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傅战清做了个梦。
那是个真实的回忆过往的梦,2018年的夏天,是他当她小跟班的第一天。
——
校园的树林中弥漫着白雾,有细细的蝉声,飞鸟拍着翅膀掠过。下着些细雨,轻柔而透明,空气清新得如同梦境一般。
坐在台阶上的任亦璇惬意得眯起眼,慢慢张开手,白晳的指尖抵着云的金边,像太阳底下抻着两只前爪伸懒腰的小猫似的。
头顶后方是高高的石阶上的篮球场,女孩子们的呼和与男孩子们的奔跑朗声交叠相融,风从对面开阔的足球场吹来,满盛着夏秋交替的味道。
“任小姐,你的水。”
少年皮肤很白,黑眸狭长,密密的睫毛低低覆盖下来,尾睫长,上挑着勾勒出微扬的眼角。
身上的校服外套穿得板板整整,拉链拉到胸口,洗得很干净,鼻尖能闻到一点点洗衣液的清洁味道。
此时他正提着一杯奶茶,发尖好像还滴着水,鬓角处的发黏在了脸颊上,黑色短发掉着汗水,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光。
她抬手接过,眉眼都懒得抬一下,眼神冷淡如冰霜,从钱包甩给他一张一百。
那种小山区的孩子打扮再干净也逃脱不了自己在破烂山区的事实。
她看不起他。
没有一天看得起。
“任小姐,给多了吧?”
“拿着就行,以后就给我跑路。”
“好!”
这大小姐真是好人,让他买水还给他钱!
任亦璇把脸颊旁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樱桃唇嘬成一个小口,吸着奶茶,两个腮帮子时而鼓鼓的时而缩小,眉眼微弯,就跟个小仓鼠一样,肤如凝脂,如冬日白雪。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的奶茶,表情餍足。
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蟠桃,让人垂涎欲滴。
傅战清心尖一颤,飞快的收回了眼。心里酥酥麻麻的,如同万千只蚁虫在啃咬。
他竟然在肖想任氏大小姐!
——
第一次考试,他以第一名高分占据了省级排名。
任亦璇的妈妈知道后,觉得这孩子成绩不错,特意抽出空来找他来当女儿的家教。
给他的费用是五万,要是排名进步可以多给。
五万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数字,傅战清却觉得这是个巨款。
任家小姐真是好人,一家都是好人!
傅战清特别开心,嘴角愉悦的向上勾起了个好看的弧度,他收了钱鞠了躬道谢。
任亦璇抽了抽嘴角,眼里鄙夷,带着家里宠溺过度的某种清高自傲。
这么穷酸,还想教她?
他也配?
“妈,我不要教,他脏。”
傅战清白了脸色,回过头,抬眸,看见任亦璇站在楼梯上方,看他就像看一个渺小的蚂蚁一样,眼里带着不屑。
原来,她一直看不起他。
任母到没有指责她不懂事,而是指了指门对傅战清说道。
“既然女儿不喜欢,那你就走吧。”
“那……钱?”
“赏你了,多买点衣服,看你那穷酸样。”
这都8102年了,怎么还有人还穿着种瓜爷爷那种白大褂。
真是土得掉渣。
任亦璇说完,扭头回房间,眉眼都不看他一眼。
傅战清死死咬着唇,攥紧衣角来回摩擦,手指握的发白。
——
阴雨连绵的天气已经过去了,此刻温暖的金色阳光洒满了整个大地,微风徐徐吹过,带着一丝凉意,让人格外舒畅。
“这次考试,傅战清又是第一名,大家可要向他学习!”
“对了,任亦璇,你又是倒数,怎么考的?函数讲了几遍了?怎么全错?”
老师提起任亦璇的成绩就头疼,讲了十几遍的函数还能做错,其他地方全是空白。
干脆别学了,卷铺盖回家得了。
不过她不敢说,她心里也忌讳任亦璇的家世背景。
“老师,没必要踩一捧一吧?他跟我不一样,他小山区的孩子,他妈是卖身体给他赚学费,他爸也不管他们母子,而我不一样,我是任董的女儿,不需要学习,毕业直接继承我爸公司!”
她半眯着眼,眼尾微翘,嘴角轻扬。
她也没想到他生活这么丰富啊。
有个做鸡的妈,他爸肯定不是他亲爸吧,得戴了多少绿帽子?
周围一听,瞬间传来不约而同的抽气声,在场学生听得都是胆战心惊。
“他妈竟然是……?”
“我的天,太劲爆了吧。”
一张张丑恶的嘴脸指责道。
他们就像是狠狠揭开他的伤疤,往上撒盐,疼的揪心。
“任亦璇!”
那是傅战清第一次生气。
他双眸通红,死死咬着唇,眼里闪着水光。
爸妈离婚他没哭,第一次考砸他爸打他他没哭,在学校被人瞧不起他也没哭,可任何人不能说他妈!
穷怎么了?凭什么看不起?
凭什么!
他失去理智,起身冲过去,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狠戾至极,臂膀的肌肉紧紧绷成几道凌厉的线条。
“救命啊!”
班里闹哄哄的,有几个胆大的冲过去抱住他的腰,把他硬生生拉扯开。
任亦璇咳嗽两声,捂着脖子,痛感极其强烈,还真是下了死手。
跟个狗一样不知死活的掐她。
她眸子一凛,语气强硬,含了几分怒气。
“你完了傅战清。”
事实证明她真的有能力让他退学,他被开了,还被人揍了一顿,那几个壮汉是县城出了名的下手狠辣,敢动刀,砖的那种狠劲。
他们抄着棍子,踹他,扇他,死死拽着他的头发,嘴里喷着恶心的脏话。
他们让他下跪,他骨头硬,死都不跪,他们怎么可能罢手,就狂踹他的腿呼他的脸,然后掏出手机录像。
他被踹的喷出一口血。
血液淅沥而下,在地上绽出花痕,无声渗透,触目惊心。
“走走走,这惨状真是笑死我了,找那人领钱去。”
等他们走后,他歪着头,靠着墙根,喘着气。
他单手撑额,缓缓抬首,血顺着他的面庞滑落,些许渗入指缝,很是骇人。
地面扔着一块带血的砖,地上滴落了不少鲜血,蔓延开来成了小滩。
真是下了死手。
要他命的那种。
“任亦璇!!!”
喉咙里发出轰隆的吼叫,积攒着忍到极致的愤怒,像凶极的野兽,阴森恐怖。
你等着,老子早晚弄死你!
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