹亮色闯入她的视线。“良臣飞时!”她大叫一声。
马车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首先探进来的是向时那长满胡子的头。“将军,小嫂子,真巧!”他的胡子下咧开一抹笑。
“我和你们去玩吧。”青崖说着跳下马车,自始至终不敢看南千曜半眼。也幸好遇上了良子臣他们,否则她真无法忍受到回南府。
接下来一段时间,青崖每天都找了良子臣三人四处游玩,到很晚才回府。南千曜想找她说些什么,总也见不着她人,即使见着了,也说不上什么话,渐渐地也就不再管她,每日上完朝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算是与青崖彻底不再碰面。
半月后,良子臣三人将启程离开京都,这天便没有带青崖出去疯玩,而是在南府中与南千曜叙旧,一直到夕阳将沉。
青崖将他们送出府。
“小嫂子,你和将军这是怎么了?吵架了?”良子臣将青崖拉到一边。这大半个月,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闹了矛盾,互不搭理。
青崖默不作声。他不提还好,他一提,她就想起了这些烦心事。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南千曜是一回事,而南千曜不主动搭理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叫个什么事嘛!”马飞一拍大腿,“小嫂子,将军可有承诺过几时娶你过门?”
青崖摇头。
“那他可有亲口说过喜欢你?”
青崖依旧摇头。
三人对视一眼。这算什么?把人家姑娘接到府上,却不给名分,也不表态度。
“小嫂子,你就该这样。”向时拉过马飞,“假使这是将军,你就这样啊。”他说着,揪过马飞的衣领,将马飞拎近到跟前,瞪大了浓眉下的双眼,“南千曜,你给我句准话,娶我还是不娶?”
马飞扳过向时的手腕,两人便缠斗了起来。
良子臣无奈地瞥了二人一眼——他就知道,这两人凑一块没什么好事。“小嫂子,别听向时的,你要是敢这样对将军,先不说他会不会打你,但是你这身板,也够不着他的领子啊。”说完,他兀自笑起来,笑着笑着,眸中竟隐隐有泪光闪烁。“说正经的,”他收敛起神色,“将军这人,虽在战场上为神,但下了战场,是个木讷的人。他能允你住依水阁,又默许我们叫你小嫂子,他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他不会开口,你也不开口,那怎么行呢?总得有一个人开口。”他顿住,伸出手轻落在青崖头顶,眸中波光隐绰。“总要有人开口。记住,一定要开口,不然……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他轻声如呢喃,手无力垂下,转过身,一步一步迈开。
“他这是……”马飞瞥见良子臣异常落寞的背影,和向时打斗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向时轻轻撞了撞他的手臂,警告地瞪他一眼,然后向青崖抱了拳,跟上良子臣的步伐。
青崖怔怔地站着,许久未能回过神。是她顾虑太多,是她太过怯懦。动情了就是动情了,哪还管它那么多呢?不然,以后,可能真的会留下遗憾的……
“南千曜,我有话要对你说。”她冲进南千曜的书房。
南千曜自桌前起身,直直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他的手指微颤,心中怀着的是期待与恐惧。他希望她说一些什么,又害怕她会说些什么。这事平生第一次,他有了恐惧。
“南千曜,我……”青崖的嘴张开,喉咙被疼痛堵塞。男人直身立在书桌前,丰神俊朗。他的眸就像一幽深潭。心中的那句“我喜欢你”怎样也无法出口成句。
千针万箭汇集到一个点。“等我一会儿。”青崖白了脸色,捂着心口往外跑去。她还是害怕,害怕让南千曜知晓。等她缓一缓,等这阵痛过去便好。
“知道她为什么跑开吗?”
空灵的声音在空荡中漾开。“谁!?”南千曜轻喝,停住欲追出去的脚步。
空气中,一个人形从虚无成形,凝实。
南千曜握紧桌上的剑。“你是何人?”
“她跑开,是因为她在承受噬心之痛。”白鹿启唇,眸中除了冰冷再无任何影像。
南千曜心中隐隐有了些想法。“你说什么?”
“一切都是因为你。”白鹿的眸光这才开始落到南千曜身上,依旧是一片冰冷,那冷光与南千曜的眸光竟是如出一辙。
“把话说清楚。”南千曜的手握得更紧,长剑隐隐有出鞘趋势。
白鹿不再说话,只是立着,几乎与眸中的冰冷一同凝固。
青崖平复好疼痛,踏入房内,一眼便看见了那直身站立的人。“师父。”她唤一声,便退到一旁。她能察觉到房中气氛的异常。师父的心情不好,南千曜的心情也不好,由不得她胡闹。
南千曜把着剑柄的手逐渐松开来。看来,他猜对了。他一直以为,他的师父会是一个年过中旬的人,或仙风道骨,或放浪洒脱,断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人——仙风道骨是不错的,但怎样也无法让人相信他为良善。
白鹿眸中的冰冷化掉了几分。“青崖,自从遇上他,心痛是否一次比一次强烈?”
青崖默了声。果然,师父是知道的。
“怎么回事?”南千曜来到青崖身边,搭上她的肩。
“知道我为何不允你对凡人动情吗?”白鹿一步一步移至青崖近前,清光稳稳当当地装盛于眸中,“因为你身带诅咒,但凡对凡人动情,便要承受噬心之痛。情愈深,痛俞甚。”
青崖身子一震,望进白鹿的眸。在白鹿的眸光中,她无处遁形。
“你……”南千曜放在青崖肩上的手指微屈,再说不出任何。点点滴滴的片段汇集,还原成最终的真相。她受着痛,他竟从未察觉。“诅咒是何人所下?如何解?”他看向白鹿。
白鹿沉默,似是不愿与南千曜说话。片刻,他启唇道:“不知。无解。”
“你不是神仙吗?”南千曜自是不信他的话。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在此刻突然冒出来的所谓的“青崖的师父”很是可疑。
白鹿的身体有一瞬的紧绷。“神仙,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他这才正视南千曜,嗓音一改清冷,转换为凝实的低沉。“跟我回去。”他拉了青崖,而牵扯不动,回头见是南千曜捉住了青崖的另一只手。冰冷一点一点地爬上眼眸。“你想害死她吗?你只会让她痛苦。”
南千曜抿唇,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为了青崖着想,他确实不应将她留在身边。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从他面前离开。拉住她,是他下意识的动作,而拉住后,便不舍再放开了。他有预感,若是这一次放她离开,他们此生便很难再相见了。“我一定为你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这话,是对青崖说的。
热气攀爬,一直攀爬至青崖心尖。
“心又在痛了,不是吗?”白鹿一语点破。
“师父。”青崖身子一颤,这才敢抬头直视白鹿,“我……可不可以让我留下来?兴许可以找到消除诅咒的办法……”
“不会有办法。”
“师父,我不想走。以前我什么都听你的,以后也是,但这一次,就这一次,可不可以让我任性一次?”
白鹿别过脸,不愿去看她企求的目光。“你任性的还少了吗?”他开口,在青崖看不见的地方,睫毛垂下,在脸庞上打下忧郁的神色。
“师父……”
“你,当真不走?”白鹿的脸转回来,眸中的清光一漾也不漾,让人无法窥探他的情绪。
“我想再玩一段时间。”青崖的头垂下,不敢看白鹿。
白鹿抓着青崖的手一点一点地松开,垂回到身侧。他转身往外走去,不再说一个字。
他的背影在日光中虚幻缥缈。
青崖张了张嘴,喉咙却发不出声。
她又惹师父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