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烈日穿透一排排梧桐树,投下斑驳的光影,风也疲倦得懒得动弹。
他们小山区虽然穷,但是勉强还有篮球架,总不能一天到晚抱着书苦读吧。
新买的蓝球不是很软,摸着有些硬邦邦的,打球得用力。
任亦璇疲惫的坐在台阶上,深摩挲着手机低着头打字。
不知道那人回了什么,她嘴角渐渐扬起弧度,漂亮的眸子里仿佛荡漾水光,整张面容都生动了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笑。
如此安宁美好。
却在他眼里异常刺眼。
她可从来没有对他笑过。
她感觉有凌冽的寒光透了出来,直刺心扉,冻到遍地生寒。
抬眸就看见篮球直直朝她的脸飞过来。
“砰”的一声。
来不及反应,球就重重砸在她脸上,她感觉眼前瞬间一黑,鼻子有股热流出来。
她昏昏沉沉的抬手抹了抹。
是血。
许多打球的男生纷纷向那边看去,不由感叹,这战爷手真狠,女的也欺。
和昨日一摸一样,没人扶她没人关心她,只能任把委屈往肚子里面咽。
昔日过得有多风光,现在过得就有多惨。
可任亦璇是谁,骨子里的傲,清高了半辈子的大小姐,哪受得了这种委屈。
“傅战清!”
她用袖子胡乱抹了几下,鼻子痛感强烈,她心头怒火正盛。
他抬眸,戏谑的看着她,等待她接下来的动作。
是在他面前哭,还是哭呢?
他有些期待。
“啪!”
她眼里含着水光,但骨子倔强的没有哭出来。
她是任亦璇。
出生就是傲骨的美玉。
“卧……卧槽!”
旁边的男生揉了揉眼,发出惊叹声。
他们没瞎吧,战爷竟然被一个女的呼巴掌了?!
还记得上一个挑衅战爷的被砖砸的特别惨,那最后被救护车抬上去的,战爷在这学校就是规矩。
傅战清也是愣住了,他舔了舔唇,蹙眉,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抬起来,完全拢在阴影中的脸庞不断靠近,像是要加深她的恐惧。
他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脖子,死死掐着见她快要窒息才慢慢松开,用异常阴森的语气叫着她的名字。
“任亦璇。”
他的乐趣就是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看着她苦苦挣扎又得不到解脱。
“你……凭什么可以随意欺负人!”
她敛眸,纤长眼睫轻颤,在光晕下洒落斑点星屑。
“你欠我的。”
他从口袋掏出一包中华烟,咬在嘴里,不急不慢地启唇,轻吐薄烟,烟雾缭绕朦胧了他的面庞,掩住他眸中的暗波涌动。
祁南骁眸色微沉,颔首见她眸光微潋,泛着澄澈水光,蜜唇微抿,瞧起来楚楚动人。
再美,心不是黑的么?
他还记得她这张恶毒的嘴脸,把他伤口狠狠揭开,把他自尊死死打压。
就因为他是个穷小子。
就可以成为他们有钱人欺负的理由了?
可笑。
现在的她还不是被他狠狠欺压,玩弄于中么。
“好好“享受”你的穷酸,山区生活吧。”
他低垂下眼睑,遮住了阴冷眸子里浮起的玩味光芒。
当年的他可比她惨多了。
他对她已经是仁慈义尽了。
傅战清的气息像是放大了那般,清透凛冽,缠绕在她的周边。
如果换作以前,她绝对会挖出那个人的背景然后狠狠欺压,让他吃吃苦头。
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是。
她没有了精神梁柱,没有了任氏这个温港,她没有朋友,未婚夫的妈妈还嫌弃她。
她像是过街老鼠,人人都想踩一脚。
就像余婷说的,她没了任家什么都不是。
所以那些人就可以狠狠对她欺压,对她冷眼旁观。
可凭什么?
她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非要欺负她。
没有人帮她。
他们像看热闹一样想看她怎么出丑,任何冷眼旁观的人都是刽子手。
——
回到班里,她不顾众人的眼光走到位置上,从包里掏出纸巾擦着鼻子。
王姝燕是班长,负责收作业,见她这惨状心里不由痛快,冷哼一声,绕过她去收别人作业。
长得好看又如何?战爷可不会心软。
自从他在大城市回来后,像变了一个人,冷漠又狂妄,他这性子难免会挨打,挨打的时候他骨头也跟着硬了,揍人像发了疯的野兽一样往死里揍,渐渐的学校都不敢惹他,看见他都是礼貌喊一声战爷。
规矩是什么?
战爷就是规矩。
“王姝燕,为什么不收我作业?”
此话一出,班里传来一阵嘲讽的笑,后排几个男生夸张的笑得前仰后伏。
谁不知道转学生一来就得罪了战爷。
得罪了他,就代表那个人谁都可以欺负。
任亦璇唇线绷的紧直,手握成拳,指关节渗白,仿佛骨头马上就要顶破皮肤。
他们就像网上无脑跟风的键盘侠一样,别人跟着做什么,他们就跟着做什么。
就因为她是是转学生,就必须要受这份欺负。
“王姝燕,我没惹你,你凭什么跟着他们欺负我!”
她气的整个人都在颤抖,越气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时,傅战清嘴里叼着一根烟,双手插兜,拉开椅子,长腿搭在桌腿上,他整个人往后一靠,双手搭在脑后,很慵懒。
他慢条斯理地抽了口烟,散漫不已,却教人看得怦然心动。
吵闹声音立即凝固。
他闻声抬眸,直直望向她,又看了眼桌子上一摞作业,眸中深邃略过一簇暗芒,有如熠熠星光。
“收她作业。”
“什么?”王姝燕觉得自己幻听了,这战爷怎么帮转学生?
“你他妈聋?老子让你收她作业!”
他眸微敛,眼角淬了冷冽。
傅战清此刻的眼神冷到了骨子里,凉嗖嗖的,如利箭,如冰刀。
班里不由倒吸一口气,周围的气压明显正急剧降低。
战爷看样子又要发脾气了。
上次可是把人揍到医院,这回王姝燕可惨了。
令他们吃惊的是,战爷竟然是为了转学生。
说不清他们什么关系,他们觉得战爷栽了。
栽在她身上了。
王姝燕也是听说那个躺在医院身上多处骨折的人,她身子颤抖,咬着唇,袖子里的手掐着掌心,好像要弄出血来,她抬手不甘心的收了任亦璇的作业。
傅战清是他们小山区里长得最俊美的男生,性子高冷阴暗,这山区几乎所有女生都喜欢他,今天被喜欢的人这样对待,她心里难受极了。
咬着牙关,记住了那三个字。
任亦璇。
“她只能我欺负,她欠我的。”
又不欠你们任何人。
他喉咙滚动,声音冰冷,一字一句的说。
像是在宣誓主权。
任亦璇,他的人。
只能他欺负。
六月中旬的午后,凉风徐徐吹来,吹动枝头高处伸出来的树叶,沙沙作响。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清晰到像带着电流的声波,丝丝缕缕的穿过耳膜进入大脑。
任亦璇神情恍惚的抬眸,外面光线极好,细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铺到了榻榻米的边缘,映得他的黑发泛着淡淡光泽。
像做梦一般。
她眸中闪现一抹晦暗,像沁了一层雾似的,晦暗不明。
明明是他先欺负的她,怎么现在护着她了?
傅战清也说不清,他只觉得她欠他的,不欠任何人。
别人没资格这样对她。
这应该就是偏执吧。
她总能引起他的情绪。
多年后,任亦璇总能想起在那间老旧的水泥教室,风扇摇晃着,滋啦啦的转动,空气好像凝固一般,耳边回荡着他的话。
“她只能我欺负。”
如此狂妄跋扈,又有些偏执。